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見修遠一聲大喝,可是安敘卻再也聽不見,我拉住小玉的手想看個透徹,可是他的臉上卻閃過一絲失望,看向安敘的目光閃過一點遺憾。是啊!死的是安敘,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他覺得為什麽死的不是修遠?因為那個人才是主持吳國的王。

我不知道小玉究竟跟修遠有什麽深仇大恨,隻簡單的吃醋絕對不會如此心狠手辣連半點回轉的餘地都沒有,也或許是保護我,但究竟如何我也無從問起,隻是呆呆的看著某處,沒有焦距。

眼中腦中都是安敘臨死時的殘像,那眼睛帶著一絲滿足,看著他的君主無事他便放心了,他便心安了,隻為了那一條或許早就該結束的命,何其不值?這太過愚忠,尤其是為了那樣一個人。

雖然不記得修遠,但潛意識裏對這個人的討厭想必已經滲透到骨子裏。許是那夢中薄涼的嘴唇,許是那日眼中盛著的癲狂,都讓我對這個人喜歡不起來。是不是嘴唇薄的男人的薄情?那小玉呢!他的嘴唇也一樣薄,是不是也是薄情的?我忽然想到一個可能……

小玉感受到我的目光,別過臉來看了我一眼道:“怎麽了?”

“妖人族是怎麽被滅亡的?”

“唔……此事已過去,我現在隻想安度剩下的日子。”他抬起眼看向遠方,眼中是掩飾不住的恨意,那一瞬間迸發出來的光芒怎麽也遮蓋不住他眸間的怒火,如他所言,與其說是安度倒不如說想辦法報仇。

“是因此才建立的殺手閣嗎?”

他忽然臉色一冷,將那充滿恨意的眼神落在我身上道:“小未來,你知道我壓力多大嗎?妖人族隻剩下我一個人,我一個人啊!”眼角微微上翹,那一點紅色倏然跳的很快。

“可冤冤相報何時了啊!”我用力抱緊小玉,想讓自己的身體溫暖他,可是一絲用處也沒有,他的身體是從心底透露出的寒意。一百三十年,這將是怎樣一個漫長的人生啊!雖然這樣勸著他,可我自己都感到一種無力更何況是小玉呢?

小玉聞言罕見的歎了口氣,用力的抱住我。

眼前的風景大片大片的掠過,遠遠的拋在身後。那綠色一片一片的蔓延著,好像永遠沒有盡頭。小玉就這樣好似一點不累的慢慢向前飛著,奇怪的是我此時一點寒意都感覺不到。

“下一站是哪裏?”我將臉貼近他的胸膛,從裏麵傳來清晰的心跳聲,讓我覺得眼前的人還活著,並不是一具屍體。

小玉抬頭四處望了望淡淡道:“榮城。”

榮城?這是個對我來說完全陌生的地方,宣城是向吳國中心而去的地方,我總覺得小玉此舉是想繞開越國,取道吳國同趙國邊城擦邊越國而進入蜀國。這樣的方法雖然遠一些,但隻能如此不正式進入越國。

忽然想起修遠曾說越主長孫君繇是我夫君……難道小沐風是我的兒子?而我便是他們口中先皇後的屍體?這樣的想法委實太過恐怖,我不是一直都沒有離開昆侖山嗎?

不對!我今年已經十九歲,去往昆侖山那年我十六歲,也就是我丟失了是三年的記憶。這三年足以改變很多事情,也隻夠發生很多事情。心中驀然一震,難道上午做的夢是真的?

我連忙拉了拉小玉的衣角,他便疑惑的看了我一眼。“小玉,我是不是真的嫁給了長孫君繇?沐風是不是我孩子,我是不是他們口中已逝的先皇後?”

小玉聞言臉色一沉,別過臉去專心往前飛,口中道:“你想多了。”

我悵然一笑,如果真是我想多了該多好。可是小玉,你不是說我蕙質蘭心嗎?你這樣說不是在變相的承認嗎?果然,小玉臉色一頓,下意識的看了我一眼,感受到我的目光有變,他溫言道:“此事就算是真的,你難道還能回到他身邊嗎?”

我一愣隨即脫口道:“如果是真的,我一定去問問他。”

“問他什麽?是問他為什麽不愛你嗎?還是為何他要放棄你?”他忽然停下身子,讓我們在這片蒼茫無邊的原始森林落腳。

“他為什麽不愛我?放棄我?”我忽然覺得茫然了,因為我已經徹底將那個人忘記,所以要問什麽呢?

小玉冷眼看了我一眼道:“讓我替他回答。”

“你?”我懷疑的看了他一眼。

小玉淡淡一笑道:“別忘了,最了解一個人的不是自己也不是最親近的人,而是對手。我同越主不僅是情敵還是對手,並且都關乎生死。所以我怎會允許對手有一點我不知曉的地方?”

我無奈一笑,示意小玉繼續。他隨手拾起一根枯草放在嘴邊輕輕咬了咬,看向不遠處參天大樹上的兩隻依偎的鳥兒淡淡道:“一百年前,他為了一統天下將最心愛的女人送給對手……”他頓了頓道:“姑且用吳君代替他的對手罷!”

小玉給我講述的這個故事,大致同君繇為了剝奪我同情給我講的故事相同,隻是我那時候已經忘記了那些,所以對那段曾經的往事很是吃驚。聽到君繇為了尋找那個女人傾盡一切榮華之時我笑了,小玉麵帶疑惑的看著我,眼神深邃不見底。

“人啊!總是這樣,擁有的時候渾然不覺這有多重要,失去了方才知道珍惜。你說,他竟然都將她送了去,為何還顛覆這天下得回她呢?可知此時她還願意回去嗎?她的心該有多傷啊!”

“如果你是她呢?”

“小玉又問我同樣的問題。那時候越主眼中看到的隻有天下,而她始終隻是一顆棋子,這是他自己造就的注定,注定要因她得到再因她傾盡。所以如果我是她,便不會回頭,如果可以便趁著人少的時候跑出去脫離他們……”

“可那時候你不是這麽想的。如果我先遇見你該多好?”小玉轉過頭定定的看著我,忽然這般說道。

“嗬嗬,所以我不是她,因為我不會愛到這般傷。”我搖頭否認,怎麽也想不到自己變成那個樣子,隻為了一個男人。

小玉走過來攬住我的腰身,不再言語,一路向前走去。

到達榮城的時候已經是傍晚,夕陽西落漫天紅霞。這樣的天氣常常預兆明日的天氣極好,但今夜或許會有一場小雨來濕潤這幹旱的土地。

明日春草更綠,花色更紅,而我距離那段逝去的記憶更為相近。小玉說,我在知曉後或許連活下去的勇氣都沒有,但卻終有一日要麵對,這便是我的緩衝期。

時間或許會讓傷口慢慢愈合,但卻會留下永恒的傷疤。

有時候明明知道會很受傷害,卻還是一味的在堅持,隻為了尋找最終答案。

在小玉的身上有著太多太多的迷,他的身上始終籠罩著一層薄霧。就算我距離他如此之近也依舊撥不開那看似輕薄卻堅韌不破的薄霧,所以就算我如何心疼他,也依舊不能進入他的世界,隻能在入口徘徊。

而那時候我從未想過,在已經觸碰了君繇心中底線的邊緣之後陰差陽錯而離開。這或許就是命運,他們造就的一個個注定,要他們每個人自己去想辦法去解開,或許會兩敗俱傷,但卻是心甘情願。

小玉好似很疲憊,我們進入殺手閣的院子之後他便離開去休息了,讓我自行活動。我也確實一絲睡意都沒有。

殺手閣每一個分部都很安靜,我覺得這才比較符合他們的身份,平時在房間裏都看不見任何人,隻有晚上偶爾會遇見少量的人。他們就像在夜間走動的暗之精靈,每個人都如此邪魅充滿誘惑手上卻同樣的沾滿血腥。

今晚的月亮很大很圓,我在抄手遊廊一處擇了個位置坐下撐著下巴仰頭看著月亮。腦中紛飛的皆是今日安敘臨死時的場景,那眼中沒有一絲後悔反而帶著絲滿足。或許他潛意識裏就希望這樣守護著修遠而死去,那個人也會懷念他的好。可是這樣的守護不就沒有什麽意義了嗎?

那腐蝕散當真厲害,竟瞬間將衣料腐蝕,人類皮膚在它之下也是不堪一擊。忽然覺得有點難過,沒由來的想哭。難道就算我不記得那些過去也依舊會獨自孤單難過嗎?

月夜深深,整片天地一片萬籟寂靜,靜的隻聽見呼吸聲悠悠響起,像是一聲老年人的歎息,夾雜著太多滄桑跟緬懷。

許真的是太靜了,也或許殺手閣之內沒有什麽可隱藏的秘密,忽然從不遠處響起說話聲,起初我並沒有在意,本想起身離開,畢竟聽人悄悄話是很不道德的事情,可他們話語中提到的人卻讓我忍不住將腳步停下。

女聲道:“座上帶回來的姑娘竟是越國逝去的先皇後……”聲音是掩飾不住的驚呼。

男聲似乎受不了這女人的八卦,隻淡淡的應了一聲‘是’便道:“座上的事你還是少關心為妙。”

那女子嬌聲笑道:“我自是知曉,隻是我想不通我們閣裏樣貌在她之上的人不在少數,為何座上偏偏喜歡上她?最讓人受不了的是她還是別人的妻子。”女子有些憤憤不平。

我在心中暗暗苦笑,小玉啊小玉,你可知道你喜歡我會給自己帶來多大難題?我真的竟是君繇的皇後,外人口中本該死去的皇後,是因為玉佩上的一點朱紅將我救活,可當我知道真相以後同樣還會死的體無完膚。

斑駁的淚水順著眼角滑落,其實早已經猜到,隻是不願意不敢去麵對現實,隻因那太傷人。

“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