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郊是C城的富人區,從這裏的一間別墅到另一間別墅要開車到達。蘇憶暖站在一棟三層樓的豪華別墅前,心狂跳不已。這裏麵就算是龍潭虎穴,她也無從選擇了。
“蘇小姐,這邊請。”
蘇憶暖看了一眼那個助理,跟著他走進了別墅之中。
別墅裏麵比從外麵看起來更加寬敞,室內有許多豪華的擺設,但蘇憶暖無心去看。她心裏打著鼓,不知這個姓陳的買家究竟是什麽人。被領入一個房間後,她看到一個男人背著手站在一扇落地窗前,似乎在看著窗外的夜色。
“陳先生,蘇小姐來了。”
男人轉過身來,這是一個相貌威嚴的中年男子,耳畔有幾縷斑白的發絲,他對蘇憶暖點了點頭,然後看向她的身後。站在蘇憶暖身後的助理朝一旁招了招手,便有兩個人將那幅畫抬了進來。
畫布揭開的一瞬間,蘇憶暖看到男子的眼裏綻放出一種光彩,那種光彩像是沉寂許久的死水中突然折射出的一道光芒,令蘇憶暖一時間放下了對他的戒備。
其他人都退下了,隻留蘇憶暖和那名中年男子站在空曠的房間裏,她有些手足無措。
“蘇小姐,你的這幅畫我很滿意,剩下的報酬待會兒會由我的助理支付給你。我有一個問題請教你,不知你這幅畫是在哪裏畫的?”
蘇憶暖一愣,看著那幅畫裏的楓林小道,說到:“其實這幅畫是我幾年前畫的,最近無意間將已經泛黃的舊畫翻了出來,就照著原畫畫了一幅新的,就是您在精品店看到的那一幅。我記得在我畫過這張畫不久之後,那座楓葉林就因為城市規劃被移除了,現在那裏好像……好像是一家五星級的度假酒店。”
男人的目光黯淡了下來,然後他重新抬起眼來對蘇憶暖說到:“蘇小姐,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我曾經也在這裏居住過一段時間,事隔多年重回這裏,找了很久也沒有找到這個地方。”
“這個地方有您的回憶?”
男人點點頭,微笑到:“是啊,美好的回憶。蘇小姐,時候不早了,留下來吃個晚飯吧。”
“啊?這……”
忽然響起了敲門聲,男人對門外道:“進來。”
“老板,這個人跟蹤我們。”
助理走進房間,身後有兩個戴墨鏡的保鏢一左一右押著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何總?!”蘇憶暖驚呼到。
“蘇小姐,他是你的朋友?”
蘇憶暖一愣,想到剛才自己因為害怕遇到危險而偷偷撥電話給何礪寒,可是現在看來這位陳先生好像並不是壞人,她沒有想到何礪寒竟真的找到了這裏來,還被人逮個正著,這下可怎麽收場?
“呃,他是我的朋友。不好意思陳先生,他……”
陳先生抬起手製止住蘇憶暖,說到:“既然是蘇小姐的朋友,你們還不放手?”
兩個押住何礪寒的人鬆了手,退到了一邊。何礪寒整了整衣領,皺起眉頭看了眼那個中年男子,又看向蘇憶暖。
“呃,陳先生,不好意思,今天恐怕不能留在這裏吃飯了。謝謝您買下我的畫,希望這幅畫能留住您美好的回憶。”
“是我要謝謝蘇小姐又讓我記起了從前那些美好的回憶。魏軍,送一送蘇小姐和她的朋友。”
“是的,老板。”助理轉向蘇憶暖,做了個請的手勢。“蘇小姐,還有這位先生,請。”
蘇憶暖同陳先生道了再見,然後走到何礪寒跟前看了他一眼,越過他走出了房間。何礪寒跟在蘇憶暖後麵,離開時皺著眉頭回看了一眼站在屋中的男人。
蘇憶暖坐在何礪寒的車子上,幾次斜著眼睛偷看他的表情。何礪寒上車後就一言不發,隻專心地開著車,弄得蘇憶暖很是不安。行駛過一段路程後,何礪寒將車停到了路邊。
“好,現在你可以告訴我是怎麽回事了吧?”
看著何礪寒帶著怒意的眼睛,蘇憶暖吞了口唾沫,將事情的前後大致跟他說了一遍。
“為了三千塊錢,你就幹出這種危險的事情?蘇憶暖,你是不是想錢想瘋了?!”何礪寒抓住她的肩膀,力氣大得叫她雙肩生痛。
蘇憶暖倒吸了一口冷氣,有些心虛地說到:“當時是挺害怕的,可是現在不是沒事嗎,那位陳先生雖然行事作風有些嚇人,但好像不是壞人……”
“你腦袋進水了嗎?如果他是壞人,你還有機會好好地坐在這裏惹我生氣嗎?!”
蘇憶暖縮了縮身子,小聲道:“你幹嘛那麽大火……”
何礪寒聞言一怔,他穩定了一下情緒,狠狠地瞪了一眼蘇憶暖,坐正身體發動了車子。
兩人一直沒有說話,汽車將要駛入市區時,蘇憶暖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喂,院長……什麽?怎麽會……您別急,我,我馬上過來!”
何礪寒看了眼蘇憶暖慌亂無措的神情,皺眉道:“出什麽事了?”
蘇憶暖轉過頭來怔怔地看著他,顫聲道:“去市醫院。”
何礪寒聞言愣了一下,隨即踩下了油門。
“院長!”蘇憶暖看到了在醫院走廊裏走來走去的金院長,立即跑上前去。
“暖暖啊,你總算來了!”老院長一把握住蘇憶暖的手,眼眶泛紅。
“院長,陽陽怎麽樣了?”
“突然就發病了,現在急需做手術,手術費二十萬,要交了錢才能做……”
“還差多少?”
“從孤兒院的善款中提了十四萬,還差六萬。”
“六萬……我卡裏有三萬,還有三萬,三萬……”蘇憶暖一下子亂了陣腳,還有三萬該怎麽辦?她定了定神,對金院長說到:“我去把三萬取來,您再跟醫生好好說說,看能不能先把手術做了,就說我已經在籌錢了,好嗎?”
雖然知道醫院從來沒有這種例外,但蘇憶暖此時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她掉頭就往醫院樓下的取款機跑去,下樓時由於跑得太急,她一個不留神腳一崴,身體向下墜去。
一隻手及時拉住了她,何礪寒將她扶穩,抓住她的肩膀說到:“你鎮定一點,醫生現在已經在準備做手術了。”
蘇憶暖一愣,抬起頭來:“你說什麽?”
“我認識這家醫院的院長,剛才跟他通過電話,他同意先做手術。剩餘的手術費我待會去付,以後再從你每月的工資裏扣。”
蘇憶暖聞言安下心來,緊繃著的弦終於鬆開了,眼淚奪眶而出。
“謝謝你……”她除了謝謝,不知該說什麽。
蘇憶暖坐在醫院的長椅上,焦急地等待著手術的結束。何礪寒走到她麵前,蹲下身來將向醫院要來的跌打酒擦在她紅腫的腳踝上。
“何總,我自己來……”
“好了。”何礪寒蓋好瓶蓋,站起身來,將跌打酒還回去後,他回到蘇憶暖身邊坐了下來。
這時金院長匆匆忙忙跑了過來,問蘇憶暖到:“暖暖,這是怎麽回事?我聽說手術費繳清了,醫生已經在給陽陽做手術了。”
“院長,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上司何礪寒先生,是他把手術費借給了我們。”她轉向何礪寒:“何總,這是翔恩孤兒院的金院長。”
何礪寒站起身來同金院長握了握手,說到:“您好,請不用擔心,孩子一定會沒事的。”
金院長感激到:“唉呀何先生,真是太感謝你了,沒有你,陽陽真不知該怎麽辦。”她無意間瞟到蘇憶暖的腳,驚到:“暖暖,你的腳怎麽了?”
“剛剛走得急了,已經上過藥了,沒事了。”
“哦。”金院長點點頭,看向何礪寒:“何先生,多謝你照顧暖暖啊。”
“不客氣金院長,憶暖是我的員工,照顧她是應該的。”
三人坐在醫院的長椅上,不知經過了多長時間的等待,手術室的門終於開了。
“醫生,怎麽樣了?”蘇憶暖顧不得腳上的疼痛,連忙站起身來走向剛出手術室的醫生。
“手術很成功,病人現在正在休息,留下一名家屬看守就行了,人不要太多。”
“謝謝醫生。”
眾人終於鬆了口氣,金院長對蘇憶暖說到:“暖暖啊,你腳扭傷了,明天又還要上班,我留下來就行了。”
蘇憶暖點點頭:“那好,我明天再抽空過來。您也要注意休息,有什麽事打我電話。”
離開醫院坐上何礪寒的車子後,蘇憶暖總算是完全放鬆了下來。
“謝謝你。”蘇憶暖的聲音顯得有些疲倦。“陽陽耳朵聽不見,不會說話,心髒又有毛病,所以沒人願意收養他。他已經十歲了,可因為先心病,看起來比其他同齡的孩子都要小一些。這幾年他一直靠著社會上的捐助在治這個病,可孤兒院的孩子那麽多,善款不是一直夠用的,如果不是著急替陽陽存錢治病,我也不敢為了三千塊錢就一個人跑到不明身份的人家裏去。”
何礪寒聞言一愣,他總算明白了蘇憶暖為什麽要把畫賣到精品店,為什麽要晚上下班後跑到西餐廳去彈琴,有錢人可以拿著大把的鈔票當紙燒,但缺錢的人卻拚了命也攢不到自己要的救命錢。
“你一直在幫這個孩子?”
“其實你不知道,我也是在那家孤兒院裏長大的。陽陽是在我十二歲的時候來到孤兒院的,那時天下著大雪,他差點就要凍死了。他那麽脆弱的一個小生命,最終還是頑強地活下來了,那時我就想,將來無論受什麽樣的苦,也要讓這個小弟弟好好地活著。”蘇憶暖笑了笑,“其實沐陽這個名字還是我取的呢,我希望他今後不要身處寒冷之中,能時刻感受到陽光的溫暖。”
何礪寒沉默了一陣,開口到:“這個病需要錢,你現在的工資相對於治療費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不如……”
話還沒說完,何礪寒的手機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