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我先開口
他心裏愧疚越深,眼睛越是不肯看我,低頭緊緊摟著寬寬,用輕不可聞的聲音說:“睡吧,晚上我照看他。”
我看到他的狀態,怎麽會放心睡著,往前挪了挪身子,從後麵緊緊抱住他,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他冰涼的身體。
“親愛的,不要想了,先睡一覺休息好了,再想辦法。你要知道,不管最後你做到哪一步,我都不會怪你,隻要你在我們身邊。”我抱著他反反複複勸著,到最後他的沉默讓我突然覺得這些勸慰的話很單薄無力,於是安靜下來。
他不睡,我也不睡,直到後半夜的時候他扛不住困意,不自由主的閉上了眼睛。我才悄悄把寬寬從他懷裏抱出來,想讓他睡得更好一點兒,誰知我才一動寬寬他又迅速醒了過來,看到是我才重又閉上眼睛。
他睡也睡得很不安穩,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我知道他掛念著寬寬,沒敢把小寶兒往嬰兒房送,而是摟在自己懷裏,讓他一睜眼就能看到寬寬肉乎乎的小臉兒。
天剛蒙蒙亮,他就醒了過來,看到我還睜著眼睛,小心地湊過來抱了一下我說:“你休息一會兒,別擔心了。就像你說過的,難過和頹廢是有期限的。我去重新審一下藍華的資產情況,看到底需要多少資金,今天還有一天的會,我再努力爭取一下。就是他們想把藍華拿掉,也不是說完就能辦到的事,還有一堆的事情要做,這幾天我可能不經常回來,要回那個家裏住幾天,和老爸再商量一下,看有回旋的餘地沒有。”
他展開眉,自己下床去衛生間洗漱,我跟了出去到廚房簡單做了點早餐。
等他從衛生間出來,看到餐桌上擺好的早點,揚頭看著我說:“你再睡一會兒,沒必要我一個人鬧得全家不安的。這件事咱們別讓元元和童童知道,他們兩個太早熟,上一次知道以後特意去接廣告拍片子,說要養你,弄得我心裏挺難受。”
“嗯,我會注意,你吃點東西再忙。”我把他拉到餐桌前。
短暫的睡眠以後,他的情緒得到了緩解,簡單吃了幾口三明治,喝了一杯熱牛奶,然後轉身進了書房。
我確實也睡不著,雖然一宿未眠讓我頭重如鬥,仍然沒有一點困意。把房間簡單收拾好以後,我從衣櫃裏給他找出今天要穿的衣服,一件一件搭配好,然後掛到衣架上。
在他遭遇商業瓶頸的時候,我總是很無能為力,後悔自己不是做資本運作的,不能在他最需要的時候,周轉出一筆錢緩解他的燃眉之急。
快到八點的時候他從書房出來,來到臥室看到我搭配好的衣服,眼睛眯了一下說:“不必擔心我,我先走,你等阿姨來了再走。晚上我很可能不回來,會提前通知你。”
“是要回去住嗎?”我輕聲問。
“總要回去看一眼,今天是周末,估計何蕭也會借機過去看看真假。”何連成淡淡地說著,迅速換好衣服走到我跟前,在我額頭上親了一下說,“我比何蕭強大得多,我有你們。”
我送到他門口,在他轉身要出去的瞬間,突然心裏生出不舍,猛地緊緊抱住他的腰,他沒想到我這會這樣,身子僵硬了一下,放柔了聲音問:“怎麽了?”
“連成,做你想做的吧,不管你做什麽決定,我都等你,三年五年也好,十年八年也好,隻要你能常回來看寬寬就好。”我低聲說完,迅速鬆開手轉身進了臥室,把門死死擰上。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他麵臨的境況是什麽,我就是他往前走的路上的絆腳石,隻要把我踢開了,他有很多辦法解決眼前的問題。
沒有我,何則林對他不會如此冷漠,如此不管不問;那個圈子裏家裏有未嫁待嫁女孩的人也會伸出援手。因為恢複了單身的,舍棄了我的何連成不僅是一個外貌內在都出類拔萃的男人,而且是一個集團的合法繼承人。不管何蕭能力多麽強,他究終是一個正經人家看不進眼的私生子;不管這個小媽將來生出的是男孩還是女孩,長大還需要二十多年。何連成真的是唯一的,合格的,不被挑剔的繼承人。
我把他的一切退路都堵死了!其實在一上次藍華資產清算的時候,我就想清楚了這一點,隻是不想、不舍、不願意放手。
而這一次,我看得更加清楚。我不想他為了我陷入兩難的境地,不想他為難得徹夜不眠,不想他看不到方向和希望,在一團迷霧裏苦苦掙紮著。
我願意為他放棄自己!
每個人都有自己要守的底線,每個人都有自己不能也不願放棄的東西。他媽媽的遺言,何蕭的步步緊逼,何則林人生中又出現一個變數——小媽的懷孕!他人生第一次遇到的天大的挫敗感……我是他的軟肋,我成為一向不羈的他的軟肋!
我寧願自己去死,也不願意看到他這樣左右為難,舉棋不定。
他追了過來,拍著房門說:“樂怡,打開門,事情沒到你想的那一步……”
我不開,我一開門我就想收回我說的話,可是我收回了以後又把他逼上了絕路。
他在外頭沉默了很久,他才隔著門低聲說:“樂怡,你聽我說,即使真的走到了你想的那一步,我也會把一切安排好。”
他說完這句話轉身離開,腳步聲漸遠,大門被用力打開,再用力撞上,屋子安靜下來,我才脫力坐在地上,他最後一句話讓我知道他是想過的這個退路的,隻是沒做。
寬寬被大力的關門聲驚醒,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我無力的從地上爬起來,抱起在床上哭得小臉兒通紅的寬寬,強自鎮定下來。不管怎麽樣,至少我們不能抱著一起死。
他的人生如果失去這一切,他能承受嗎?我想像不出來,他沒有繼承權,沒有公司沒有身後雄厚的財團支持時,他的生活會是怎麽樣的?
他會安心過普通的日子,守著我和寶寶過一輩子嗎?
……
他不會的,他從來都不是平庸的人,他不管站到那裏,生來就是要吸引人的視線,讓眾人耀眼注目的!他是鑽石,我沒有權利剝奪他的閃耀奪目。
我和他,到底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我知道,到了最後,不管他的選擇是什麽,和我剛才說的那些話沒關係。我說那些話,隻是想讓他減少內心的愧疚感。
他昨天晚上的表現很不正常,不正常的讓我敏銳地感覺到他在想什麽。即使他心裏覺得對不起寬寬和我,即使他覺得我在孕期他沒有陪伴左右很內疚,可他如果已經想好要用整個後半生來陪我們,他還會愧疚那麽厲害嗎?
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他做的一切都說明他動過這個心思,隻是沒法說出口。我不傻,在這方麵我比別的女人更敏銳,我能清楚的知道他的行為背後的想法和動機。
好的,何連成,你不說,我說!我主動說出你想說沒勇氣說的話!
誰讓我就這樣毫無立場的愛上了你呢!愛得這樣卑微沒有尊嚴沒有地位,恨不得把心剖出來給你。可是,我又知道,你完全明白我對你的感情,這種表白又是不需要的。
可,偏偏不能在一起……
我哄住大哭的寬寬,下廚給他做一小碗熱湯麵,抱他在懷裏一口一口喂他吃完。小東西的胃得到了滿足,咧著小嘴含糊不清地叫著:“麻……柒柒……”
這是他的第一聲媽媽,叫得含糊不清,我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他一隻手去扒空碗,一副還想吃的樣子,一連用嘟成石榴花的小嘴蹭著我的臉:“麻……麻……柒柒……”
“寶寶,叫爸爸。”我強忍眼淚,耐心教他。
我希望,在我們真的迫不得已分開之前,他能聽到兒子的第一聲爸爸。
寬寬不配合,大概被我臉上的眼淚嚇住了,鬆開了手裏的空碗,用軟軟的小手抱著我的脖子,小腿使勁兒蹬著往我身上爬,含糊不清地又喊了一聲:“麻……麻……”
阿姨在這個時候打開門走了進來,看到我在沙發上抱著寬寬,眼睛紅腫的樣子問:“樂怡,大早上這是怎麽了?”
“沒事,寬寬會叫媽了,把我給激動的。”我掩飾著。
阿姨笑著去洗了手走過來,接過我手裏的寬寬說:“貴人晚開口,貴人晚邁步,寬寬也是個有大福氣的呢。”
“寬寬嘴笨,不知道將來長大會不會好一點。“我與阿姨簡單說著,收拾好自己的東西,化了一個很濃的妝,遮住了一夜未睡又哭了一場的狼狽。
“小寶貝兒都會叫媽媽的,真棒!”阿姨拉開門送我出去。
寬寬得到了誇獎,大概覺得叫媽媽能讓我高興,又嘟著嘴吐了一個大大的泡泡,叫了一聲:“麻……麻麻麻……麻。”
他叫得我整個心都快化了,重新抱了他一下對阿姨說:“我走了,有事打我手機。”
周末堵車厲害,到了辦公室已經是九點半,我才進門就看到許晚雲小心地說:“林姐,有位先生一早就來辦公室等您了。”
我抬頭看到一會客區的小茶機前,小小的沙發上坐著一個高大的身影,是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