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正天和沈蓉乘坐的班機晚點一個小時,準時降落在首都機場。走出機場,兩人打了輛的士,往王府井方向奔去,白正天要陪沈蓉先回趟家。一路上,白正天總覺得不對勁,直到發現路邊有一個超市,這才想到是哪兒不對勁,趕緊買了水果、煙酒,這才心情坦然起來。沈蓉看到他提著大包小包從超市裏走出來,笑道:“你打算相親來啦?”
剛開始認識沈蓉時,白正天還有點拘謹,這幾天幾乎天天在一起研究案情,開開玩笑,他已經放開了,聽到沈蓉這麽問,便說道:“來北京幹什麽的?不就是來相親嗎?”
“你占我便宜!”說罷,沈蓉伸腿向前踢去,白正天笑著躲開了。
沈蓉來到家門口,按響了門鈴。白正天站在她身後,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香味,不禁心旌搖曳。門開了,一個老婦人站在門口,白正天趕緊收攝住心神。
沈蓉歡呼一聲:“媽——”便撲到母親懷裏。
可是沈媽媽的注意力完全不在女兒身上,而是仔細地打量著白正天。
白正天連忙鞠一躬:“阿姨好!”
“哎,好,好。”沈媽媽答應著,仍然不住眼地打量著。
“媽,這位是鳳凰市公安局刑偵處的白警官。”
“哦,不錯,不錯,”沈媽媽還在上上下下打量白正天,“一表人才!”
白正天紅著臉,不知道該說什麽,他越來越覺得自己是相親來了,心中越發緊張。
沈媽媽將白正天讓進屋,接過他手中的水果和煙酒,一句客氣話都沒說,這讓白正天麵紅耳熱但心中竊喜,禁不住偷偷看了一眼沈蓉。
“我爸呢?”
“他還能在哪兒啊?在書房呢!”
“爸,我回來了。”沈蓉在客廳裏大喊,然後拉著白正天的胳膊就往書房走。
走進書房,一陣陣濃鬱的書香撲麵而來,書桌上橫陳著一幅《清明上河圖》的複製品,一位頭發蒼白的老人正在認真地看著圖。
“爸,還在研究呢!”
沈蓉又叫了一聲,沈浩這才抬起頭,眼神迷離地打量著女兒,看了半天才笑了起來:“哎喲,小蓉,是你啊?放學啦?什麽時候回來的?”
“剛回來的,爸,這位是白正天。”
“哦,我從來沒見過啊,”沈浩埋怨道,“小蓉啊,結婚了也不說一聲?”
白正天聽了,臉上浮出一絲笑容,沈蓉羞得滿臉通紅:“爸,人家還沒結婚呢!”
沈媽媽不知道什麽時候進來了,說道:“哎,小蓉啊,你爸這精神頭越來越不夠用了!”然後又說道,“老頭子,小蓉他們還沒結婚呢!他倆結婚,你能不喝酒嗎?”
沈媽媽越描越黑,沈蓉在一旁幹著急,再一看白正天,正得意地笑著,於是握起拳頭砸了他一下:“亂了亂了,全亂了。”
白正天突然挨了一下,不禁哎喲一聲叫了出來,然後趕緊求饒:“我錯了,我錯了!”
“你的確是錯了!”沈浩突然惡狠狠地說道。
白正天驚訝地看著沈浩,趕緊堆起笑臉準備解釋一番,沈浩卻不搭理他,轉身看著《清明上河圖》說道:“你的確錯了,這絕不僅僅是一幅圖,這裏麵肯定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
沈蓉憐惜地看了一眼父親,上前摟住父親的腰問道:“爸,你看出來這裏麵的秘密了嗎?”
沈浩非常肯定地點點頭,說道:“看出來了!他們要殺人,他們要去殺人!”
一聽到殺人,白正天馬上警覺起來,湊到《清明上河圖》旁。
沈浩指著畫麵上的拱橋,說道:“你看,這艘船和岸上的人都那麽緊張,戰爭一觸即發!這艘船上的人全是刺客,他們要進皇宮,他們要去殺人,不,不是殺人,對,不是殺人!他們要去盜圖,是,他們就是要去盜圖,盜《清明上河圖》!”
白正天聽著沈浩的囈語,看著沈蓉噙滿了淚珠的眼眶,不禁一陣心疼。
沈浩繼續說道:“你看,船頭的方向是朝左,而左邊就是皇宮的方向,沿著汴河,直接就能到達皇城腳下。隻是,這裏不知道為什麽突然沒了,張擇端為什麽不畫了?”
白正天探過頭去,隻見沈浩手指著《清明上河圖》的末尾,那裏一些樹枝、樹幹、樹根嚴嚴實實地把整幅畫給封了起來。
沈浩仿佛自言自語般喋喋不休:“不應該到此為止的,這裏才剛剛進入開封城,應該畫到金明池才對啊!”
他抬起頭茫然地看著前方,轉過頭看到了白正天,疑惑不解地問道:“你是誰啊?”
白正天心想:“剛才還把我當女婿呢,現在就不知道我是誰了。”
……
吃完午飯,兩人走出家門,攔了一輛的士往北京大學飛奔而去。京城的的士司機都是油嘴子,兩人一上車,那司機就滔滔不絕地侃了起來:“兩位是來探親還是訪友啊?”
“訪友。”
“厲害厲害。”
“厲害?”
“去北京大學訪友,難道不厲害嗎?”
白正天和沈蓉相視一笑。
司機繼續胡侃起來:“不過,現在的北大跟以前也不一樣了,教授也都是人啊,也都忙著賺錢,丫的,沒一個能安下心來做學問。現在這世道啊,越來越浮躁了,這人不知道怎麽了,都像瘋了似的,就知道賺錢了。為了賺錢,丫的什麽缺德事都幹!哎,你們知道吧?十幾年前被偷的《清明上河圖》據說重見天日了……”
一聽到《清明上河圖》,二人馬上豎起了耳朵,仔細聽著。
“這幫丫挺的,《清明上河圖》是什麽?那是國寶啊!誰偷了之後,還敢再拿出來啊?”
“你從哪兒聽說的?”沈蓉問道。
“這些天,北京城到處都在傳,傳得沸沸揚揚的,後來怎麽著?警察去抓了一批人,以為能找到《清明上河圖》呢,誰知道都是贗品!丫的這些警察也是廢物,也不想想,誰偷了圖,會這麽光明正大地拿出來?”
沈蓉喘了一口粗氣,沉默了。
司機看了看倒車鏡,突然又罵道:“丫的,後麵跟的是什麽破車啊?馬達那麽響,也不怕環保局罰他款!”
白正天和沈蓉轉過身,隻見的士車後麵跟著一輛摩托車,騎手戴著頭盔,看不出年紀。兩人轉過頭,剛想說點什麽,司機又罵道:“跟了我一路了,也去北大啊?”
白正天一聽這話,悚然心驚,連忙轉過頭看著摩托車。
摩托車的擋風玻璃上似乎有什麽圖案。
但是他還沒看清楚,摩托車已經轉了一個彎,開進一個小胡同裏了。
重新坐好,白正天總覺得怪怪的,心緒不寧。
北京大學未名湖畔的一個階梯教室裏,孔非儒站在講台上,對著台下幾十個腦袋侃侃而談。
“誰知道中國的黑社會最早起源於什麽年代?”
他微笑著看著台下的學生,忽然看到教室的角落裏坐著三個陌生人,他們一言不發,靜靜地聽著自己講課。
一個學生站起來:“是春秋戰國時期!”
“能舉個例子嗎?”
“春秋四公子都是黑社會的頭目,他們大規模地豢養門客,其實培育的都是黑社會的勢力。”
“對,”孔非儒瞄了一眼台下的陌生人,繼續說道,“春秋四公子養士,以物質待遇為前提、以雇主利益為目的、以個人崇拜為約束,這樣的私家敢死隊,因為他們沒有得到各自王的‘允許’,後來都被各自的王滅掉了或者驅逐了。”
接著,孔非儒講道:“清軍入關,漢人反清複明,形成了白蓮教、天地會、洪門等黑社會組織,最後在三四十年代達到了高峰。這些人常常以宗教迷信為聯係紐帶,在家長製的組織形式下,形成種種名目不同的無政府組織,有的還擁有武裝。新中國成立後,黑社會基本上絕跡了,可是這幾年隨著貧富差距的日益擴大,社會階層日趨分化,黑社會又死灰複燃了……”
下課鈴聲敲響之後,學生們一哄而散。孔非儒收拾著講義問道:“三位就是從鳳凰來的吧?”
白正天和沈蓉走到前麵來,沈蓉甜甜地笑道:“孔教授,我們是從鳳凰來的,但是隻有兩個人。”
孔非儒奇怪地打量了一下教室,教室裏已經空****的了,但是剛才分明看到的是三個陌生的麵孔。
白正天警覺地看看教室,已經沒有其他學生了,他疑惑地問道:“孔教授,你剛才說三個人……”
孔非儒擺擺手說道:“沒什麽,沒什麽。也許是其他係的同學來旁聽的吧!”
沈蓉說道:“是啊,孔教授的課,沒人來旁聽就說不過去了。”
“過獎過獎!”
白正天也說道:“孔教授,聽了您的課,真是後悔自己沒讀曆史係啊!”
“謬讚謬讚!”
白正天和沈蓉跟著孔非儒走向曆史係的辦公大樓,雖然旁聽在大學校園裏是正常現象,但跟路上那輛神秘的摩托車聯係起來,白正天總覺得心裏有事。走進孔非儒的辦公室,他立即被牆上懸掛的各種寶劍吸引住了,有的寶劍做工非常精美,有的則特別古樸,還有一把鏽跡斑斑。每把寶劍的劍鞘上,都雕刻著睚眥的圖案,這些睚眥也各有不同,有的隻是幾條粗獷的線條,有的刻畫得非常精致。
二人在沙發上坐下後,孔非儒問道:“二位是為睚眥而來?”
“正是。”
“為什麽對睚眥這麽感興趣?”
“鳳凰最近連續出了幾宗命案,每個命案現場都留下了這樣一把刀鞘。”白正天拿出一張照片遞給孔非儒。
孔非儒仔細地端詳了一下,突然變得興奮起來,吃驚地問道:“你是說這刀鞘是在命案現場發現的?”
“是!”白正天疑惑地看著孔非儒。
“看來,我的推測沒有錯!”
沈蓉問道:“孔教授的推測是什麽?”
“我也給你們看幾張照片!”
孔非儒打開一個高高的書櫃,從一個文件夾裏拿出幾張照片來遞給沈蓉。
那是睚眥刀鞘的照片,看上去年代已經非常久遠,但是白正天和沈蓉還是一眼就看出來,這些睚眥的畫法、線條跟最近在鳳凰出現的睚眥刀鞘如出一轍,幾乎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刀鞘背麵同樣用篆書寫著十個字:“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
白正天問道:“孔教授這些照片是哪裏來的?”
孔非儒指著照片說道:“這個刀鞘是在西安兵馬俑坑裏發現的……”
“什麽?西安兵馬俑坑?”沈蓉驚訝地問道。
“是,”孔非儒繼續說道,“這個是在長沙馬王堆漢墓裏找到的,還有這個,是在明朝富商沈萬三的墳墓裏找到的,而這個,是在畢昇的墳塋裏找到的。”
“畢昇?”白正天問道,“就是北宋那個活字印刷術的發明家?”
孔非儒點點頭說道:“此外,東漢的蔡倫,唐朝的孫思邈、懷素,明朝的李時珍,清朝的曹雪芹,他們墳墓裏都陪葬著這種睚眥刀鞘。”
白正天和沈蓉越聽越驚訝,沈蓉問道:“這些人都曾造福過後人,睚眥刀鞘為什麽要殺他們呢?”
孔非儒說道:“我想他們不是被睚眥殺死的,如果死於睚眥,他們的家人難道會用凶物來做陪葬品嗎?”
“他們就是睚眥刀鞘的主人?”
“是!”
“這……”沈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這怎麽可能?”
孔非儒說道:“這麽多墳墓裏發現了一模一樣的睚眥刀鞘,我就推斷中國曆史上肯定有過一個地下組織,這個組織以睚眥為圖騰,而且很有可能一直延續到現在。”
“你是說,鳳凰的幾宗案件都與這個組織有關?”
“看了你帶來的照片,我基本可以斷定,這個組織一直沒有消亡!”
沈蓉說道:“睚眥刀鞘在鳳凰殺的每個人似乎都是有原因的,可是你剛才提到的那些人沒殺過什麽人啊?”
“姑娘,你的關注點一直在‘除天下之害’上,別忘了,睚眥刀鞘的第一句話是‘興天下之利’。”
沈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就在這時,辦公室外傳來一陣吵鬧聲。隻聽一個聲音叫道:“你是幹什麽的?”
另外一個聲音說道:“我來打掃衛生的。”
“打掃衛生?有你這麽幹的嗎?滿地都是水!”
“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拖幹淨!”
孔非儒無奈地搖搖頭,說道:“人心浮躁啊,什麽事都幹不好。當教授的,天天想著去掙外快,清潔工,就想著怎麽偷懶耍滑。人都這樣,社會如何發展?”
“時勢如此,誰都沒有辦法,”白正天說道。
孔非儒的講解把白正天和沈蓉帶入了久遠的曆史長河之中。
睚眥身上帶著一種神秘的力量。
這種力量讓睚眥在千百年的歲月裏生生不息,而且還繼續活躍在我們身邊。
“這個神秘的睚眥刀鞘到底起源於何時呢?”沈蓉禁不住問道。
“就目前掌握的材料來看,西安兵馬俑坑裏發現的睚眥刀鞘算是最古老的了,也就是說睚眥刀鞘起碼起源於秦朝。”
白正天和沈蓉瞪大了眼睛看著孔非儒,他們有一肚子的疑問,但是又不知道從何問起。
孔非儒看了看二人,問道:“你們覺得,中國曆史上最光輝燦爛的時代是哪個時代?”
“春秋戰國,百家爭鳴!”沈蓉說道。
“對,那時候儒、墨、道、法、兵、農、名、縱橫、陰陽諸家從不同角度闡發了對宇宙、世界、人生的看法,並且互相駁難,爭鳴成風,真可謂是百花齊放!那是中國曆史上的黃金時代。”
白正天聽著孔非儒雄辯滔滔,雖然**盎然,可是與睚眥刀鞘又有什麽關係呢?正這麽想著的時候,孔非儒說道:“我認為,睚眥刀鞘就與這其中的一家有關,也許就是他的後人建立了一個地下組織!”
“哪一家?”白正天問道。
“法家嗎?”沈蓉問道。
孔非儒沒有回答,反而看著沈蓉問道:“你為什麽說是法家?”
“因為法家主張厚賞重刑,執法嚴厲,刑過不避大臣,賞善不遺匹夫。而睚眥刀鞘上不是寫著‘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嗎?”
“非也非也,”孔非儒連連搖頭,“法家起源於春秋時的管仲、子產,發展於戰國時的李悝、商鞅、慎到和申不害等人,到了戰國末期,韓非加以綜合,集法家學說之大成。可是,法家學說是為統治階級服務的,而睚眥刀鞘分明是一個地下組織。”
“那是墨家了?”白正天試探著問道。
“你為什麽這麽推斷?”孔非儒笑著問道。
“因為墨子出身於農民,處於社會底層……”白正天猶豫著答道。
“如果僅僅是這樣的話,那老子、蘇秦、張儀、公孫龍哪個不是貧農或者小手藝者出身?”孔非儒反問道。
白正天被問倒了,在一個曆史大家麵前,他隻能老老實實當個乖學生了。
“剛才我提到,蔡倫、畢昇的墳墓裏都發現了睚眥刀鞘,他們很可能就是睚眥刀鞘的主人。兩人中一個發明了造紙術,另一個發明了活字印刷。如果把這種發明創造的精神追溯到春秋戰國時代,那無疑是墨家弟子!因為墨子的手工就很巧,他用木頭削成的車軸,能承受六百斤重的物體;用木頭拚成的木鳥,能在天上飛一天。他還對光學、數學、力學等自然科學進行了探討,科學地論述了圓的定義,提出了力和重量的關係,討論了平麵鏡、凹麵鏡、球麵鏡成像的一些情況。”
沈蓉不服氣地問道:“那孫思邈、李時珍他們呢?他們難道也是墨家弟子?他們又沒發明什麽。”
“難道醫學的貢獻不算很大嗎?”孔非儒問道,“從某種角度講,孫思邈的《千金方》、李時珍的《本草綱目》都是最偉大的發明,而且李時珍嚐遍百草的故事流傳千古,這與墨子‘摩頂放踵利天下’的精神難道不是很契合嗎?”
“什麽?摩頂放踵利天下?”白正天猛地坐直了身子,問道,“這是墨子說的嗎?”
“不,這是孟子說的,”孔非儒說道,“原文是:‘墨子兼愛,摩頂放踵利天下,為之。’怎麽白警官對這句話這麽感興趣?”
“沒什麽,隻是隨便問問。”
沈蓉也在琢磨著那句“摩頂放踵利天下”,就在前幾天,李教授還寫過這幾個字。
孔非儒看看兩人說道:“其實呢,說睚眥刀鞘出自墨家,還有一個最重要的證據!”
“什麽?”沈蓉問道。
孔非儒隨手從書架上拿出一本書,遞給沈蓉。這是一本古色古香的書,封麵呈暗黃色,上麵寫著兩個篆體大字——“墨子”,采用的裝訂方法也是很古老的蝴蝶裝。沈蓉翻來覆去地看了看封麵和封底,讚歎道:“這也是古董啊!”
孔非儒欠起身說道:“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這本書,你們拿回去看看,答案都在裏麵了。”
沈蓉激動地看著手裏的書,說道:“這麽珍貴的古籍,你不怕我們不還你了?”
白正天聽著沈蓉的話,禁不住打了她一個栗暴:“還像個孩子似的,也不怕孔教授笑話。”
沈蓉嘻嘻笑著:“孔教授,謝謝您!明天就來還您!”
來到北京,自然要去吃烤鴨。
沈蓉帶著白正天來到京城一家百年老店品嚐烤鴨,兩人邊吃邊聊。這個綿延千年的地下組織為什麽要盜取《清明上河圖》呢?這個圖跟他們的組織又有什麽關係?兩人百思不得其解。《清明上河圖》裏藏著一個天大的秘密,也許這個秘密關係到整個墨家組織的興衰存亡,或者這幅圖裏藏著一個藏寶圖,指示著一座千百年的寶藏。
沈蓉想了想,突然笑了:“如果真有寶藏,估計他們也找不到了。”
“為什麽?”
“現在到處都在采礦,到處都在蓋樓,到處都在搞旅遊,有寶藏也早被人挖走了。”
白正天被沈蓉逗樂了,欣賞地看著沈蓉。她今天穿著一件天藍色雙排扣的絲綢小襖,耳邊的秀發捋到了腦後,紮起了一個小小的馬尾,兩顆小小的耳釘露了出來,在燈光下閃閃發亮,一張調皮的笑臉充滿了陽光和活力。
“快看!”沈蓉突然指著白正天身後喊道,眼睛裏露出驚訝的表情。
白正天轉過身,什麽也沒有發現。他疑惑地又轉過頭來,看看沈蓉,還沒等開口問話,沈蓉接著喊道:“看電視啊!”
白正天身後不遠處放著一台電視機,這時候餐廳幾乎所有就餐的客人都齊刷刷地盯住那個小小的電視屏幕。
電視上,正在播放著一座大橋的畫麵。
那是一座坍塌的大橋。
橋麵嚴重破損,斷成了三截,倒在河裏。
白正天認出來,那是鳳凰!那是鳳凰的九虹大橋!
新聞裏說,鳳凰目前正處於季風雨季。由於降了暴雨,上百名市民在剛剛修好的九虹大橋上觀看洪水,就在這時,悲劇發生了,橋麵突然斷裂,十幾輛汽車和市民一起掉到了滔滔洪水之中。
電視裏出現了白正天父親的畫麵,作為一市之長,他沉著冷靜、憂心忡忡地部署著救難工作。
沈蓉問道:“那座橋不是剛剛開通嗎?”
白正天麵色凝重地說了聲:“豆腐渣!”
正在這時,一個輕佻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哎喲,真是有緣無處不相逢啊。”
白正天抬頭一看,隻見麵前站著一個摩登女郎,戴著一副太陽眼鏡,頭發染黃了,亂糟糟地蓬鬆在腦袋上,嘴唇塗著鮮紅的口紅。她上身穿著一件金色的低胸短褂,花紋就像片片魚鱗狀,在燈光下泛出點點金光;下身著一條超短裙,腿上套著一雙黑色的漁網襪。此人正是跟白正天分手不久的吳秀慧。
白正天感到納悶,第一,怎麽會在這裏遇到她?第二,才幾天工夫,吳秀慧的著裝風格完全變了?他正想寒暄一番,那女人卻盯著沈蓉說道:“哎喲,幾天不見,白警官就泡上了清純美眉啊?哎,小心點啊,未滿十八歲,是犯法的!”
沈蓉看著眼前突然冒出這麽一個妖嬈**的女子,正準備客氣幾句,誰知道她竟說出這麽難聽的話。剛想發作,女子身邊的一個禿頭笑嘻嘻地問道:“秀慧,這是……”
那個禿頭五短身材,肥頭大耳,眼睛裏呈現出渾濁的黃色。
吳秀慧嬌嗔地說道:“哎呀,都是老皇曆了,還提這些幹什麽?”
這時候,禿頭和沈蓉同時明白了兩人之前的關係。
禿頭爽朗地一笑,要在女朋友麵前好好表現一番,說道:“怎麽隻點這麽幾個菜啊?這哪夠吃啊?小姐——”禿頭高叫道,“加菜加菜,”又轉過頭,對白正天說道,“放心,這單我買了。”
白正天感到一陣惡心,就像吃了一隻蒼蠅一樣。
沈蓉卻笑嘻嘻地問:“你女朋友眼睛有問題嗎?是青光眼還是紅眼病還是勢利眼啊?”
吳秀慧秀眉一揚叫道:“哪裏有你這乳臭未幹的臭丫頭說話的地方。”
沈蓉也不惱,依然笑道:“哦,原來眼睛沒問題啊,我還以為有什麽問題呢,跑到屋裏麵也戴著墨鏡。”
禿頭說道:“秀慧,別跟這傻丫頭一般見識。一眼就看出來啦,人家怎麽會看上這麽難看的丫頭呢?”
沈蓉氣得麵色通紅,禿頭的話十分陰毒,根本不容她反駁。說他對吧,自己難道真的很難看嗎?說他錯吧,難道自己是白正天女朋友?她心裏一著急,禁不住便哭了起來。白正天見狀,騰的一下站起身來,一把揪住了禿頭的衣領,嗬斥道:“你放尊重點兒!”
禿頭色厲內荏地說道:“你想幹嗎,想打架嗎?”
吳秀慧大聲叫了起來:“警察要打人了!快來看啊,鳳凰市警察白正天要打人了!”
餐廳內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來。
白正天握著拳頭,臉色漲得通紅。
沈蓉趕緊站起來,拉著白正天的胳膊,慌張地說道:“正天,算了,不要打他!”
話剛出口,沈蓉臉色變紅了,白正天的臉色也不自在起來。兩人都意識到沈蓉稱呼白正天時,少了一個姓。
吳秀慧調侃道:“哎喲,還‘正天’呢!白警官,豔福不淺啊!”
禿頭繼續挑釁道:“怎麽不敢打我了?哈哈哈!白警官,這家餐館很貴的,真的不用我給你買單?”
吳秀慧又湊到沈蓉跟前,嘖嘖說道:“還挺水嫩的嘛!不過,我跟你說啊,跟著他,你一點好處都得不到的。”
沈蓉氣得大叫起來:“你這個臭女人,離我們遠點。”
白正天一忍再忍,實在壓不住怒火了,剛要跳起來,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他惡狠狠地瞪了禿頭一眼,拿出手機。
是一條短信。
號碼很陌生。
“這個禿頭叫胡德財,鳳凰市德財生物製藥公司老板。他多年來一直用麵粉做保健藥,欺騙天下蒼生,斂取不義之財。白警官,要不要我們幫你收拾他?”
白正天緊張地站起身來環顧四周。餐廳裏大概有上百名顧客,幾十個侍應生,附近的幾桌客人偶爾抬頭看看他們,遠處的客人則根本不理會這邊發生的事情,繼續埋頭吃著烤鴨。
胡德財笑道:“白警官怎麽了?準備跑單嗎?”
吳秀慧嬌笑道:“別理他,他經常這麽抽筋的。”
沈蓉覺得白正天麵色不對,也跟著他的眼神一起在餐廳裏搜索。
白正天轉頭對沈蓉說道:“他在這裏!”
“誰?”
“睚眥!”
吳秀慧哈哈笑道:“這裏到處都是鴨子!”
白正天看了吳秀慧一眼,沒有理她。這時候手機又響了起來,又是一條短信,他趕緊翻閱。
“如果他能當眾認錯,說自己用麵粉混充保健品欺騙顧客,我們就饒了他!白警官,祝你成功啊!”
白正天警惕地看看四周,沒人拿著手機。
他厲聲問道:“胡德財,你把麵粉當保健品來賣,可有此事?”
胡德財臉色突然紅了一陣兒,繼而恢複了正常:“白警官,小心我告你誹謗!”
白正天緊張地一會兒看看胡德財,一會兒看看四周,說道:“你馬上當眾認錯,還能保住你一條性命!”
“神經病!”吳秀慧罵了一句說道,“親愛的,我們走。當初我就是受不了他整天神經兮兮的,才離開他的。”
“有毛病。”胡德財不屑地說了一聲,扭頭就走。
“你不能走!”白正天喝道。
“幹嗎?又想打人啊?”吳秀慧嚷道。
吳秀慧終於挽著胡德財的胳膊走了,走的時候,屁股一扭一扭的。
白正天拿出手機,找到發信息的號碼,撥打過去。
聽筒裏傳出“嘀——嘀——嘀——”的鈴聲。
他轉頭看著餐廳裏的每一個人,聽著每一個角落裏傳來的聲音。
沒有任何人的手機鈴聲響起。
應該是調成震動了。
他離開自己的餐桌,走向鄰座,鄰座的桌麵上狼藉一片,七八個人抬起頭,疑惑地看著他。
沈蓉跟在他身後,問道:“怎麽了?”
“仔細聽,有沒有手機震動的聲音。”白正天低聲說道。
他繼續往前走,餐桌上四五個年輕人,同樣疑惑地看著他。
還是沒有手機震動的聲音。
白正天重播一遍號碼,隻聽到附近一個角落裏隱隱約約傳來震動的聲音。
那個餐桌上隻坐著一個人,披著一件風衣,背對著他。
手機就放在桌麵上,發出輕微的震動聲。
但是那人卻一直沒有接。
白正天一步跨過去,剛想揪住那人的衣領,那人卻一伸手將手機拿起來,按了通話鍵,對著話筒說道:“哪位?”
白正天馬上將手機放到耳邊,聽筒裏還是傳出嘀嘀的聲音。
他剛想離開,可是靈光一閃,他會不會是在裝模作樣呢?也許他根本就沒有接聽,隻是做出接電話的樣子罷了?他一步跨過去,搶過那人的手機,放到耳邊,電話那頭是一個女人的聲音:“今晚有空嗎?”
見手機被奪,那人惱怒地站起來,罵道:“幹什麽?”
“對不起,”白正天把手機還給那人說道,“警察辦案。”
他繼續搜索著餐廳裏的人。
這家餐廳是家百年老店,生意興隆,不斷地有客人進來,也不斷地有客人離去。
不遠處,一個服務生突然大聲叫著:“先生,你的手機……”
隻見一個服務生拿著一個手機,追到一個人的身邊,又說道:“先生,你的手機!”
那人回頭匆匆說道:“這不是我的手機!”
那是一個年輕人,一頂鴨舌帽深深蓋住了自己的臉。
“可是就落在你桌上啊!”
白正天二話不說,向那人衝去。
那人已經預感到危險來臨,一把推開服務生,奪路狂奔。
他衝出餐廳大門,一躍身跳上了一輛摩托車,開動引擎,轟鳴著離去了。
白正天在摩托車後麵追了一會兒,實在跑不動了,隻好停下腳步,恨恨地踹了一腳路邊的垃圾箱。他回到飯店,沈蓉遞給他一部手機,那是剛才那個年輕人留下的,屏幕上顯示著一條沒有發送出去的短信:“白警官,謝謝你給我取的名字。睚眥,很動聽!”
他一把將手機摔到地上,對沈蓉說道:“我們被跟蹤了!”
吳秀慧和胡德財拎著大包小包進了賓館房間。吳秀慧撲到了胡德財懷裏,兩隻手鉤住了胡德財的脖子,嬌笑著說道:“親愛的,你對我真好。”
胡德財色迷迷地看著懷中的性感尤物,兩隻肥手捏著吳秀慧的屁股,說道:“滿意了吧?”
吳秀慧撒著嬌搖搖頭,說道:“不滿意,我還想……嗯……”她把右手食指放到唇邊,輕輕咬著,做出一副乖巧的樣子,似乎想了半天,這才說道,“我想要輛車……”
“行,我的乖寶貝想要什麽都行,”胡德財繼續捏著吳秀慧的屁股蛋子,“你想要什麽車啊?”
“寶馬怎麽樣?”
“寶馬?”胡德財略微有點吃驚。
吳秀慧扭動著腰肢撒起嬌來:“還說愛人家呢,一輛寶馬而已嘛!我那些姐妹,誰沒開寶馬啊?”
“好好好,答應你,”胡德財說道,“那也得回鳳凰再說啊!”
吳秀慧又俏皮地笑起來,在胡德財那張肥臉上重重地親了一下:“你真好!”
胡德財一把將吳秀慧橫抱在懷,扔到**……
正在這時,房間鈴聲響了起來。
兩人怔了一下,胡德財說道:“不管它!”
可是,門鈴聲仍在繼續。
吳秀慧骨碌一下爬起來,說道:“真掃興!”
胡德財十分不情願地開了門,門前站著酒店的侍應生,他沒好氣地問道:“什麽事啊?”
侍應生謙卑地說道:“先生,不好意思打擾了,有人送給您禮物。”
胡德財這才看到侍應生手裏拿著一個包裹,他狐疑地問道:“禮物?誰送的?”
“不知道,中午有位先生放在這裏了,說您晚上回來後送給您。”
胡德財狐疑地接過包裹,打發侍應生走了。
吳秀慧湊過身來,一把搶過包裹:“我來拆,我來拆!”
胡德財還在疑惑中,他這次來北京,是參加一次全國性的醫藥行業大會,雖說有幾個熟人,但是他們也犯不著給自己送什麽禮物啊!而且即便送了,怎麽會不留下姓名呢?正這麽想著,隻聽吳秀慧說道:“這是什麽啊?”
胡德財轉身看去,隻見吳秀慧拿著一把刀鞘模樣的東西。他奇怪地接過來,翻過來翻過去地看,這把刀鞘非常奇怪,是木頭的,一麵刻著猙獰的圖案,一麵用篆書寫著十個字,但是什麽字,他卻讀不出來。
他轉向吳秀慧問道:“還有什麽?”
“我看看,”吳秀慧繼續翻著包裹,從裏麵拿出厚厚一遝照片,還沒細看便驚叫一聲,把照片扔到了**。
那是一些殺戮的照片。
鳳凰市中級人民法院院長項忠誠,他頭部中彈,倒在地上,周圍一片血泊。
毅仁煤礦的老板蘇清華,他右側太陽穴中彈,趴在汽車方向盤上。
那位著名的文化學者賀春風,被吊在樹上。
還有一些照片上的人物,他並不認識,但是每個人都被幹掉了,每張照片都是血淋淋的場麵。
看著那些照片,胡德財臉色煞白,額頭冷汗直冒。
吳秀慧看著胡德財失魂落魄的樣子,更加緊張了,小心翼翼地問道:“怎麽了?”
“沒什麽,沒什麽……”
話剛說完,房間電話鈴聲急驟地響了起來。
胡德財怔怔地看著電話機,沒有挪動腳步。
吳秀慧怔怔地看著胡德財,大氣不敢喘一口。
電話鈴聲還在繼續。
胡德財終於走到電話旁,操起電話機,聲音顫抖著問道:“哪位?”
電話那頭傳來爽朗的笑聲,那笑聲在胡德財聽來是那麽陰森恐怖。
“胡老板的聲音怎麽都顫抖了?”
“你是誰?”
電話那頭並沒有回答,隻是說道:“今天中午白正天跟你說的話,你都聽到了?”
“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並不重要,”電話那頭又傳來一陣笑聲,“那些照片你都看到了吧?”
“為什麽給我這些照片?”
電話那頭根本沒理會他的問話:“有一個山西煤礦的老板,跟蘇清華犯的罪差不多,頭部血肉模糊的那個就是;七竅流血的那個是山東一個醫院的院長,醫療事故害死人,法律卻沒有製裁他;被剁手的那個是廣東的一個副市長,他收受賄賂,還雇凶殺人;被開膛的是江西的……”
“你到底是誰?”胡德財喊道,“你跟我說這些幹什麽?”
“胡老板,今天白正天跟你說什麽了?”
“我……我……”胡德財氣喘籲籲地說道,“我沒有殺人!”
“所以,我才給你打電話!如果你賣的是毒藥,我們會直接幹掉你!”
“你們想怎麽樣?”
“第一,不要報警,報警對你沒有任何好處。記住,我們是為了救你,你不要自己送死!”
“好,好,我不報警,你們要什麽?你們要多少錢都可以!”
“真的?”
“是,我發誓!”
“好,胡老板是個爽快人!你明天回鳳凰後,我再給你電話!”
他頹然地坐在**,心中充滿了恐懼。
回到家後,沈蓉和白正天便匆匆地翻開書,頓時聞到陣陣的黴味,但是這種黴味卻讓人心曠神怡。《墨子》是墨翟以及墨家學派的著作匯編,在西漢時由劉向整理成七十一篇,但六朝以後逐漸流失。現在所傳的《道藏》本共五十三篇,反映了墨子“兼愛”、“非攻”、“尚賢”、“尚同”、“節用”、“節葬”、“非樂”、“天誌”、“明鬼”、“非命”等十大命題。
剛開始,白正天還興趣濃厚,跟沈蓉一起看書,可是到後來,讀著那些詰屈聱牙的古文,白正天越來越犯迷糊。他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說道:“沈老師,你還是自己看吧,困死我了!”
沈蓉握起小拳頭,打了一下白正天:“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那就不雕了,不雕了。”白正天說罷,往**一躺,一會兒的工夫便鼾聲四起。
似乎隻睡了一小會兒,沈蓉就跳到**來,叫道:“找到了,找到了,快起來,你這豬頭,還睡!”
白正天驚醒了,天色已經昏黑了,他揉揉眼睛問道:“找到了?在哪兒?”
“你聽我給你讀啊!”沈蓉拿著古色古香的《墨子》,朗聲讀起來,“《兼愛(中)》。子墨子言曰:‘仁人之所以為事者,必興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以此為事者也。’”沈蓉不再讀下去了,她得意地看著白正天,說道,“這就是證據。”
“睚眥刀鞘真的從兩千年前就有了?”白正天還是不太敢相信。
沈蓉剛想點頭同意,卻突然想起了什麽,說道:“不對,我有個疑點!”
“什麽疑點?說說看!”
“我們常說‘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可是這個傳說起源於何時呢?我所掌握的材料都證明,這種說法起源於明朝。”
“哦?”看著沈蓉認真的樣子,白正天特別喜歡。
“據說有一次早朝,明朝孝宗皇帝朱祐樘突然心血**,問禮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李東陽:‘朕聞龍生九子,九子各是何等名目?’李東陽倉促間不能回答,退朝後左思右想,又向幾名同僚詢問,糅合民間傳說,七拚八湊,才拉出了一張清單,向皇帝交了差。按李東陽的清單,龍的九子是:老大囚牛,老二睚眥,老三嘲風,老四蒲牢,老五狻猊,老六贔屭,老七狴犴,老八負屭,老九螭吻。”
白正天離沈蓉很近,他能聞到沈蓉身上淡淡的香味,不禁心猿意馬起來。
“喂,你到底在聽沒有啊?”
白正天的臉騰地紅了:“在聽呢,在聽呢,耳朵都洗過了。”
“油嘴滑舌,”沈蓉繼續說道,“關於龍生九子,還有一個傳說故事……”
“什麽傳說?”白正天故意做出一副急切想知道的樣子。
沈蓉說道:“雖然是傳說,但是這個起源的年代也是明朝!所以,睚眥怎麽可能在兩千年前出現呢?”
“孝宗皇帝問龍生九子,九子各是何等名目,也就是說,龍生九子的故事,他早已知道,隻是不知道到底是哪九個。所以,龍生九子的傳說,應該很早之前就存在了。加上秦始皇兵馬俑坑裏出現了睚眥的圖案,所以可以證明,這個故事已經很久很久了,而睚眥早已存在。隻是墨家獨獨把睚眥拿來,作為自己的圖騰,而把睚眥精神發揚光大了!”
沈蓉點點頭,嘻嘻笑道:“有那麽點道理。”
可是白正天又皺起了眉頭:“據我有限的曆史知識,秦始皇統一六國之後,墨家就已經消亡了啊!”
沈蓉想了想說道:“戰國時期,最大的顯然是儒學、墨學和道學,但是秦始皇統一六國之後,墨家集團突然不見了蹤影,墨學無人傳承。一門在戰國兩百年間轟轟烈烈展開的大眾學說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你不覺得可疑嗎?所以,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們由一個學術團體,轉變成一個地下組織。據你有限的曆史知識,你還記得秦朝末年,陳勝吳廣起義,喊出的口號是什麽嗎?”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白正天回答道。
沈蓉翻著書說道:“《墨子·尚賢》上篇說:‘官無常貴,民無終賤’。下篇又說:‘是故選擇天下賢良聖知辯慧之人,立以為天子,使從事乎一同天下之義。’你說,陳勝吳廣的口號跟墨子的思想有什麽區別?”
沈蓉繼續說道:“不但是秦末農民起義,北宋的農民起義領袖王小波喊出了‘吾疾貧富不均,今為汝均之’的口號,李順則‘悉召鄉裏富人大姓,令具其家財栗,據其生齒足用之外,一足調發,大賑貧乏’。南宋時的鍾相說:‘法分貴賤貧富,非善法也,我如行法,當等貴賤,均貧富。’明末李自成提出‘均田免糧’。清朝的太平天國說‘有田同耕,有飯同食,有錢同使,無處不均勻,無人不飽暖’,這些不都與墨子所講的‘官無常貴,民無終賤’是相通的嗎?所以,我懷疑曆代農民起義領袖都是墨家弟子,墨家從來就沒有消亡!”
“可是即便墨家轉入了地下,他們也不過是個學術團體啊?所謂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他們憑著一套理論,就能潛藏兩千多年?”
沈蓉略微沉思了一會兒說道:“墨家不單單是一個學術團體,而像一個政治甚至是軍事團體,首領稱為‘矩子’,由矩子執行墨子之法。第一任矩子是墨子,後來的矩子有孟勝、田襄子、腹黃暾,再之後,曆史就沒有記載了。墨家子弟到各國為官必須推行墨家主張,所得俸祿也必須向團體奉獻。陸賈的《新語·思務》說:‘墨子之門多勇士。’《淮南子·泰族訓》說:‘墨子服役百八十人,皆可使赴火蹈刃,死不旋踵。’這些都說明墨家的理想人格就是崇俠尚武。”
沈蓉字正腔圓,非常認真地一一剖析,她的嘴唇就像兩片薄薄的花瓣一張一翕,露出了兩排潔白的牙齒。
白正天春心**漾,想入非非,正在這時,電話響了起來。
是孔非儒打來的。
孔非儒說多年來他一直猜測墨家矩子是誰,而就在剛才墨家矩子給他打來了電話。
一聽此話,白正天急忙問道:“誰?”
沈蓉看白正天緊張的樣子,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電話那頭,孔非儒說道:“一句兩句說不清楚,咱們見麵談吧!”
白正天和沈蓉匆匆地跑下樓,攔了一輛的士往北京大學飛奔而去。
兩個人都很興奮。
一個藏匿地下兩千年之久的地下組織即將大白於天下。
失蹤了十五年之久的《清明上河圖》終於可以重見天日了。
在北京大學門口下了車,已經是傍晚時分。學生們三三兩兩地走在校園的林陰路上,或行色匆匆,或談情說愛。
兩人輕車熟路地奔向曆史係辦公樓。
辦公樓裏幾乎是空空****。
走廊也是黑黢黢的。
沈蓉情不自禁地拉住了白正天的胳膊,說道:“好陰森哦。”
白正天感到沈蓉溫暖的身子緊緊地靠在自己身上,心中甜滋滋的。他摸索著在牆壁上找到了開關,電燈一亮,沈蓉的膽子就壯了一些,趕緊不好意思地鬆開了手。
“救……命……”
聲音很微弱,但是兩人都聽得真真切切。
白正天退後一步,猛地踹出一腳,辦公室的門被踢開了。
孔非儒躺在地上,麵色蒼白,嘴唇哆嗦,眼神散亂地看著白正天和沈蓉。
沈蓉一步躥上前去,單腿跪在孔非儒身邊:“孔教授,你怎麽了?”
白正天立即撥打了120急救電話。
沈蓉慌亂得不知道該做什麽好,她一會兒著急地看看孔非儒,一會兒看看白正天。
白正天搜索著房間裏的一切。
桌子上本來擺得整整齊齊的書已經全部掉到了地上,而且書上還有踐踏的痕跡。
牆壁上掛著的睚眥寶劍也脫落了,半吊在牆壁上。
孔非儒是遭到襲擊了!身邊還有一個注射器。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臉色也越來越蒼白,似乎隨時都會停止呼吸。
白正天忙湊到孔非儒跟前問道:“孔教授,墨家矩子到底是誰?”
孔非儒艱難地伸出右手,五個手指頭在空中彎來彎去,最後使盡了渾身的力氣,從喉嚨裏擠出一個“你——”字!
然後他的手臂耷拉下來,安靜地躺在地板上,失去了所有的活力。
走廊裏傳來急驟的腳步聲,有人喊道:“人在哪兒?”
沈蓉大叫道:“在這呢!”
兩個醫生抬著擔架,急匆匆地跑進辦公室,一個護士拿著氧氣袋緊跟在身後。
一個醫生馬上伏下身子,耳朵貼在孔非儒的胸膛上,聽是否還有心跳。過得片刻,他立即直起身子,說道:“快,人工呼吸!”
護士立即拿出人工呼吸氣囊,一頭往孔非儒嘴裏一塞。醫生雙手合並十指交叉,上身前傾,有節奏地壓下去,壓下去……
而護士則配合醫生的按壓動作,擠壓氣囊……
白正天和沈蓉著急地看著,額頭滲出了汗珠。
孔非儒隻說出一個“你”字,這到底是什麽意思?白正天不得要領!
孔非儒絕對不能死!
也許是強烈的求生欲望,加上醫生護士的努力,孔非儒突然咳嗽起來。
沈蓉大叫一聲:“活過來了,活過來了!”
做人工呼吸的醫生站起身說道:“走!”兩個醫生抬起孔非儒往擔架裏放!
可是孔非儒卻掙脫了兩個醫生的臂膀,一步躥到牆壁旁,順手扯下了半吊在牆上的睚眥寶劍,厲聲說道:“離我遠點,不要殺我,我什麽都不知道!”
“孔教授,我是沈蓉啊!”
“不,睚眥,睚眥,你是睚眥!睚眥,不要殺我,睚眥,睚眥……”
孔非儒狂亂地揮舞著寶劍。
白正天瞅個空子,一步跨上前去,將孔非儒手中的寶劍奪走,然後一把抱住孔非儒:“孔教授,你冷靜點!”
醫生見狀,連忙將孔非儒抬到擔架上,飛奔下樓。
白正天和沈蓉匆匆忙忙地跟著120的急救車來到了離北京大學最近的醫院。
二人看著孔非儒被推進了急診室,焦急地在門外等待。
沈蓉連珠炮地說道:“難道是墨家的人幹的嗎?怎麽可能呢?他們不是除天下之害嗎?孔教授又沒有做什麽壞事。他剛才為什麽要翻轉自己的手指頭呢?那麽緊張的時候,他說‘你’是什麽意思呢?”
白正天腦子裏也亂成了一團,孔教授肯定想告訴他們誰是墨家矩子,他做的手勢肯定有寓意,但是一時半會兒又理不清頭緒!那個手勢完全就是一個啞謎!要揭開謎底,必須等到孔非儒脫離險境!
但是孔非儒能否渡過難關?白正天心裏一點底都沒有。
急診室門打開了,白正天和沈蓉趕緊湊上前去詢問。
醫生說:“暫時脫離險境了,但是還不能探視!”
白正天拿出警察證,說來辦案,必須馬上見到孔非儒,醫生才放他們進去了,但是告訴他們:“你們問不出什麽來的。”
白正天和沈蓉走進重症監護室,孔非儒安靜地躺在病**,看著他們,麵無表情,神色呆滯,目光散亂。
白正天問道:“孔教授,你感覺好點了嗎?”
孔非儒木然地看看他,露出了一絲微笑,但是這個微笑是那麽詭異,讓沈蓉不寒而栗。
“孔教授,剛才是誰襲擊你的?”
孔非儒還是一臉傻笑。
一個醫生走進來說道:“不用問啦,能撿回一條命來就不錯啦!”
“他是怎麽了?”沈蓉問道。
醫生皺著眉頭說道:“病人中樞神經係統的遞質發生嚴重損傷,包括乙酰膽堿、穀氨酸、第三條多巴胺通路和5-羥色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壞,導致病人出現譫妄、失憶、神經**、情緒錯亂等症狀。”
“孔教授被注射了什麽藥物?”白正天問道。
“我們剛才對注射器的殘留物進行了檢測,”醫生無奈地歎口氣,“這應該是種還沒上市的新藥,它的分子結構與任何已知的藥品都不相同。”
白正天問道:“那孔教授有沒有康複的希望?”
醫生搖搖頭:“不知道,我們隻能盡力了。”
沈蓉不甘心,湊到孔非儒床前,伸出右手翻轉著手指,問道:“孔教授,這是什麽意思?”
孔非儒依舊木然地看著沈蓉。
臉上一直掛著一絲微笑。
他保持著這個笑容已經很久了,他臉部的肌肉一直就沒變化過,隻有時不時地眨巴一下眼皮,才能讓人確定他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