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色一沉,眼中剛剛的瘋狂沉痛退下,取而代之的是冷淡,冰冷到極致的冷。
他忽然很想放開手中的這個女人,還說她跟外界沒有聯係,若真沒有聯係,為何會有這種秘製的傳訊工具?這東西連他都沒有,而她卻擁有一枚,若不是她已死,真想問問她,都到這時還這般撒謊是為何?
可是心中有一個聲音卻不斷告訴他,這不是真的,她不是口口聲聲說如何如何愛他麽?還記得八方城牆上她笑著搖頭,很認真的跟他說:“不,我恰巧隻需要你的愛,其他東西我都不稀罕。”
他跟她說,那不可能,她便講了愛上他的緣由。那時候覺得這女子幼稚的可笑,隻因為生命中見過那樣一個人,就理所當然的認為這樣一個人會對她堅貞執著,卻從不去想,他到底愛的是誰,隻對誰執著。然後是一味的付出,直到生命結束,她還是不悔,依舊在堅持。
兩年,他想,時間真的會改變很多東西,從一開始他對她的可有可無的心態,到後來甚至希望每時每刻都看到她,還有知曉她懷孕時的喜悅,那都不是假的,隻是時間不對。到後來,也隻有在入夜之後才會來看看她,每每都呆到天亮卻還是遲遲不肯離去。
可是現在忽然出現的這個口哨,讓他不得不懷疑她到底是真情還是假意,但都無從說起了,因為她已經死了,死人是不能開口說話的。心裏轉動了萬千思緒,雖然很恨,但卻舍不得放下。就如他所想,人已經死了,縱然曾經有錯,可那些真心笑容還有那些關心都不是虛假的,沒有一個人能假了兩年還不露陷,如果真的有這樣的人,隻能說他曆經三生三世還沒學會看透人心或者說她的演技真的太高了。
“小未來……你找我幹什麽啊!”邪魅帶著嬌笑的聲音輕輕響起,門被推開,那一抹妖冶的紅色偏衫而立,絕代風華。
君繇一愣,怎麽都沒有想到,符未胸前的口哨竟是用來聯係他的,他有些拿捏不定了。因為知曉鬼麵閻羅同那花澗小築的主人有莫大關係,也知曉這人是最後一個妖人族人,難道他同吳君有什麽關係?
玉輕舒進來之後才發現這殿內有些不對,且不說彌漫著一股子血腥味不談,還有一股極淡的毒藥味,這味道混合在血腥中,若不是他的體質異於常人,斷不能識辨出來的。再說先前的哨聲也明顯不對,好像是人好奇拿起來吹一下又停了下來,反正當時他恰巧就在這皇宮附近,不然也隻會以為自己聽錯了。
越往裏走血腥味就越加濃重,他白玉色的臉越加慘白,身體周圍仿佛結了一層寒冰,心中忽然升起不好的預感。當他終於走進寢殿時看到床上的人影同梳妝台前的血跡時,終於怔住,繼而就是暴怒。
“狗皇帝,你到底對她怎麽樣了!!”玉輕舒猛的衝到床前,揚起手就要狠狠的揍下去,可是在挨到君繇腦袋的時候硬生生停住,因為他看見那懷中神情安然如同熟睡的女子,還有她身上一身醬紫色的嬰孩,麵容安詳都沒有一絲痛苦。
他的手放軟下來,抬起的手輕輕的落在符未的臉上,那昨日還同他笑語嫣然的小未來,此時已經成了呼吸全無的屍體。
“滾開!”君繇一把將他的手打開,沒有絲毫防備的玉輕舒被打了個趔趄,搖晃的倒在地上。
他卻仿佛感受不到疼痛一樣,怔怔的站起身又抬起手,這回君繇卻沒有推開他,而是任由玉輕舒的手攥住了符未的手,冰冰涼涼的,沒有一絲溫度。
君繇想,這個時候符未最需要的人是玉輕舒,而不是他這個屢次傷害她的人,甚至到最後還賜死她的人。其實那杯酒根本就不是給符未的,而是給離末的。離末臨走的時候說要見皇後最後一麵,畢竟也算知己,故而他就允了,卻沒想到一個疏忽,竟然造成了她的死亡。他沒有必要跟任何人解釋,因為本就是他的錯,一切都是他的錯。
最開始就不應該將符未帶到這裏卷進這場紛爭,這樣便不會造就這場傷人傷己的痛苦。她依舊是那個快樂純潔的女子,而他依舊在尋找昔日戀人,而不是在這自相矛盾。
所以,他有什麽資格剝奪符未喜歡在乎的人碰觸?他沒有,什麽資格都沒有,隻是為何心好痛,呼吸也覺得很難過?
玉輕舒用力攥緊那冰涼的手,對麵前這個一直以愛為名傷害符未的人表現不出一絲表情。“什麽時候的事?”
君繇愣愣的抬起頭,抱住符未的手緩緩收緊,有些害怕鬼麵閻羅玉輕舒忽然發瘋將懷中的女子搶走。他不允許,如果活著的她他不能愛,那就愛死掉的她如何?這樣他還能依舊找到昔日戀人,心中隻為符未保留一個位置,始終是溫暖的,心中念著的。然後無時無刻不在祈禱她下輩子能遇見一個兩情相悅的人,而今,他能做的也隻有這些。
“今晨……”他不知該如何表述這件事情,因為覺得這件事就像一把架空在他心髒上的刀,每想起一次都會感到那把刀在淩遲他那顆本就不完整的心髒,疼痛的幾乎讓他窒息。
“是你?”玉輕舒的聲音出奇的平靜,最開始進屋時那種暴怒已經讓生生壓在心底,隻等待最後的爆發,他緊緊的握住符未的手,骨節都因為用力而呈現出不正常的白,隱隱有些發青。
君繇沉默了,是因為他,每次都是因為他傷害了符未。口口聲聲說去找別人,說不愛她,說不會給她任何機會,可最終卻總是自己把持不住,忍不住給了她幻想,更是因為心中的一點嫉妒而要了她,從而打破這段平靜。
“我不是想殺她的,隻是沒想到那人會將毒酒端給她……”他忽然很想解釋,不管符未能不能聽見,他還是想解釋給她聽,隻想告訴她,他從未想過要她死——這一切都是個誤會,他沒來得及阻止的一個誤會。
“這是真的嗎?”玉輕舒似乎有些不信,或者連他自己都不知道,問了這麽多,究竟想從君繇口中確認什麽?確認他其實是愛符未的,其實是在乎的,可是卻不經意間造就了這一場毀滅?或者說,是確認給他懷中那個女子,還是想讓他認清楚自己的心究竟是怎麽想的?
君繇抬起頭怔怔的看著麵前這個妖嬈絕色的男人,如果當初沒有先遇見他,未未會不會就喜歡上這男人,然後離開了?忽然心中有點難受,他抱著符未的身體別過身去淡淡道:“真真假假,你現在問我,我也無從回答。她是我妻子,真假又如何?”他能解釋的,他能確認的也隻有符未一個人,隻想說給她一個人聽,可是那人卻不在了。
玉輕舒不動聲色的看了一眼君繇深吸了口氣道:“我隻是想知道,她為了你付出了這麽多,究竟是值得還是不值?當初你因為那女子毫不留情的傷了她,我曾問過,跟不跟我走,她果斷搖頭說不,隻因為心中有你,可你呢,總是因為心中那點不可能傷害她。其實你都明白,這一切都跟她沒有一點關係,她整個人滿心滿意都為了你……”
“還記得她曾跟我說過,你因為尋找那個女子,整個人都冷冷淡淡的,她想溫暖你,想要做你的太陽,可是你卻總是用陰雲傷害她,從來不曾給過她一點機會。”
“你喜歡她?”君繇抬起頭,目光沉冷而直直的看著他,好像想看盡他的眼底心底。
玉輕舒轉過身去站了一個位置,坦誠的看著他道:“我喜歡她,從第一眼見到時就喜歡上了……”他頓了頓繼續道:“可是她心儀的人始終不是我,不管我為她做過些什麽,在她心中的位置始終不重要,或許是重要的,但那隻是友情。她從來沒給昆侖山或是吳國送過任何消息,吳君突然發兵確實是因為她,因為他後悔將她送到你身邊。我忽然很想知曉吳君在得知她死在你手上的時候會是什麽樣的表情?”
君繇一時間竟無從回答,是真的沒有什麽可以回答給玉輕舒的。正在他走神兒的時候,驀然感覺懷裏一輕,在接著一個不大不小的重物落在懷中,他抱進已經有些僵硬的嬰孩身體,反身將孩子的屍體放在床上,戒備的看著玉輕舒道:“你幹什麽?她是我的妻子,鬼麵閻羅強搶別人家的妻子,不覺得丟人麽?”
玉輕舒用力抱進符未的身體,那般用力,好想揉碎放進身體中,這樣就能長長久久的在一起,可是卻不能,縱然他身為妖人族有著常人沒有的奇特能力,可依舊對此事感到無力。本來不想搶走符未的,因為符未一直想同君繇在一起,若是真的死了,他一定會同意,但是就在他用力攥緊她手腕的時候竟感到一股極淡的脈搏衝擊力,微弱的讓人察覺不到。再看看懷中安詳的麵容,胸口都沒有一絲起伏,呼吸也一絲都感覺不到。
他將符未搶過來是想趁著君繇還沒有發現的時候帶走她,然後速去昆侖山求救,她還沒死,幸好!若是他再晚來一步就有可能見到的真是屍體了。
他沒來得及多想,因為君繇已經放下孩子攻擊過來,並且招招斃命。幸好符未還在他手中讓他有所避諱,若不然怕是還須得一番功夫糾纏。但玉輕舒的功夫本就在他之上,並且妖人族還會禦空異能,故而隻君繇一個沒注意,玉輕舒便抱著符未踏空而去。
他大喊一聲瘋狂的衝出門去,可是這天大地大哪裏還有那紅衣身影?聽到喝聲的將士們快步跑了過來,隻看見他們的君主呆呆的看著天空,雙眼透露出懊悔跟無奈,還有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