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醉的後果便是頭疼,不過好在納蘭月和筱雨並沒有喝太多,因此第二日早上醒來隻是有些微的頭暈。不過卻因此起晚了一些,怕誤了給皇太後請安的時辰,梳洗換妝的時候都有些急匆匆的,好在筱雨得力,倒不至於有遲到失禮的事情發生。
紀雲宮。
筱雨的雙腿剛剛有些起色,離康複還差得很遠,隻能適當的鍛煉並不能過度勞累,不然隻能傷了本源再難恢複。因此,還是坐在輪椅上出現的,不過這一個多月來的相處,倒是很多人都習慣了她這個樣子,除了一開始有人指責她明明可以站起來卻偏偏坐在輪椅上、沒規矩之外,後來倒不見有人說什麽了。
往日裏納蘭月一向來得比較早,今日去的時候各妃都已經就了位,不過好在皇太後還沒有到,納蘭月在筱雨的攙扶下,坐上了右首第二個位置。
說到位置問題,其實一開始為了排位的事情,納蘭月和華鳳在旁人眼裏已然被放在了對立的位置上,那次排位倒是沒有當時還是西貴妃的西皇貴妃什麽事,畢竟她品階最高,第一個位置自然是她的。當時,底下的人一度認為納蘭月和華鳳之間定會有一場爭端興起,卻不想納蘭月直接讓賢,把左首第一個位置讓給了華鳳,自己坐在了右首第二的位置。
在眾人麵前,華鳳自然不敢如此高調的不加推辭便坐上那左首第一位,這樣倒會顯得她沒氣度,後來是納蘭月再三推讓,又曉之以理,方才順理成章的接受了。納蘭月並不覺得這樣的退讓有什麽可丟麵子的,也不見自己有什麽損失,反而自打那裏以後華鳳的態度倒是對納蘭月好了一些,不再像一開始那般充滿敵意了,至少表麵上如此。
納蘭月剛坐下就見皇太後從外麵走了進來,眾妃皆起身行禮,納蘭月不良於行是唯一的特例,在筱雨的攙扶下行禮下拜。
請安在一片祥和、歡聲笑語結束,在這裏每個妃子都竭盡全力的討好皇太後,說一些憋足的笑話逗皇太後開心,皇太後自然也樂得配合,不管說的好笑不好笑都統統收下。於是,每次請安都是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
當然,又是那句老話,凡事都有個特例,在這請安中有說話、愛出風頭的,自然也有不說話的,就像納蘭月。她不是不會講笑話,隻是不想在如此多人麵前嘩眾取寵、顯山露水,讓人從心裏忌憚。不過偶爾的,她也會說上兩句,因為她深知物極必反的道理,凡事不能做的太過,要懂得適可而止。如此一來而去,旁人隻當她不善於說笑話,便也就不再計較了。
請安結束後,眾妃正待離去,卻見皇太後身邊的季嬤嬤開了口,“太後娘娘叫月妃娘娘留下。”
聽了這話,納蘭月隻得應是,坐在位置上不動,正好趁機觀察離開眾妃的神情,把能看見的一些人的反應都盡收眼底,或疑惑,或探究,或嫉妒,或不屑……不過由於皇太後還在,她們不好表現得太過明顯罷了。待到眾人都退去的時候,皇太後叫她去後堂,納蘭月在筱雨的攙扶下坐上了輪椅,跟著皇太後去了後堂。
皇太後坐在坐榻上,納蘭月本想坐在下首的位置上,卻不曾想到皇太後親自招呼,叫她坐到她身邊去。納蘭月不好推辭,隻好上前去坐在皇太後的身邊。這時皇太後遣退了身邊的侍人,納蘭月自然明白這其中的道理,把筱雨也遣了出去。
此時,後堂內安靜的掉根針都能聽得到,納蘭月不禁覺得一股壓抑的氣息聚集在自己身上,就連呼吸都放輕緩了不少。見皇太後什麽也不說,隻是閉目養神,納蘭月也隻能靜靜的坐著,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響。
過了好一會兒,皇太後方才睜開眼,一雙溫和的眸子直直的看著納蘭月,明明沒有任何銳利的影子,卻偏偏讓納蘭月如坐針氈。
“月丫頭,你可知錯?”
納蘭月心中一驚,做出驚慌的樣子低下頭去,暗暗的思索自己究竟哪裏出錯了,不得不說這種似是而非的問罪,才是最可怕的若是回答不好,隻怕是要惹怒皇太後的。可是她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她一向對皇太後恭敬有加,並不曾做出什麽開罪她的事情來。然而,就在她抬起頭來想要回答的時候,腦海中驀然閃過一個畫麵——朗月,清酒,拂袖而去的男子。
想想皇太後與自己的親戚關係,又想想這次的封妃八成都是皇太後促成的,而自己入宮一個多月來,卻如此不爭氣,沒有得到皇上的寵愛不說,卻連次寵幸都不曾得。難道……皇太後終於忍不住來催自己了嗎?
“回皇太後,夕月知錯了。”
“哦?說說你錯在何處。”
納蘭月抬起頭,怯怯的看著一臉溫和淡然的皇太後,對著鏡子練習表情有段時間的納蘭月很清楚有些時候的笑容不過是種習慣罷了。就像有些人,即便是殺人的時候也是笑著的。
納蘭月斟酌片刻,方才道,“夕月實在是有負姑媽的期望,入宮以來一直不得皇上寵幸,還要累得姑媽幫夕月殿後。可惜夕月偏生不爭氣,昨日皇上難得駕臨夕月殿,卻不知為何又惹惱了皇上,讓皇上拂袖而去。請太後姑媽贖罪,夕月日後一定會努力,再不讓太後姑媽失望。”
“哦?原來你還知道自個兒錯了。”
納蘭月想要下榻去,向皇太後行禮賠罪,卻不曾想腿腳不靈便慌亂之下,竟然摔下塌去,這一幕倒讓坐在納蘭月身邊的皇太後驚了一下,她彎腰扶起納蘭月,看著納蘭月被淚水打濕的臉龐,不禁感歎道,“好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要是男人看了哪個能不軟了一顆鋼鐵心?可你卻偏生把這樣的美好浪費在哀家這個老太婆這裏,若是能叫皇上看看這一幕該多好,想來定是能讓皇上動心的。”
“月兒啊,女人呢,很多時候都是要柔柔弱弱的樣子,才能引得男人憐愛,你現在的樣子可不行,到了哪裏都是一副漠然的樣子。男女之間,有時候是可以不守禮法製度的,你明白嗎?多努力一下,你這樣的容貌,即便是有些殘缺也是個招人疼的。”
納蘭月知道自己什麽都不能說,多說一句都有可能出錯,對於皇太後的說法,盡管她不認同,卻也不得不連連點頭應是,讓她這太後姑媽寬了心,才好放過她。誰曾想,“現世報”這個詞竟然在她身上轟轟烈烈的開出花來了。
她這邊才答應了皇太後的提議,那見皇太後身邊的季嬤嬤進來通報說,皇上來了。皇太後給納蘭月使了一個眼色,然後叫宮人帶她下去梳洗幹淨,而後去正殿和皇太後、皇上一起用午膳。
納蘭月心中叫苦不迭,驀然明白,皇太後是早有預謀的,挖了一個坑,就站在旁邊看著她跳下去。她現在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隻得順著皇太後的意思跟著宮人下去梳洗。
紀雲宮,正殿。
“兒臣給母後請安。”
皇太後一臉慈祥的笑容,從主位的坐榻上起身,走過去扶起躬身行禮的納蘭榮,攙著兒子的胳膊,把他帶到做他的另一邊坐下,命人沏來上好的雨前龍井茶,開口道,“皇兒啊,哀家也知道你事務繁忙,可也不能為此讓咱們娘倆的關係疏遠了,今日就留在紀雲宮與母後一起用午膳,親近親近吧。”
對於皇太後的這般說辭,納蘭榮身為人子,自然是不能拒絕的,“兒臣也很久沒有和母後一起用膳了,難得母後留兒臣,兒臣也想重溫一下幼時裏的溫情。”
皇太後一張禮儀完美的笑臉,瞬間綻放出一抹不同於禮儀溫淡笑顏的燦爛笑容,“好好,今天真是個值得開心的日子,皇兒如此孝順,真叫母後老心寬慰。剛巧,夕月那丫頭也在,方才正陪母後說話,一聽說你來了開心得不行。可是母後叫她一起來出來見你,卻又見她一臉為難,推辭著不肯出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納蘭榮聽了皇太後的這番話,心中更加認定了磨鏡事件的真實性,如此模樣分明就是做了虛心事的樣子。納蘭榮臉上的表情不禁僵了僵,而正在品茶的皇太後正好沒有看到這一幕。
“母後,兒臣與月兒之間並沒有什麽矛盾。之前母後讓兒臣多到夕月殿走走,昨晚上兒臣想起來便過去了,隻是到了夕月殿方才發覺時候不早了。再加上兒臣之前答應了西皇貴妃要去看她,如今西皇貴妃有了身孕,怕她等久了熬著對胎兒不好,便沒有在夕月殿多做停留。”
皇太後聽了,一張臉上浮現出無奈的笑意,不禁嗔怪道,“你這孩子!若說你不夠細心吧,細心起來也這般會體貼人。說你細心吧,你卻又這般不顧旁人的感受,一個多月來,你夜夜宿在惜春殿,叫這宮裏的其他女人怎麽辦?”
“母後……”
納蘭榮尚未說出話來,就被皇太後打斷了,接著道,“真真是個叫人操心的孩子,母後要不在一旁提點著些,你難免犯下大錯。後宮如朝堂的道理,皇兒應當比母後一個婦道人家明白的多。身為一國之君,最不該有的便是私情,須得雨露均沾,不偏不倚,才是平衡之道,方能家和。”
“謝母後提點,兒臣記下了。”
“記下了就好。”
停了一停,皇太後又道,“皇兒啊,你們小夫妻的事情母後不知道,可夫妻哪有隔夜仇?不管夕月這丫頭有沒有哪裏惹得你不開心,可她終究是你的妃子,一直僵著也不是個事兒。現在她就在後堂坐著,你去把她叫出來吧。咱們坐在一起好好地聊聊,一切都會過去的。”
納蘭榮一聽見皇太後提起納蘭月,就不禁想起了昨天晚上月光下兩個女子擁在一起的場景,胃中不禁一陣翻騰,那種惡心而又惱怒的情緒不禁湧上了心頭。
他實在是不想見那個女人,可是之前自己已經答應了皇太後留下來用膳,皇太後也說出了這麽多開解的話來。他若是此時提出離開,未免太過不給皇太後的麵子,如此不配合,連頓午膳都不肯在一起用,隻怕日後皇太後會迫的更緊。
想及此,納蘭榮隻好硬著頭皮接下了這個讓他萬分厭惡的任務,從坐榻上站起來,向後堂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