顧曄承是真的累壞了,幾分鍾後就進入呼吸均勻的沉睡,我摸出手機給黃鶯請了個事假,也縮在他的懷裏又睡了一覺。

再次醒來時天已經大亮,顧曄承還沒有醒的跡象,而我有些內急,便輕輕掰開他的手去了趟洗手間。

經過廚房時有些渴,又去冰箱拿了瓶飲料喝,關門時發現冰箱裏有幾個裝著生醃螃蟹和蝦醬的密封盒。

記憶裏,顧曄承並不喜歡吃這類醃製的東西,我看到密封盒的蓋子上好像貼著張紙條,就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拿了出來:

這是我媽媽親自醃製的,很幹淨衛生,希望顧總喜歡。

落款一個“程”字。

程靜怡。

看來他倆的關係,確實已經遠超主雇關係了。

心裏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但這不是我能幹涉的,於是我把密封盒放回原處,想回臥室在睡會兒時,就看到通往樓上的樓梯。

曾經,女兒萊萊住過的地方。

我稍作猶豫,還是踩著樓梯爬了上去。

之前在這裏做保姆時,萊萊的臥室門被顧曄承特意鎖住,我雖有打開的心思,可又覺得自己作為罪人沒這個資格。

如今,我慢慢從以前的痛苦裏走了出來,也是時候正麵過去了。

於是我來到萊萊的臥室門前,輕輕一擰鎖,“吧嗒”一聲,鎖就開了,我的心也隨之顫抖了下。

隨著一聲“咿呀”聲,臥室門越來越大,屋內的陳設也盡數映入我的眼簾。

粉粉的公主床,玫紅色的公主帳/篷,幾大筐擺設整齊的玩具,還有讀完或未讀完的故事繪本,連標簽都還沒來得及拆的裙子……

眼前的一切,慢慢匯合成萊萊那張怯生生的小臉,她站在醫院的病房,衝著我叫了聲“媽媽”。

世上好聽的語言成萬上億,萊萊第一次叫我“媽媽”的聲音,無疑是我心裏最好聽的天籟。可這樣美好的人兒,卻死在我這個當媽媽的人手裏……

這樣想著,耳邊突然傳來一陣隱隱約約的聲音,說我就是害死萊萊的凶手,說我這種罪大惡極的人就不該活著,就該幹脆一點以死謝罪,來彌補餘生的虧欠。

接著神似萊萊的聲音也響了起來,說她在下麵一個人生活,不僅寒冷還孤獨,想讓我去陪陪她,她還讓我走到陽台的床邊去,說從哪裏跳下去就能見到她了。

兩個人的聲音交織著,也蠱惑著我,但我尚有一絲意識閃存,我一把捂住耳朵,對著空氣裏的某處大叫道:“你們別再說了,我知道是我害死了萊萊,我早晚也會去陪她的,而現在我還有其他人需要去陪,所以求你們放過我,放過我!”

我當時太過緊張,緊張到連音量都顧不上控製的地步,吼完後耳邊清靜下來,才意識到剛才的音量過於大了些。

我去洗手間用冷水擦了把臉,然後踩著樓梯下樓,下到一半遇到了來找我的顧曄承,我先下口為強道:“你怎麽起來了?是被我吵醒了嗎?不好意思啊,我原本是想做點早餐吃,可樓下的冰箱裏沒有合胃口的,就想著去樓上的冰箱裏看看。結果一進去就看到好幾隻蟑螂,我一害怕,就有點失控。”

“早餐可以點外賣的,這麽冷的天多睡會兒多好。”他溫潤的看著我,眼神裏除了擔憂,就再也看不出別的情緒了,“除了被嚇到,還有其他受驚嚇的地方嗎?”

“沒……沒了,蟑螂是可怕,但我畢竟能在體型上壓製它,隻是突然看到會有些恐懼害怕而已。”

他伸出手讓我扶著,把我扶到地麵,單手摟住我的肩:“想吃點什麽?你開菜單,我給你做。”

我看看他,又看看地麵:“突然間就不想吃了。”

“是被嚇得沒胃口了,但越是這種時候,越該吃點好吃的壓壓驚。紅燒排骨、糖醋裏脊,麻辣蝦尾、辣子雞……”

我打斷他:“家裏沒食材,算了。”

“可以叫同城跑腿,或者我親自去趟超市。”

“真不用,你日理萬機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我怎麽能讓時差都還沒倒過來的人給我做各種費時又麻煩的料理呢。這樣吧,你再去睡會兒,我去給你做個手擀麵。”

“你會?”

我嗯了聲:“之前窮得一分錢都恨不得掰成兩分花時,我和董晨晨用麵粉研究了各種吃的。”

他聞言,臉上湧上一抹內疚:“都怨我……”

“不怨你,這都是生活的曆練。行了,你趕緊去**躺著,弄好了我叫你。”

把顧曄承趕回臥室,我和麵、揉麵、切麵一氣嗬成,熱水下鍋等麵熟的時候,我突然又想到了剛才在樓上發生的事。

那些幻覺一樣的聲音,實在太真實了,真實得像有人在我耳邊蠱惑我一樣。

看來,我並沒有想象中的堅強,我還需要修行和曆練,才能去正視女兒的事。

“再不撈麵,麵該坨了。”

突然響起的聲音,把我嚇得一整個跳了起來,回頭對上顧曄承的臉,我勉強擠出一抹笑:“你走路沒聲音的?”

“我發出聲音了,是你在意識神遊沒聽到而已。”

他微微垂眸,就那樣打量著我的眼睛,仿佛要把我的心思看穿,我借撈麵用背對向他:“我沒有神遊,我隻是突然有點困。”

“讓我來吧,你去餐桌旁做好,吃完就去補個覺。”

吃完早餐,顧曄承陪我趟到**,可我心懷心事怎麽都睡不著,後來顧曄承要了我一次,我在累得手指頭都不想動彈的前提下,總算慢慢閉上了眼睛。

再次醒來時,睡在床邊的顧曄承已經不見了,我下床去找他,就在書房裏發現了他。

他正在打電話,言語間數次提到點橫,甚至還說點橫應該在十天後,也就是春節前夕,能衝上A股。

我對偷聽他電話的事沒多少興趣,但他提到點橫,我作為股民還是多聽了一會兒,後來他一回頭就發現了站在門邊的我。

我以為他會生氣,但他隻是勾勾指頭讓我過去,然後和對方以一句“現在有事,晚點聯係”的結束語,掛了電話。

我剛過去,他就把我摟進懷裏,並轉了個身,把我團在他與書桌之間:“都聽到些什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