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5

對於采臣來說,沒有比基尼女郎的遊泳池那就隻是個水缸而已,毫無生命力可言。可對於提倡了一輩子反腐倡廉的宋爺爺來說,這簡直比戰場還血腥,讓一個老革命如何能接受得了。

我說:“小倩,我家裏有事,我得先走一步。”

這還沒等走一步,就被她給死死拽住:“你丫這時候想跑?虧上級那麽信任你,我不管,爺爺的血壓你負責給降下去。”

我急道:“今天這出,我實難配合……呀,呀,你別拽我啊,我真不敢去,我申請□□行不行啊?”

就這樣我被送往了戰地一線……

小倩輕叩了兩下門,請安道:“爺爺,言暢來看你了,她說她最近特別喜歡看亮劍,想和你討論討論劇情。”

我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努力回憶著男主角到底是叫李龍雲還是李雲龍。這開頭要是開錯了,我就會永遠失去組織的信任了。

這時,房門從裏麵打開,是采臣。他向他姐豎起了大拇指,然後給了我一個法式擁抱。由於時間過長,被小倩強行分開,並將我一掌拍了進去。

這個時間段的陽光很柔和,像金色絲綢一樣縈漫在爺爺的房間裏。從落地窗戶看出去,到處都是綠油油的植被,大多我都不認識。

爺爺背對著我坐在輪椅上,盡管腿腳由於舊傷不再靈活,但腰杆永遠是筆直的。沐浴在這金色的陽光裏,身形更加偉岸了不少,大概這就是軍人特有的氣質。用小倩的話說,他爺爺也是很有範兒的……

爺爺轉過身來,相當嚴肅的說道:“看到第幾集了?”

我結巴道:“第,第,第六集。”

其實這個電視劇,我統共看過六分鍾。

爺爺點了點頭,說:“有點少,不過不礙事。”說著指了指書架:“那裏麵有DVD,你拿去。”

我起身正要去拿……

“看完了,再寫篇觀後感給我。”

我腿一折,差點跪在地上。

爺爺很關心的問我:“是不是不舒服?要不要打電話把張大夫叫來?”

我拍了拍膝蓋說:“可能是有點骨質疏鬆。”

爺爺語重心長的說道:“你們這代人就是缺乏鍛煉,身子骨太弱,能抗什麽重擔。言暢啊,想當年,我們在部隊那會,那都是……”十分鍾後,“所以啊,這中國的未來就靠你了,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你沒本錢是萬萬不行的。”

我表情凝重道:“爺爺一番話,真是讓我如飲醍醐,如夢初醒,大徹大悟,豁然開朗……從今往後,我一定為革命,保重身體。”

捧著懷裏的DVD,我打開了房門,差點閃倒小倩和采臣。

他倆一臉好奇的看著我:“你都說什麽了?”

我說:“馬屁!”

小倩驚訝的看著我手裏的東西:“這是什麽?”

我說:“作業。”

采臣很不好意思的說道:“今天真是多虧你了,不然我一時半會是出不來的。你這個情我實在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走,跟我回房間。”說著就把我往他房間裏拖。

小倩一記飛腿解救了我:“你小子老實點,別把你的魔爪伸向言暢。”說著舉起拳頭:“你老姐我可不是吃素的!”

采臣相當無奈的揉著自己的屁股:“你能不能別老對我動手動腳的啊!我堂堂宋少,整天被你毆打,傳出去,你還讓不讓我混了?靠……越來越痛了……”

小倩怒吼:“我才靠嘞,我壓根就沒使勁啊!”

采臣絕望的往自己房間走去,隻留下了一句話:“你可真是巾幗不讓胡渣。”

我捧著亮劍走在回家的路上,走得很慢,慢到霓虹漸漸都亮了起來。五彩繽紛到有些亂,一如我現在的心情。小倩本要送我,讓我以油價太貴給拒絕了。本來就隻是隔了三條大街而已,實在沒必要折騰刹車和油門了。

我的家位於Q市最早的富人區,挨著‘上東區’的邊緣,周圍全是金融大廈。不知不覺我停了下來,看著麵前這座帝都房產,我呆呆站了好久。以前……它是屬於言氏的,是新爸的公司,是本來哥哥應該繼承的產業。如今,物是人非。

我不知道最後是誰買下了它,因為自那天新爸和媽媽由於承受不了破產的壓力墜樓之後,我就再也沒有踏進去過半步,就連周圍我都很少路過。

五月,夜晚的風帶著些涼意,我緊了緊手裏的DVD,加快了回家的步伐。我曾對自己說過:言暢,以後的日子裏,你隻能笑。

今天回家後照例我又去聽電話錄音,卻意外得到了一個令人振奮的消息:我的哥哥,言必,要回來了。我高興的手舞足蹈,也強迫旺財手舞足蹈了一會兒,然後它就很不情願的回窩找自己的小媳婦了——一個布偶。我哥給它買的,又恰巧是個男娃娃,這也是我懷疑我哥性向偏差的第二個證據。

一大早,我將自己打扮一番,方才出門。言必,是個外貌控,見不得別人邋遢。當年我作為拖油瓶和媽媽改嫁進言家後,哥哥就一直很不待見我,我猜測可能是因為自己姿色實在太普通,做他這個大帥哥的妹妹很不夠格。於是,直到哥哥快要高中畢業了,全校都不知道我們倆是重組家庭裏的重組兄妹。

還記得那年我初三剛剛畢業,媽媽認識了新爸,兩人閃婚了。我當時很懵懂,隻知道新爸是個有錢人,卻不知道新爸跺一腳,整個Q市的金融圈都要抖三抖。可見我是有多後知後覺……

當時我哥就有著一米八幾的個子,頗愛運動。隻要一下課,班裏的女生就會趴到窗上,對籃球場上的幾個大男孩垂涎七八尺。其中,就有我哥。可惜,沒人知道。但是,我很自豪。

每天放學,我哥都是繼續留校打籃球。然後,我就一個人回家。本來新爸執意要我和哥哥上同一所高中,就是希望兩個人可以一起放學,有個照應。可我哥卻因為這點更加討厭我,一度,我偷偷去看過很多次心理醫生。主要是想知道,我哥,這算不算是青春叛逆。直到那個心理醫生不再幹了,我也就沒再看過,後來聽說,他改行算命了。我才知道自己一直都找錯人了,他比我哥叛逆多了。

可就在我哥上最後一天學的時候,他卻出乎意料的在校門口等著我一起放學。我永遠忘不了那個日頭高掛、熱到發暈的日子,我哥一身白色T恤衫配搭上淺色牛仔褲,靠在校門上玩著手機。隨性中透著一股帥氣,以至於周圍很多女生都手扶著旁邊可以扶的結實物體,盡數是西子捧心狀。

我怔在原地,為該不該踏出這一步,傷透了腦筋。一個搞不好,第二天,我就會成為公憤的對象了。就在我掙紮的時候,我哥幾步走過來,把我懷裏捧著的書接了過去,自顧自的在前麵走著。周圍一片唏噓聲,我也受寵若驚,然後就是極度恐慌。不斷跟大家解釋:“我哥,親哥……”

還好我們倆的姓是一樣的,我並不是隨了新爸的姓,而是自爸媽離婚後我就跟著媽媽改姓言了。巧合,就是:真巧,一切符合了。

之後我問過我哥,當年那一出是怎麽回事。他隻是淡淡的說:“這樣就沒人敢欺負你了。”

我仰視著麵前的他,很感動,我覺得我會仰視我哥一輩子。

從我家到機場大約需要兩個小時,站在機場大巴的車站前,我總覺得哪裏不太對勁。後來,我終於意識到了,是馬路對麵。

司享正在和一個男士道別,然後轉身恰好和我的視線撞到了一起。我來不及躲開,選擇了禮貌微笑。他看了看我旁邊的站牌,仿佛明白了什麽,示意我上車。他今天是一身的休閑裝,其實哪怕他隻是身著一件破背心,破褲衩,拎著一個破馬紮,我也會覺得他是這整條馬路上最耀眼的。我病了,司享病,晚期。

他看我沒有動,竟然走到馬路這邊來,然後牽起我的手又把我帶了過去,很小聲的說了一句:“我忘了,你一直都很害怕一個人過馬路。”

我的心一沉,說不出的難過。這是我衝他撒嬌放賴時說的話,他還記得。

車子緩緩開動,他說:“你去機場?”

我點頭:“嗯,今天我哥回來。”

他看了一眼手機,衝我說:“後排座位上有個東西,你能幫我拿一下嗎?”

後排座位一直都是一個很有爭議的地方,後排座位上的小孩會生出意外,而後排座位上的意外會生出小孩,所以我一直對這個地方抱有一種神秘的幻想……

我回頭看了半天,也沒看到有什麽特別的東西。正納悶的轉過身來,卻看到他舉著一個盒子,用著很平常的語氣說道:“送你的。”

我被噎了好大一口,完全搞不清狀況。

他又補充道:“今天你生日。”

我頓時明白過來,原來剛才他是在小小的浪漫一下,可是,以我們現在的關係,這仿佛有點不合邏輯。我接過這個小盒子,打開一看,空無一物……

他說:“一個願望,你看到了嗎?”

我感歎,不愧是小說家,想象力果然與眾不同。還‘你看到了嗎?’我要是看到了那就出事了。可也不能抹殺人家一番好意:“恩,看,看到了。就是數量少了點。”

他淡淡一笑:“你還是和以前一樣,隻知道向我索取。”

我手一個不穩,願望掉地上了。這話怎麽這麽色︱情啊!

片刻沉默,場麵頓時尷尬了不少,我盡量轉移話題說:“你看今天天氣多好。”

哢嚓一道閃電劈了下來,無根水傾盆而下……

我嘴角抽搐道:“多,多好,又是風又是雨的……”

他說:“是啊,這種時候,最適合做點什麽了。”

哢嚓,有一道閃電劈了下來,我又把願望掉地上了……

今天,司享怪怪的。我,也怪怪的。這願望,就更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