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媛看著眼前正翻著文件的男人,五官完美如雕刻,氣質冷定而從容,三十出頭的年紀便坐上了這樣一家大公司董事長的交椅,渾身上下散發著一種成功男士的成熟魅力,很難叫女人不動心。蔣媛是剛從美國某知名大學畢業的MBA,年輕漂亮,是很多人追求的對象,可她眼光頗高,認為自己的男人一定要是完美出色的,而眼前的這個男人正是她心目中理想的對象。這也正是為什麽那麽多家大公司向她拋出橄欖枝,她獨獨選擇了這一家,她承認自己是有私心的。可是……蔣媛的目光落在男人的左手上,正是無名指上的那枚戒指阻礙了她的道路。上一任助理莉莉離任之前特意交待過她,絕對不可以在老板麵前提及他的私事,可她還是從同事們那裏刺探到了一些消息。男人的妻子在五年前離開了,這些年來他的身邊一直不乏優秀的女人,然他一直無法忘記從前的妻子。蔣媛一方麵被男人的深情打動,一方麵又感到自己的阻力更大了,而她的這個“對手”是一個什麽樣的人,她都無從得知。可是蔣媛是個十分自信的人,她相信自己可以融化男人心中的堅冰,他之所以一直沒有從過去的傷痛中走出來,隻是因為他還沒有遇到她。
帶著這樣的自信,蔣媛終於對男人開了口:“何董,這個周末您有空嗎?”
何礪寒頭也不抬:“什麽事?”
“我想請您喝咖啡。”她的目光中透著自信與期盼,然而對麵的男人仍然低頭看著文件,連眼睛都不抬一下。
“周末我有私事。”
蔣媛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但她仍不氣餒:“那好,請告訴我時間和地點,我來幫您安排。”
“不必了,周末你休息吧。”
“我是您的助理,這不是我分內的事嗎?”
何礪寒聞言放下了手中的文件,抬起頭來看著她:“我請你來當助理的時候有沒有告訴過你,對於我的命令,你隻需要服從?”
蔣媛臉色一變,她咬了咬唇,沉默了一會兒後開口到:“那您起碼應該讓我知道您的行蹤,這樣有人問起的時候,我才能告訴他們啊?”
何礪寒從座椅上站了起來,嘴角邊牽起一絲嘲諷的笑意:“鬆岡,上墳。”
何礪寒轉身步出了辦公室,留下蔣媛目瞪口呆地坐在原處。
天上下著微微的細雨,鬆岡公墓的一塊墓碑前站著一個撐著黑傘的男子,他將一束百合花放在了墓碑前。
另一名男子從雨中走來,他停在先前那名男子的身後,看著被雨水衝洗得發亮的“顧明成”三個字,他開口到:“佳桐下周三出院,你去接她嗎?”
何礪寒搖搖頭:“沒有再見的必要了。”
秦斌道:“你連顧明成都原諒了,難道還沒原諒她嗎?”
“我還沒有原諒顧明成,也並沒有責怪佳桐。”何礪寒道,“為他上墳是在替憶暖盡孝,如果她還在這裏,一定會這麽做的。至於佳桐,是我虧欠她的比較多,她會做出那樣極端的舉動,其實不能怪她。相反,我倒慶幸她當年開車撞了我,那一撞,讓我們兩清了。”
五年前的那場車禍並非意外,而是顧佳桐有意為之。她從昏迷中醒來,得知何礪寒要娶蘇憶暖的事後大受打擊,一時衝動便犯下了罪孽,隻是沒想到竟誤傷了何礪寒。受到巨大刺激的顧佳桐發了瘋,住進了精神病院接受治療,直到近日才得到出院的允許。那一次令何礪寒險些喪命,可他如今卻說得如此輕鬆。
“如果當時被撞到的人是憶暖呢?”
何礪寒身子一顫,他開口到:“不會有如果,作孽的人是我,報應絕不會落在她的身上。”
“可是如果不是那場車禍讓你在病床上躺了一個多月,你或許還有機會向她解釋,你可以告訴她,你並沒有答應陳啟華的要求,那份指認顧明成的證據是你用美國STV公司的房產跟他交換的,她也許就不會離開。”
何礪寒笑著搖了搖頭:“就算向她解釋了,又如何?換作是你,你會相信一個一直欺騙你、傷害你的人嗎?”
秦斌歎了口氣,說到:“為什麽你們兩人會搞成這樣?……”
何礪寒轉過身來拍拍秦斌的肩膀,說到:“好了,別為我的事費神了。米露的預產期快到了,你應該回去多陪陪她才是。”
秦斌點頭到:“嗯,我會的,你也要多保重自己才是。礪寒,我知道這話你不愛聽,可是……如果可能的話,放下吧……”
如果可能的話,放下?這樣的話不知有多少人對他說過了,今天秦斌竟也這樣跟他說了。他何嚐不知道放手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脫?可是他們不知道,他的心早已給了她,就算她將它捏碎、拋棄,他也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無能為力。放與不放,他早已不能做主。
五年來,何礪寒一直住在東郊的別墅裏,盡管這裏離公司很遠,但有著他和蘇憶暖曾經的點點滴滴。蘇憶暖的房間被打掃得一塵不染,隨時等待著女主人的歸來。她走的時候把所有他送給她的東西都留下了,包括那條從未見她戴過的“掌心雪”和那枚他來不及為她戴上的戒指。
那枚戒指被何礪寒掛在脖子上,五年來從未摘下過,它緊貼著他的胸膛,上麵刻著一個“寒”字,而屬於自己的那隻戒指上刻的是一個“暖”字。隻是蘇憶暖大概沒有發現戒指上的秘密吧?他們的名字,還有隱藏在戒指裏的追蹤器。
他托老郭幫他弄到了這樣一對戒指,蘇憶暖的那隻裏麵裝有全球定位係統,而他手上戴的這隻是接收器,所以隻要她戴著戒指,不管她身在何處,他都能夠鎖定她的位置。這也是為什麽當年蘇憶暖被陳啟華的人綁架後,他能夠立刻找到她的原因。可是現在,她拋下一切走了,甚至沒有與任何一個人道別,阻斷了一切讓他找到的機會。
這些年來,他去任何他想得到的地方找她,可她就像從人間蒸發了一樣,讓他感到如此地無能為力。唯一有過她痕跡的地方是那個她曾說過自己想要去到的地方——世界的盡頭,烏斯懷亞。他無法形容當他找到那張有她字跡的字條時的心情,那是這些年來他唯一一次找到她存在的痕跡。據守塔人說,幾年前一個亞洲女孩來到這裏,將一張紙條塞入一個瓶中,並將瓶子拋進了海裏,瓶子被當地的漁民拾起,交給了守塔人。守塔人一直保存著那個瓶子,他說,說不定有一天那個女孩會回來找這隻瓶子。
守塔人將瓶子裏的字條取出來給何礪寒看,他說,或許你能看懂上麵寫的是什麽。
何礪寒如對待珍寶一般將紙條打開,看到那行熟悉的娟秀字體後,他感覺自己渾身的血脈都膨脹了。可是讀過上麵的字後,他的心又瞬間感到寒到了極點。紙條上的每一個字,都如尖刀劃在他的心上——“破碎了的心,就算重新拚湊完整,也已遍布裂痕。”
他在風中佇立良久,然後向守塔的老人借來紙和筆,在那句話的下麵加上了一句話。他將字條重新塞回瓶中,告訴老人,如果那個女孩回來取這瓶子,就告訴她,他在上麵留了字。
回憶被一陣電話鈴聲打斷,何礪寒看到電話上顯示著老郭的名字,不由得心中一震。這些年來,他托老郭調查的隻有一件事。
“喂?”
“喂,找到她了。”
電話那頭傳來老郭低沉的聲音,何礪寒頓時覺得心跳都要停止了,他差點拿不住手上的電話。
“喂?在聽嗎?”
“嗯……”何礪寒盡量壓製住聲音中的顫抖。
“我給你寄了些東西,你看過後就明白了。”
何礪寒掛斷了電話,飛快地朝屋外跑去。在院子裏的郵筒裏,他找到了老郭寄過來的大信封,從裏麵摸出了一本雜誌。
那是一本意大利語的雜誌,裏麵有一頁被折了一個角,何礪寒翻到折角的那一頁,映入眼簾的圖片讓他的心產生了一種莫名的悸動。那是幾張首飾的圖片,他從來沒有見過這些圖片,卻不知為什麽感到如此的熟悉,他迫不及待地找出書頁中夾著的一份中文翻譯看了起來。
文章講的是一個中國女孩在意大利佛羅倫薩開了一家小型首飾店,店裏的首飾全是由她一個人手工製作完成的,那些首飾用可從生活中找到的簡單材料製成,精巧特別而又價格便宜,很受當地人的喜愛。雜誌上隻有一些女孩所做的飾品的照片,卻沒有女孩的照片,但何礪寒看著那些照片,心裏產生了一種強烈的預感——就是她!
何礪寒忽然想到了什麽,將手再次伸進了信封,果然,裏麵還有別的東西。何礪寒將裏麵的東西取出,呼吸頓時停滯了。
她燙了卷發,模樣顯得成熟了,雖然照片是偷拍的,她的相貌有些看不清,但這對他來說已經是最好的禮物了。現在的他隻想不顧一切地飛到她身邊去,無論現在是個什麽狀況,她到底會不會原諒他,他都不能再讓她逃出自己的視線了。
這時,何礪寒的手機響了起來,是蔣媛打來的,估計是提醒他不要忘了按時參加下午的董事會。何礪寒摁斷了電話,然後拔通了秦斌的電話,聲音因激動而顯得有些顫抖:“下午的董事會你替我開,我……要去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