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一箭雙雕

不知不覺間,日子已經過去了將近兩個月,眼下已然是六月末的仲夏,關外的天氣就是這樣的奇怪,冬天可以寒冷到滴水成冰,而到了夏季,白天時的溫度和江南沒有什麽兩樣,哪怕是夜間,也是悶熱無比。

我生性懼熱,再冷的天氣我多穿些衣服也就捱過去了,但是當炎熱的夏季降臨時,我的地獄生涯便開始了,在現代吹慣了風扇和冷氣,而眼下在古代的生活,卻完全沒有這兩樣東西,唯一的辦法就是狂扇扇子,即便侍女們輪流加班加點,我還是禁不住汗如雨下,最鬱悶的是,在現代的時候天氣熱了可以穿個短裙熱褲吊帶衫之類的,也可以光著腳丫屐著一雙露腳趾的涼鞋,可是在古代可絕對沒有這麽輕鬆肆意,大家不論男女老少,都得嚴嚴實實地穿著長袍馬褂之類的衣物,這可苦壞了我。

這天傍晚,剛用過晚飯,阿娣帶著另外幾個侍女過來幫我收拾桌子,我隨口問道:“王爺呢?他在自己房裏嗎?”自從兩個月前的那一個夜晚後,奇怪的是以前從來毫不介意多爾袞在哪個女人的房中安歇的我,卻開始注意起他每天晚上如果沒有來我房裏的話,究竟是去了那個女人的房裏。我都要派人暗地打聽,務必要做到一清二楚,莫非我真的開始吃醋了?

“小姐您不記得了?王爺昨天就對我們這些下人們吩咐過,今晚要邀請幾位親王貝勒們來府中小酌,順便觀賞一下後花園池中正在盛開的荷花,方才聽那邊的人說,幾位爺已經陸續到了,王爺正在外麵迎接他們呢。”

哦,我的腦子啊,什麽記性,昨天還聽阿娣說過,今天居然一時忘記了,看來多爾袞今晚是沒空到我這邊來了,幾個兄弟侄子們在後花園的雅築裏乘涼避暑,臨水賞荷,把酒邀月,的確是暢快淋漓,說不定喝個爛醉,看來今天沒戲了。

我心裏有點沮喪,不過還是繼續問道:“都是哪些王公貝勒們來啊?”

“奴婢去打探過了,鄭親王,肅郡王,嶽托和碩托兩位貝勒,還有十二爺,十五爺都來了。”阿娣本來就是個機靈聰慧的丫頭,到了府裏四個月,不但把漢語學習的甚為熟練,嘴巴也越來越甜,人也更加圓滑玲瓏,還幫我拉起了一張看不見的關係網,以便於打聽府內各個角落的大小事情,讓我時刻保持耳聰目明,所以她很快就清楚明白地回答了我的問題。

嗬,這人還來得蠻齊全的嘛,連平時在外駐守練兵的碩托也回來了,看來大家一來為了納涼小聚,二來也是為了給久離盛京的碩托接風洗塵了,這個碩托我目前還沒有見過麵,但是曆史上的他我可是很清楚的,他可是實實在在,死心塌地的多爾袞的支持者,隻不過究竟是什麽時候開始起的,不過眼下看來,起碼現在他和多爾袞的關係還是和親密的。

他是嶽托的三弟,也就是禮親王代善的第三個兒子,同樣都是他家老頭子寵愛後妻,溺愛幼子的受害者,代善耳根子軟,備受寵愛的新任老婆的枕邊風一吹,他居然要動刀動槍地想殺了碩托,結果碩托逃了出來,皇太極得知勃然大怒,但是礙於代善是他的兄長不便治罪,但是也當著眾多兄弟的麵嚴厲地責備了代善一番,結果代善很是惶恐,回到家裏手起刀落,把那個惹禍的老婆一刀結果了,這樣皇太極總算是平息了怒氣。

不過經此一鬧,碩托再也不回代善府中了,一副老死不相往來的模樣,就差登報聲明斷絕父子關係了,想想實在好笑,這個代善做人實在太失敗了,幾個年長的兒子統統都不跟他往來,快要變成孤家寡人了,也難怪他當年做不了大汗。

胡思亂想了一陣,眼見明月高懸,想必眼下後花園正熱鬧得很,那滿池碧水中的荷花也正是綻放得甚為嫵媚,可惜沒有我們女人們出席的份,大男子主義橫行的古代,做女人真的是無聊透頂,尤其是我們這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五穀不分,四體不勤的貴婦們,每天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打發時間,不過唯一比宮裏的後妃們好一點的是,我們這些做福晉的偶爾還可以外出逛逛街,進進香之類的,這也是打發無聊時間的最好辦法了,想想自己也該知足了,起碼也是個受丈夫疼愛的女人,還要奢望什麽呢?

我在阿娣的攙扶下回到了臥房,裏麵也是一樣的悶熱,盡管窗子敞開著,我依然熱出一身汗來,等阿娣退去後,我無聊地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麽也無法入睡,心裏也因為悶熱而格外煩躁,於是開始寬衣解帶,把身上的內衣統統脫去,隻剩下肚兜和短褲,這才覺得略為涼爽一些,所謂“望梅止渴”,我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閉上眼睛想象著空調的冷氣,冰箱裏的冰棒,盛滿冰塊的可樂,一邊暗暗地罵著古代的落後科技,真是什麽也不方便,要不是喜歡我現在的男人的話,我寧可待在現代繼續做個普通的大學生,不過變回從前的恐龍我可是大大地不情願的。

接著又天馬行空地想到了多爾袞,要是他能和我一起回到現代就好了,想象著他看到高樓大廈,車水馬龍時的模樣,我禁不住笑了出來,估計任憑他如何鎮定沉穩,定力過人,還是會驚愕得像撞了鬼一樣,下巴也得脫臼……

還有啊,要是他生於現代,和我同齡的話,不知道究竟會成為一個什麽樣的人?一個成績優秀的高材生?一棵英俊帥氣的校草?想到校草,我的思緒又轉移到了多鐸的身上,這家夥怎麽就能長得和劉鬱一模一樣,絲毫不差呢?又或者說是劉鬱居然長得和曆史上的多鐸像一個模子裏倒出來的,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我大大咧咧地躺在床上,支起腿來搖晃著,依然沒有一絲睡意,正準備起床到庭院裏坐坐的時候,忽然間嗅到一股奇怪而特殊的香氣。

我頓時一愣,怎麽會呢?眼下是夏季,室內根本不可能有香爐和熏香的,那麽這股香味是從哪裏來得呢?這不是一般的檀香或者麝香,又絕非一般香爐裏熏香的氣味,並且也不是食物類和花粉類的香氣,真是匪夷所思。

正疑惑間,我的目光不經意地瞟到對麵的窗子,心裏猛地一驚,因為進來時還敞開著的窗扇此時居然是關閉著的,而且究竟是何時關上的,我居然沒有絲毫的覺察,而且詭異得一絲聲響都沒有。

我忽然明白了,這莫非是在古裝電視劇裏看到的橋段:某人在不知不覺地呆在房中或者躺在床上的時候,居心叵測的陰謀者或者強盜和劫持者就會悄悄地從窗扉裏或者門縫中悄無聲息地伸進一根小小的竹稈或者葦稈來,從裏麵吹出一種可以置人昏睡的麻醉性藥物來,這藥物呈煙霧狀,擴散開來時很難讓人注意到,於是結果就是受害人不幸吸入這煙霧,然後很快沉沉昏睡過去,最後被陰謀者得逞……

我靈機一動,索性將計就計,如果此時直接出去察看豈不是打草驚蛇?倒不如靜觀其變,看看到底是什麽人想圖謀害我,又或者他們準備怎麽處置我,我很感興趣,於是我一麵屏住呼吸,一麵停止了雙腿的晃動,然後用最自然的動作和反應,緩緩地將身體躺平,過了一會兒,我實在感覺肺裏的空氣不夠多了,一不小心興許再吸上一口就真的弄假成真,昏睡過去了,那豈不是機關算盡太聰明,弄巧反成拙嗎?

於是我裝作沉沉欲睡的模樣“懶洋洋”地轉了個身,俯臉衝下,將口鼻對準枕頭,表麵上是一動不動地仿佛睡著了,實際上我正拚命地呼吸了枕頭裏那一點可憐的空氣。

苦捱到終於快要支撐不住時,我終於用靈敏的耳朵捕捉到了一絲悉悉簌簌的輕微響動,奇怪的是,這個神秘的“麻醉師”仿佛並不兼任偷襲者或者強盜,似乎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務一樣,躡手躡腳地向相反的方向遁去了,越來越遠,最後絲毫動靜都沒有了。

我如逢大赦般地翻身下床,一下子趴在地毯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因為根據常識,凡是煙霧蒸汽一類的氣體統統都是向上走的,隻能逐漸升騰,越升越高,然後逐漸擴散,變淡,最後徹底地消失溶解在半空中,所以目前來說地麵上的空氣是最安全的。

我並沒有直接衝到室外去呼吸,而甘冒會中招的危險留在房中,就是生怕貿然衝出去就會被可能沒有走遠的那個神秘人發現,那可就功虧一簣了,於是我在房中的地毯上伏了許久,這才緩緩地起身,小心翼翼地出了門,來到庭院中。

月亮還是那樣皎潔,晚風依然在溫熱地吹著,帶動著樹葉沙沙地響著,似乎絲毫沒有發生過方才那詭異而陰險的一幕。我悄悄地來到旁邊的一間小房子內,裏麵住著我的貼身侍女阿娣和依雪,眼下應該是入眠的時候了。

今晚是依雪輪值,所以她正依靠在窗前,並沒有睡覺,見我居然如此反常而又神秘兮兮地來到她們丫頭的房裏,頓時一愣:“主子,您還沒有睡?”

正在旁邊打盹的阿娣也被這聲音驚醒了,急忙睜開眼睛起身給我請安:“小姐……”

我一伸手製止住了她的話語,輕聲說道:“小心,提防隔壁有耳。”

兩個小丫頭都露出了震驚而緊張的神色,莫非真的有什麽人居心叵測地算計她們的主子嗎?

“你方才一直沒有睡覺嗎?沒有看到一絲異常的狀況或者聽到什麽奇怪的聲響嗎?”我側臉向依雪問道,聲音用到最輕。

“沒有啊?奴婢一直坐在窗前,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可是的確沒有發現什麽不對啊?”依雪也被我的神色感染了,她憂心忡忡地問道:“莫非主子覺察出了什麽?有人想對福晉不利?”

我默然沉思了一會兒,心中突然有了計較,吩咐阿娣道:“阿娣,你悄悄地出去看看,注意千萬不要讓別人發覺,如果四周沒有人監視的話,你就盡快去後花園通往這裏的那條必經之路隱蔽守候,若是看到其他府中的人倒也罷了,可以回來以後向我報告,但是,”我略一沉吟,“倘若是十五爺向這邊來的話,不論有沒有人引領他,你都要想方設法阻止他,同時也不能暴露出來是我所預料到才派你過去的,方法要巧妙些。”

阿娣會意地點點頭,“奴婢明白,一定會把這件事情辦好的,絕不能讓主子沾到一點麻煩。”

“好,那你去吧。”我揮了揮手,阿娣就出門了,我還是很信得過她的辦事能力的。

屋子裏隻剩下了我和依雪兩人,我在屋子裏來回踱著步子,思考著什麽,這時依雪輕聲問道:“主子莫非已經心裏有數了,明白是誰對您有所圖謀了?”

“唔,是誰我暫時不能確定,但我估計,多半是正房裏的那位。”

“奴婢早就懷疑那位主子一直想謀害您,上次在後花園的假山旁找到的那塊梨花手帕就很明了了,可惜主子您說是證據不夠,所以一時也沒有向王爺稟告,沒想到這一次她居然又害到主子您頭上了,不過這一次可一定要找到最確鑿的證據,好讓王爺治她的罪。”依雪替我不平道,“那麽主子又是如何覺察到,又是如何判斷十五爺很有可能來這裏呢?”她也不禁疑惑。

我先是將之前我獨自在臥房中的經過簡略地講述了一番,接著說道:“這人既然已經認為將我迷倒了,那麽他沒有直接進行下一步行動,反而悄然遁去了,那麽極有可能向他的主子偷偷報告去了,之後也許會有另外一人繼續另一個行動,那麽就很有可能是,將一個男人引到已經昏睡的我的房中。

當然,這個男人是被人在酒裏或者茶裏下了**而神誌模糊,喪失理智的,隨後就是一幅猥褻春guang偷歡圖,當然會有人通知王爺過來及時欣賞這幅難得一見的奇圖的,而後花園的那些個今晚過來飲宴的各位爺中,就會有一人不幸成為這幅圖中的一員。”

依雪也被我如此精彩的構思和推測驚呆了,“主子居然能如此厲害和敏銳地看透這人的意圖和她們接下來的行動,真的是奴婢等愚鈍想象不到的。”

我繼續說道:“我之所以能推斷出即將發生的事情,是因為聯想到了眼下正在後花園飲宴的那些爺,為什麽她不早不遲偏偏挑選今晚行動呢?很顯然是昨日王爺曾經吩咐過下人們為今晚的夜宴準備,而到時候十五爺很有可能會來,於是她便想出了這樣一個厲害的計策,陷我和十五爺於不義。

正好幾個月前那一場風波,她雖然沒有得逞,但王爺多少還是有點疑心我和十五爺的關係,所以這次的計劃中,她自然會挑中十五爺做倒黴鬼的,到時候叔嫂偷歡,被抓個現行,王爺不把我重重責罰才怪,這條計策果然毒辣。”

“幸虧主子發現得早,不然後果真的不堪設想,”依雪思索一下,繼續說道:“那麽雖然可以躲過她的算計,但是最好的是順便找出證據來,以免以後她再有機會謀害您不是?”

“你說得對,那麽你認為該如何找到證據,可以一舉把她擠垮呢?”我知道依雪的智慧和精明在阿娣之上,所以特地征詢一下她的意見。

兩人正在謀劃著對策,就見到阿娣急急忙忙地跑了回來,進了屋,還粗重地喘息著,我一驚,莫非是發生了什麽變故?

“小,小姐,從後花園向這邊來的人不是,不是十五爺!”阿娣上氣不接下氣地匯報道。

“那是誰呢?”我疑惑地問道。

“是肅王爺,看樣子醉得不清,走路搖搖晃晃的,神情也很古怪,”阿娣急促地說道,“小姐,您知道嗎?一路引他向這邊來的居然是大福晉的一個丫頭,叫做雲兒的。”

“哦?”事件緊迫,看來我預料的與事情的發展不謀而合,相差無幾,唯一不同的是過來的不是多鐸,而是那位一向好色的肅王豪格,難道是加了猛料的酒出乎意外地被豪格毫不知情地誤飲了?

“那麽你有沒有出去製止他過來呢?”

“奴婢見不是十五爺,覺得事情有些蹊蹺,還是先趕回來請小姐定奪才穩妥些。”

我點了點頭,看來這阿娣還是很會隨機應變的,眼下情況緊急,我突然腦海中冒出一個新的計劃,這個計劃是絕對的一箭雙雕,既可以達到保護自己的目的,同時又可以打擊敵人,索性來一個“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於是我吩咐依雪和阿娣道:“你們這就趕快悄悄地摸過去,把雲兒那個小丫頭“請”開,不過要神不知鬼不覺,幹得利落一點,然後依雪你就冒充她,把肅王爺引到大福晉那邊去,反正他已經分不清東南西北了,等到他進了院,你就趕快撤離,然後想辦法讓大家都知道以後發生的事情,明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