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群雄祝壽衡山宴
這年秋天,無念入穀滿四年了,又趕上他生日,因不是整日子,也沒做壽,隻吃了師父親手下的一碗壽麵。倒是沈清雲寫信給家人,尋了把寶劍送他。
劍名情人淚,是前朝劍師公孫別離晚年之作,劍身距劍柄一尺處有一水滴狀瘢痕,相傳是公孫別離為情人所流的眼淚,因此得名。
無念愛不釋手,著意道謝,沈清雲於無人之際附耳說道:“晚上無人再來謝過。”一笑而去。
當晚兩人**,無念更是含了沈清雲分身為他品簫,弄得沈清雲神魂顛倒,若非怕動靜太大讓人聽見,真要大叫出來。
沒過幾天,陸長廷收到衡山掌門來信,言到一月之後乃展衝五十大壽,邀他前去赴宴。
陸長廷雖是衡山棄徒,卻素與這個掌門師兄交好,當日被逐,也是師兄極力為他求情,之後更將親兒相托,這次整壽定要去捧場,又想師兄威望素著,必有眾多豪傑前來相賀,正好也讓幾個徒弟見識一番,於是帶了四個徒兒,施施然一路往衡山而去。
衡山腳下泰安城乃往來要衝之地,極是繁華,衡山派早有弟子門人在各個客棧等候來賀嘉賓,此時見了陸長廷一行人,忙通報山上,陸長廷不待師兄下山來接,已向山上行去。到得半山亭時,恰遇師兄帶著眾多門徒迎下來。
展衝遠遠望見師弟,大叫一聲,三步並作兩步衝下,一把抱住陸長廷。兩人數年未見,陸長廷見師兄熱情依舊,也不免十分高興。
展衝放開師弟,長歎一聲:“我若不派人去請,你怕是一輩子也不肯回來吧。”
陸長廷對這大師兄極為敬重,一聲不敢回嘴,隻嘿嘿一笑。
展傑上前一步跪倒在地,“爹爹,孩兒回來給您祝壽。”磕下頭去。
展衝待他磕完,拉他起身仔細打量這個五年不見的小兒子。“嗯,個子長得比我都高了,不錯不錯,這次回來好好陪陪你娘,省得她老罵我把你丟在外麵不聞不問。”
展傑答應後立在一旁。
陸元澤、沈清雲兩人雙雙上前齊聲道:“陸元澤、沈清雲見過掌門。”一起跪倒。
展衝未待他們跪下已一把拉起,看著兩人道:“五年不見,都長這麽大了,後生可畏啊。咦,這孩子是誰?好秀氣的娃娃。”
無念躬身見禮道:“無念見過掌門。”
陸長廷在旁說道:“這是我的小徒弟,風無念。平日讓我寵得沒規沒矩,見了長輩也不知跪拜。”
展衝哈哈一笑,擺手道:“不妨事,不妨事。”
無念見這展衝為人毫無架子,已有幾分好感,微微笑道:“我若跪下,前輩必然攔著不讓,索性不跪,大家方便。”
展衝為人豪爽,毫不在意,隻當少年頑皮有趣,拉了陸長廷上山。
一行人比壽誕之日早了八九日住下,陸、展二人許久未見,正好敘舊,展衝難得回來,也幫不上忙,帶了兩個妹妹和師兄弟們四處遊玩。無念口舌伶俐,常把兩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逗得麵紅耳赤,笑鬧不已。
如此過了兩日,幾人正打鬧間,衡山弟子來報,少林羅漢堂首座、洞庭水寨少寨主,華山掌門等人來賀。無念等人難得有機會見識此等場麵,不由都跑去正廳看熱鬧。
無念到了大廳,見師父師兄都在,忙跑到師父身後站定,打量廳中眾人。
正與師父說話的和尚必是他好友——羅漢堂首座法證;和展衝交談的人臉上一道長疤,應是嶺南劍俠柳彥;拉著二師兄手的人與沈清雲五六分相似,定是他大哥沈清風,嗯……長得沒二師兄好看,他們身邊拿著描金扇子的想必是風流侯爺趙一鶴;師父斜對麵坐著的中年儒生是華山掌門卓仲天,他旁邊的青年男子應是他兒子卓不凡,長得倒是不錯,稱得上俊美,可惜眼角上吊,嘴唇太薄,一副小肚雞腸的樣子。再往旁邊看去,哇……大美女,山是眉峰聚,水是眼波媚,壓倒李嘉辛,賽過張曼玉,這就是武林盟主的千金,人稱江湖第一美女的林纖纖了吧。可惜他喜歡的是男人,不然真要神魂顛倒了。不過,怎麽美女的眉頭總是皺著,身體不舒服麽?
正想到這裏,隻見對麵的美男騰的站起,指著自己大罵:“臭小子,一雙眼睛往哪兒瞧呢,胡看什麽?”這一聲喝,驚得廳中眾人都靜了下來。
無念正想回話,隻聽自己身邊一個聲音道:“在下陸元澤,見這位姑娘眉頭緊鎖,想是身體不適,不免多看兩眼,原不知是兄台貴眷,多有得罪,還請見諒。”原來指的是大師兄,不是自己啊。
話剛說完,隻聽美女說道:“我與卓公子毫無關係,陸公子不必道歉。”
原來一個月前卓仲天代子向盟主林南航求親,林南航見卓不凡也算小一輩中的佼佼者,有意將林纖纖嫁給他,無奈林纖纖不喜卓不凡心胸狹隘,不肯答應,林南航無法,隻得對卓不凡說道:隻要林纖纖點頭,他但無不允。這卓不凡當是得了聖旨一般,將林纖纖看作掌中物時時糾纏,林纖纖不勝其煩,此次代父祝壽又被騷擾,著實不悅之極,聽卓不凡無端指責他人更是反感,因此出聲反駁。
卓不凡聽心上人如此說話,怒火中燒外更添一股醋意,又不好對林纖纖發作,當下將一腔火氣盡數噴在陸元澤身上。冷笑一聲道:“哪裏來的無名小輩,也敢站在這兒說話,趁早叫你師父領回去,省得丟人現眼。”
聽到這裏,陸長廷放下手中茶盞道:“我這徒兒雖不才,丟的卻是我的人,現我的眼,與閣下無關,就不勞你操這份閑心了。”
“原來是陸前輩,晚輩常聽人說起陸前輩乃是有名的狂俠,素來敬佩,隻可惜收的徒弟卻如登徒子一般。師父威名赫赫,徒弟卻是一文不值,狗屁不如。”
陸長廷年輕之時曾與卓仲天結過梁子,後來雖事過境遷,畢竟有了心結,卓仲天平日提起陸長廷不免貶損一番,卓不凡知道此事,趁機為父親出氣,也在心上人麵前逞些威風,卻不免把話說得過了。
陸長廷心中大怒,剛要發作,就聽身後說道:“我師兄的確一文不值,狗屁不如,閣下卻是有如狗屁,值得一文,勝我師兄一籌,令人佩服,佩服。”
原來無念聽卓不凡囂張已極,心中不忿,想起《鹿鼎記》中韋小寶的說辭,搬了出來砸在卓不凡臉上,直把卓氏父子氣得麵色鐵青,訥訥不能成言。
廳中眾人均覺卓不凡行事過分,心中頗有微辭,這時見說話之人年少秀雅,言詞有趣,都不禁會心一笑,趙一鶴更是笑出聲來。
法證也轉身向無念打趣道:“小娃娃好利一張嘴。”
無念張口回道:“大和尚恁亮一顆頭。”
法證聞言大笑出聲,廳上眾人再也忍不住,齊聲哄笑起來。
卓仲天看向陸長廷,冷冷說道:“陸兄收的好徒弟啊,口齒伶俐,勝過我兒百倍。”
陸長廷哈哈一笑,“小徒頑劣,卓兄見笑了。”
“頑皮或許,劣倒未必,不光性子狂妄一如陸兄,隻怕武功也已得陸兄真傳了吧。”話音未落,已出手如電,向無念襲來。
眾人誰也不曾料到卓仲天會大失身份,向一個孩子發難,待要施救已措手不及,陸長廷一掌蓄勢向卓仲天拍去,篤定他不敢不回身自救,趁勢為無念解圍。隻是掌還未到,變故已生,隻見明晃晃一柄長劍架在卓仲天脖子上,正是沈清雲送給無念的情人淚,此時卓仲天的右手離無念還有一寸之遙,隻這一寸,勝負立判。
廳中眾人已是呆住了,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時鴉雀無聲。
陸長廷收住掌勢,看無念沒有受傷之象,放下心來,又見這小徒兒仍是笑嘻嘻一副雲淡風清的樣子,不禁心中大讚,負手而立,得意一樂道:“卓兄敢情是要試試我這徒兒的功夫來著,不知可有見教?”
卓仲天也算一派宗師,享譽江湖數十年,武功自有獨到之處,他知陸長廷武功高出自己甚多,必會出手阻攔,此番出掌雖是出其不意的偷襲,也用上了十成功力,就怕一擊不中失了麵子。不料今日陰溝裏翻船,栽在個孩子手上,卻連這娃娃如何出劍也未看清。此時想要說話也已毫無麵目可言,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便如開了調色鋪般。
法政為人慈悲,不忍見卓仲天難堪,又深知自己這個老友的脾性,隻有嘲弄看熱鬧的份,決不會主動解圍,隻得上前,一手拉住卓仲天右掌,一手架開無念長劍,說道:“卓兄想必是與娃娃開個玩笑,小娃娃不懂事,怎麽當真了?若卓兄真要傷你,你如何還能拔劍出來。”
陸長廷既不阻攔也不附和,冷冷一笑。
無念知法政是為自己化解敵意,雖不以為然,卻也感激,抱拳道:“多謝卓掌門掌下留情。”
卓氏父子此時已無麵目再待下去,向展衝一拱手,道了聲後會有期,雙雙下山去了。
此時眾豪傑回過神來,紛紛讚歎無念少年英雄、劍法了得。陸長廷聽了更是大為高興,雖知無念天賦驚人,倒也不料能達到這般地步,想起四年教授之功,今日方顯便一鳴驚人,實是按捺不住,一把抱起無念轉了幾個圈,三個徒兒也圍上前來,或拍背或按肩。
其餘眾人見他們幾個尊卑不分,毫無師徒間應有之禮,好笑之餘無不搖頭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