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國傾城之攝政王福晉*第七卷 奪宮驚變 第八十七節 禪讓大典

治元年九月初一。初升陽光照耀在盛京皇宮那一座殿脊上,仿佛給大殿屋宇鍍上了一層神聖的光圈。此時,一場冠冕堂皇的“禪讓大典”在大清門內的大政殿中上演著。禮樂齊鳴,儀仗羅列,百僚齊聚大殿。由於這座盛京最神聖的大殿其規模還不及燕京皇極殿的一小半,所以很多級別低的官員們不得不站在大殿外麵的台階下麵,甚至一直排到十王亭前那寬闊平坦的甬道上。

眾人心裏都清楚,這場大典過後,這座皇宮就將成為曆史。自打天命十年,太祖皇帝努爾哈赤將大金國都從東京遼陽遷移到此之後,十九年來,這座宮殿經曆了風風雨雨,見證了政場興衰,權位爭鬥,以及大清蒸蒸日上的當道國運。當這個甲申年四月初八日,它靜靜地矗立在這裏目睹著隆重莊嚴的出師儀式,目送著精銳彪悍的滿洲八旗將士們從這裏鬥誌昂揚地開赴關內時,就已經意味著,它未來的使命,將會被一座更大,更恢宏,也更偉大的都城——燕京代替。當這一天即將到來之際,每一個清朝大臣們無不是百味俱全,感慨萬千。

由於多爾袞出征時,帶走了一半文武大臣,未免顯得不夠熱鬧,還算不上濟濟一堂,人頭攢動。況且這大政殿本來就不怎麽寬敞,這麽一來,就顯得有些簡陋了。然而,這氣氛卻絲毫沒有受到環境的影響。大殿地禦階之上,一位嗓門頗為洪亮的傳令官正手捧一道明黃色緞子封麵的詔書。讀得抑揚頓挫,字正腔圓:

“朕在位經年,未有寸功於社稷,況任用庸臣,聽信奸佞,器重宵小,屢有失德,以致黨爭傾軋。無有已時。若居帝位。恐有傷祖宗之明。危妨於祖宗之業,長此以往,國將不國,朕為千古罪人也。攝政和碩睿親王,睿聖自天,英華獨秀,倡計出奇。攻城必克,野戰必勝,刑法與禮儀同運,文德共武功俱遠。愛萬物其如己,任兆庶以為憂。審時度勢,揮師入關;躬命將士,掃蕩流寇;化通內外,威震南北。虞舜之大功二十。未足相比。武王之合位三五,豈可足論。且天地合德,日月昭明。蓋合稱皇為帝,天下之幸。朕雖孤陋,未達變通,然幽顯之情,皎然易識。今便順應天命,出遜別宮,禪位於攝政和碩睿親王,一依唐虞、魏晉故事。”[注:本詔書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當屬巧合。]

一聲“欽此~~”,拖得腔調十足。

緊接著,另外一位傳令官也展開了詔書,內容是同樣的,隻不過文字截然相反,這一份退位詔書是用滿文書成,以便於那些聽不懂晦澀拽文的漢文詔書用語的滿洲大臣們好聽得明白。雖然這道詔書並不算長,但是出於莊重,這位滿洲章京也宣讀得格外緩慢,好一會兒功夫,方才完畢。

退位詔書宣讀完畢,又開始宣讀另外一份禪位詔書。其內容也跟前一份相差無幾,走走過場而已,卻不得不莊重萬分,每個人都凝神靜氣,紋絲不動地佇立著,側著耳朵聽著,或者說是做出側耳傾聽狀。真正說起每個人此時的心理活動,卻不盡相同,但是從表麵上看起來,沒有任何區別,個個一臉肅穆。

多爾袞坐在蟠龍鎦金的寶座上,卻仍然麵沉如水,一如往日,仿佛和平日召開朝議時沒有什麽區別。由於他準備在燕京進行登基定鼎地大典,所以現在在盛京匆匆舉行地,不過是禪讓大典罷了。因此,他此時還不是正式地皇帝,身上仍然穿的是攝政王的禮服。但他知道,此時在燕京,恐怕馮剛林等善於阿諛逢迎的文臣們,已經早早地將八補龍袍和東珠龍冠準備妥當,就等他這個主子回去穿戴完畢,登上大寶了。

聽著傳令官的宣讀,多爾袞心中頗覺好笑,國史院大學士祁充格雖然是個滿人,然而文筆功夫和拍馬功夫絲毫不比漢臣們遜色。這篇煌煌文章,做得像模像樣,冠冕堂皇,簡直把自己捧成了德超三皇,功過五帝的千古聖君,仿佛自己不順應天意民心,即皇帝位的話,這簡直就是大清之不幸,海內之不幸,天下之不幸。想到這裏,他著實感到諷刺意味十足。

過了良久,詔書終於宣讀完畢,接下來,禪讓大典正式開始。為了避免逼君篡位地惡名和杜絕流言蜚語,也為了安撫人心,多爾袞最終還是選擇了依照曆朝典故行事,搞了一個最為平安過渡的方式來讓小皇帝退位,也就是眼下的禪讓大典。

在主持儀式的大臣引導下,福臨這個六歲的退位小皇帝也不得不被請出來走了個過場,看著禪讓寶冊在紅綾子托盤中,來了個堂而皇之的轉交;接著,是“製誥之寶”、“皇帝之寶”這兩方玉璽——另外的“皇帝行寶”和“皇帝信寶”,早已被多爾袞收入囊中了。一係列繁瑣的儀式終於告一段落後,最關鍵地步驟到來了,就是由已經退位地前任皇帝率領群臣給接受禪讓的新皇帝行君臣大禮,這無疑是對被廢之君的最大折辱,然而卻勢在必行,不能有絲毫馬虎。

在眾目睽睽之下,福臨不得不乖乖地按照先前教習過地規則,雙膝跪地,向高高在上的多爾袞叩頭。在他小小的心靈中,算是恨透了這個翻臉無情的十四叔,在他母親的教誨下,他堅持而固執地認為,是他十四叔這個大奸臣奪走了他的皇位,是最可憎的篡位者。然而,即使滿腹仇恨,福臨也不敢表露出半分來,因為他母親同時也叮囑他,畢竟性命要緊,能忍一時是一時。

於是越想越是委屈,福臨一時間竟然忘記了接下來應該行什麽樣大禮。說什麽樣的話。當傳令官一聲“拜”之後,他居然小嘴一撇,“嗚嗚”地抽噎起來。頓時,周圍一片愕然,眾臣驚慌不安地麵麵相覷,為這個意料之外地突發事件而反應不及。

正尷尬間,後麵的多鐸倒是反應機敏,還沒等福臨的抽噎幾下。就當機立斷。率先跪地叩拜。按理說應該對寶座上的多爾行三跪九叩之禮。無奈情況有變,他不得不在叩過一個頭之後,就高聲呼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聲音很響,幾乎都能在大殿裏帶出回音來。身後的群臣們立即醒悟,於是個個反應過來,跟在多鐸背後行君臣大禮,一齊叩拜。山呼萬歲。這樣一來,就極其巧妙地將福臨的哭聲在大起來之前遮掩了下去。

在震徹大殿,嗡嗡作響的“萬歲”聲中,福臨索性放開嗓門,痛痛快快地大哭了幾聲,總算是發泄發泄情緒。好在低著頭沒人發現,除了距離最近的代善和多鐸等人之外,幾乎

個人能聽到他地哭聲。

倒是代善。一年前在朝班中領頭叩拜福臨登基。如今又在一年之後再次領頭叩拜,這不過這次是“歡送”福臨退位,個中感慨。可想而知。他這輩子,前後給四任君主叩頭,其中滋味,經曆滄桑,都不是一句話兩句話所能說清楚地。如今,多爾袞終於不顧篡位惡名,將本來就是傀儡地小皇帝趕下了台,這究竟是福是禍?按照迷信說法,將來這把龍椅若是在篡位者的子孫中輪流坐下去的話,必定會不為神靈所佑,遲早會導致社稷傾頹,江山不穩的。難道……不過,這也說不準,那明朝當年不也是叔叔朱棣奪走了侄子建文帝的寶座,還不是好端端地坐穩了皇位,王朝延續了將近三百年嗎?不知道當大清的江山在多爾袞的子孫後代們地治理下,能不能夠這個年數呢?代善心裏麵也拿不得準。

想到朱棣,代善又禁不住想到了這位明成祖在踏著累累白骨成功奪位之後,緊接著在宮廷內外,朝野上下進行的一番腥風血雨,極其殘酷的大規模清洗和誅殺。他雖然不讀漢書,卻也聽說過這段極度黑暗的曆史,自認為秉承了儒學衣缽的漢人尚且如此,更何況他們性情野蠻殘忍的滿人?多爾袞雖然表麵寬和,實際上的冷酷和決斷決不下於乃父乃兄,那些曾經不肯阿附他,甚至幹脆明裏暗裏同他作對的大臣們將會是如何下場,代善根本想象不出。

就在前幾日,還接連在大臣們麵前公開審訊了濟爾哈朗等人,隻不過,到現在仍然沒有給他們幾個定下具體地罪狀,所以他們也暫時被下在刑部大牢裏看押著,不知道命運將要如何。從多爾袞地態度中,代善根本看不出他究竟在打什麽主意。如果按照“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道理,那麽光憑“謠言亂政”、“陰謀兵變”、“誣陷世子”、“叛亂未遂”、“謀弑王妃”這幾款大罪,就足可以判他們個極刑棄市,籍沒家產,妻子為奴的重罪了。

可是,多爾袞卻似乎並不打算立即將濟爾哈朗等人地罪名望這上頭問,他究竟是個什麽意思?就這樣輕易放過這些個手段齊出的昔日政敵們,是絕對不可能的。代善左右琢磨許久之後,終於得出一個暫時的結論——他這是忙於登基,不得不故意表現寬和,用來安撫人心,以獲得更多朝臣的支持。而等到多爾寶座坐穩之後,就難說了。也許,天聰九年時,太宗皇帝皇太極清算莽古爾泰兄弟,殺了正藍旗上下一千餘人,以及皇子貝勒公主等皇家貴冑的那場腥風血雨,說不定這一次也會在兩黃旗和鑲藍旗上演……隻不過,行事和手段,興許沒那麽激烈,但是其波及程度,應該不會遜色多少。

當代善正在悄悄地盤算這些時,誰也不敢抬頭向寶座上的多爾袞看。誰也不知道,此時,多爾的臉上露出一絲不易令人覺察的冷笑,雖然隻是轉瞬既逝……

九月初五,這是我們在盛京逗留的最後一天。此時,塞外的深秋已經頗有寒意了,即使穿上三四層單衣,也無法抵禦此時的蕭瑟西風。

“今天難得有一點時間,不如咱們出去馳馬吧?以後,我進了燕京,就恐怕再難有這樣的機會了。”

王府裏,需要帶去燕京的東西已經搬運得差不多了,多爾袞剛剛結束了手頭上的一堆公務,看著我將最後一本奏折上的批示題寫完畢,他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建議道。

“嗯,好啊。”這二十天過去,我的身體已經基本痊愈,差不多恢複到以前的狀態了,這麽長時間的休息讓我非常乏味,感覺全身的筋骨沒有一個地方是舒坦的。聽到多爾的話,我的心情立即明媚起來。

出了盛京城,我們由大隊人馬護送著一路西行,在接近黃昏時分,終於到達了離這最近的草原。這裏距離葉赫山也不算太遠了。深秋草原的天空,又藍又高;還有淡淡的雲,遙遠、深情、渴望、向往。“胡天八月即飛雪。”這片塞外遼西的草原,不久就會迎來飄飄揚揚的雪,這是一種隻有在莽莽草原上才有的獨特的感受。

一黑一白兩匹駿馬狂奔著衝上小小的山坡,我們已經將眾多侍衛拋下了一段不遠不近的距離。馬蹄踏過枯草的痕跡仿佛兩道刀光劃破了深秋暮色的寂靜。多爾握著弓,雙手離韁,在劇烈起伏的馬背上鎮靜自若的尋找獵物。我無心打獵,隻是看著細碎的草莖被馬蹄踏的飛揚起來,像是在馬後揚起了淡黃色的飛雪。時而和他爭進,兩騎倏忽前後。

一隻枹子在前麵的灌木叢中隱現,折著靈活的“之”字型路線狂奔。多爾嫻熟地控製著坐下的黑馬,瞬間已經接近了獵物。就在這時,他的弓開滿月,箭頭已經鎖住了忽然躍起的獵物,一聲弦響,羽箭流星般的一閃而沒,牢牢地射入了獵物的脖頸。

“射中了!”我看得真切,隨即高呼著。

多爾袞自馬上輕盈地一個俯身,從草叢裏將中箭的枹子掠了出來,順帶著拔掉羽箭。殷紅滾燙的血液立即噴濺到他那身潔白的獵裝上,將胸襟上張牙舞爪的行龍染成了紅龍。

我勒住馬,看著多爾袞拇指上套著的翡翠扳指,淺淺一笑。這個時候,後麵緊隨著的侍衛們也很快趕到,用滿語齊聲呼喝,這是由衷的喝彩和歡呼。多爾的嘴角邊彎出一絲溫煦的笑,隨即抓著枹子的脊梁,頭也不回地向後一拋,獵物準確而利落地落在了後麵的侍衛手中。

我的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因為從多爾袞的這一連串動作,可見他這段時間的身體狀況很不錯,否則很難保持這樣大的臂力。要知道一隻成年的子,體重要有七八十斤,可看他從單手撈起到順手拋出,簡直就和吹口氣一樣輕鬆。

“嗬嗬嗬……想不到你的力氣還挺大的,不容易啊!”我看了看他依舊瘦削的身材,即使穿了厚厚的秋衣,也依然遮擋不住。隻不過,他這幾天來的氣色要比先前好了許多。

多爾袞淡淡地斜了我一眼,自嘲道:“那是當然,在女人麵前如果不拿出最陽剛的本領來,哪裏算是真正的男人?”接著,故意壓低了聲調,好像生怕被後麵的侍衛們聽到一般,“再說了,有這麽多人瞧著呢,麵子啊,怎麽能不顧全?”

“那是啊,我的王……”我說到這裏,忽然想起他現在已經不再是王爺了,而是名副其實的一國之君,隻不過這個稱呼問題,我一時間還是無法扭轉過來。“哎呀,真是大不敬哪,現在應該叫萬歲爺了,恕罪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