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太太看起來比蘇憶暖想象中的要和善,她對蘇憶暖的招待也禮數周到。宋先生是C市的官員,此時就坐在宋太太身旁看著報紙,他對蘇憶暖點頭微笑了一下,就繼續低下頭去看他的報紙。

“宋太太,您這顆從意大利買回來的扭扣很配您的這件外套。”

宋太太聞言驚奇到:“蘇小姐真是好眼力,這枚扭扣是我前不久去意大利時買回來的,配別的衣服都不合適,唯獨跟這件外套相配。”

蘇憶暖莞爾。她從媒體的報導中得知宋太太是一個十分注重時尚的人,又知道前不久她和丈夫去了趟意大利,於是把她從意大利回來後放在網絡上的照片下載了下來,專門向文艾請教了她的衣著打扮。第一次見麵的印象分,蘇憶暖得的不錯。

然而蘇憶暖留給宋太太的好印象並沒有使她之後的工作變得順利,她終於明白這個宋太太為什麽難以搞定了。她看了蘇憶暖帶來的設計稿後,首先詢問了自己的丈夫,宋先生連連稱讚,可她卻看了又看,然後隻說了句“覺得不太好”,就不再多說了。無論蘇憶暖怎樣試圖和她溝通,甚至當場給她改稿,她都隻是一直重複說“還是覺得不太好”,卻又不說哪裏“不太好”。

蘇憶暖納悶了,剛才宋太太看到設計稿時眼裏明顯有一道亮光,可是為什麽突然又改了口?剛才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呢?她回憶起剛才與宋太太交談時的細節,目光忽然落到坐在一旁看報紙的宋先生身上。

蘇憶暖心思一轉,突然開口問到:“宋先生,您對這件設計有什麽看法呢?”

宋先生一怔,他抬頭看了一眼蘇憶暖,開口到:“哦,我覺得不錯啊,戒指設計得很漂亮。”

蘇憶暖眼睛看著宋先生,餘光卻瞟到宋太太的一個不耐煩的小動作,她頓時對自己的猜測肯定了幾分。蘇憶暖注意到宋太太無名指上的婚戒,樣式簡單,與她此時的一身行頭顯得有些不搭調。蘇憶暖忽然產生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宋太太,我忽然有了一個想法,現在畫出來給您看,好嗎?”

不等宋太太同意,蘇憶暖拿出隨身帶來的紙筆開始認真地描畫起來。不過多時,蘇憶暖將新的設計稿畫好了,當她把畫稿交給一臉疑惑地宋太太時,宋太太的眼中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這?……”

感覺到身旁妻子的反常,宋先生不由得放下了手中的報紙,將頭湊了過去。這哪裏是什麽新設計的戒指,分明就是兩人此刻手指上戴的那一對!

“宋先生,我猜,給宋太太訂製一枚銀婚紀念戒指是您的提議,沒錯吧?”

宋先生一愣,點頭到:“沒錯,是我提議的。當年和我夫人相愛時候,我還是個窮小子,我們現在戴的這枚婚戒是當年最普通的款式,可也花了我大半年的積蓄。如今我們的生活好起來了,我想給她訂一枚更好的戒指來補償她。”

一旁的宋太太聞言濕潤了眼眶,她將頭轉向一邊,埋怨到:“誰要你補償了?我覺得現在這個就挺好。”

“宋太太,您並不想要新的婚戒,為什麽不跟宋先生說呢?”蘇憶暖問到。

“我能說什麽呀?他現在是往大場麵上走的人了,難道總讓他戴著個舊戒指嗎?”

宋先生聞言一怔,他推了推眼鏡,看向宋太太:“我倒是無所謂,主要是讓你開心。原來你不在意這個,那我們?……”

宋太太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像蘇憶暖:“對不起蘇小姐,讓你和你的同事白忙一場了。”

蘇憶暖釋然微笑:“沒關係,珠寶首飾本就是讓佩戴者幸福愉快的,最貴的不一定就是最適合的。有些東西是新的好,可有些東西,久而彌珍。宋先生,宋太太,祝你們銀婚快樂。”

蘇憶暖走出宋氏夫婦的宅子後給何礪寒打了個電話。

“你說,兩個原本毫不相幹的陌生人,怎麽就能成為兩個最親密的人,而且竟然還要相守一輩子?”

“你有沒有聽過這樣一個說法?每個人的心都缺失了一塊,當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那個正好能將心上的缺口填滿的人後,才會覺得自己的心是完整的。當那塊補上的碎片漸漸地與自己的心融為一體後,人們就會習慣它的存在,以致如果有人要將那塊碎片取走的話,便會流血,會感到痛苦。每個人心上的缺口都不一樣,所以要找到一片完全契合的碎片是一件不易的事,一旦找到了,便不會輕易放棄。兩個人從彼此陌生到相愛相守,看似不可思議,實則早已命定。”

蘇憶暖輕笑:“你從哪裏聽來的?”

何礪寒道:“不記得了,不過遇上你之後,我想這種說法也許是真的?”

蘇憶暖心跳亂了一拍,她沉默了一陣,然後開口到:“我把事情搞砸了,怎麽辦?”

“回家吧,做了你愛吃的菜。”

下午的時候,何礪寒出了門,蘇憶暖一個人躺在床上睡大覺。在喬萬琛打電話過來罵她之前,她要好好休息一番。可是還沒躺多久,她的手機鈴就響起來了。蘇憶暖抱怨了一句“大周末的還這麽勤奮”就拿起了電話,然而手機上顯示的並不是喬萬琛的名字,而是一個陌生號碼。蘇憶暖遲疑了一下,然後接起了電話。

“喂。”

蘇憶暖聽到電話那頭的聲音後差點跳了起來!

“程嘉言!你死哪兒去了?!你知不知道大家都在找你!”

電話那頭的程嘉言沉默了兩秒,然後開口到:“對不起,讓你擔心了。我很好,隻是出來散下心,告訴警察不要找我了。”

蘇憶暖一愣,疑惑到:“你怎麽知道……”

“這幾天可能會要下雨,你出門記得帶傘。記得你跟我說過你很怕打雷,五歲那年你一個人在家的時候,還被外麵的雷聲嚇哭了。打雷的時候不要開電視,多看看報紙。”

“你在說什麽啊?”

“我還要過段時間才回去,照顧好你自己,再見。”

“你在哪兒?喂?喂?……”

電話已經掛了,再打過去已經關機。蘇憶暖感到很不對勁。

程嘉言為什麽換了手機號?他怎麽知道警察在找他?又為什麽兩次打斷她的話,還不聽她說完就掛了電話?還有他說的那些奇怪的話,她什麽時候跟他說過她害怕打雷了?她根本就不怕呀。

蘇憶暖忽然想到了一件可怕的事情——種種跡象表明,程嘉言被人挾持了。蘇憶暖心中一緊,拿起電話就準備報警,卻突然想起程嘉言在電話中讓她告訴警察不要再找他了,恐怕他是受到危脅了。於是蘇憶暖放棄了報警,轉而打電話給何礪寒求助,可何礪寒的電話一直無人接聽,因此她不得不先冷靜下來思考起程嘉言所說的話來,她認為他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一定是在給她某種暗示。

“五歲那年……雷雨……你究竟想說什麽呢?”蘇憶暖不由得低聲自語。她思索了一番,然後打開了電腦,在搜索欄裏輸入了“1995年”、“雷雨”兩個字詞。她將搜索到的東西逐一瀏覽了下來,沒有發現什麽有價值的東西。於是她重新將“C市”加在了搜索欄裏,終於有一條九五年的“舊聞”引起了她的注意。

內容大致是說,九五年C市城郊的一幢別墅附近發生了一起搶/劫殺人案,死者是一對夫妻。這則舊聞看起來似乎沒有什麽特別之處,但蘇憶暖卻聯想到了在鑽石切割場的那個雷雨天。那個晚上,何礪寒坐在陰暗的角落裏告訴她,他的父母在十幾年前同樣雷雨交加的夜晚意外死去。

蘇憶暖的心猛地一跳,她從來沒有問過何礪寒父母的姓名,也不知道他的父母是死於怎樣的意外,這……會是巧合,還是?!

電話鈴聲猝然響起,將沉思中的蘇憶暖嚇了一跳。她看著手機屏幕上顯示的名字,調整了一下呼吸後接起了電話。

“喂,剛才太吵,沒聽到電話。什麽事?”何礪寒在電話那頭問到。

“呃,也沒什麽,就是突然想吃西街的小籠包了,你要是順路的話就幫我買回來吧?”

“好。”何礪寒在那邊輕輕地笑了笑,掛斷了電話。

蘇憶暖輕輕鬆了口氣。何礪寒若要去西街買包子的話,大約還需要兩個小時才能回來,她打算趁這段時間去何礪寒的房間找找看有沒有關於他父母的東西。雖然這樣做有些欠妥,但她急於知道答案,且別無它法。

可是進到何礪寒屋裏之後,蘇憶暖發現他房間裏的東西很少,所有的東西幾乎都擺在一眼能看得見的地方。她翻看了他的抽屜和櫃子,並沒有找到她想要的東西。

蘇憶暖重新回到電腦前,試圖尋找更多關於九五年那場意外的信息。然而,網絡上關於這件事的信息很少,找來找去還是那幾篇相似的報道。就在蘇憶暖快要放棄的時候,一張照片吸引了她。

“刑偵大隊郭警官在槍殺案現場偵查……”

蘇憶暖盯著照片中的人看了半天,忽然想起自己是在哪裏見過這個人了,這個人不就是上次何礪寒帶她去見過的那個調查“森林之風”失竊案的私家偵探老郭嗎?!蘇憶暖的腦袋轟地一下炸開了,這個意外的發現似乎將所有的事情串聯了起來,隻是完整的圖像仍然還不清晰。但隻要找到了線頭,那麽一切便都可以理清了,而老郭就是這個線頭。她決定要去見一見老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