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龍來救範飛時,早料到範飛會吃虧,於是很英明地提了個醫藥箱上船。他先幫範飛和呂恒處理好了傷口,然後幫丁詩晨把被石頭割傷的右腳也處理了一下。
範飛吃了些藥,手臂上不再流血,背上也不再那麽疼痛,精神於是好了很多,體力也漸漸地有所恢複。
按照韓龍和鳳姨的要求,小金不急不徐地開著衝鋒舟,以免把身上濕透了的範飛他們吹成重度感冒。而另一艘衝鋒舟則緊緊跟在後麵,陳梟橫提著那把鐵槍,像個門神一般地站在船中央,威風凜凜。
再往後,則是不舍不棄地跟著他們的五艘快艇,這陣容倒有點像部隊首長巡河,十分氣派。
晚風輕拂,範飛和丁詩晨相互依偎著坐在船尾,用自己的體溫溫暖著對方,說不盡的溫馨和甜蜜。這一路上,他們一直在低聲地喃喃細語著,有著說不完的情話。
“詩晨,你為什麽會喜歡上我這麽個窮小子?”範飛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這是範飛長久以來的一個疑惑,他長得不帥,家境又貧寒,卻得到了富金千金外加大美女丁詩晨的青睞,心裏總覺得有些困擾。他用過“我有氣質、有思想、有才華、有風度、有心胸”之類的話給自己打氣,還用過“我有著淳樸、善良、勤勞的優良品德”之類的鬼話來撥高自己,但他心裏總歸還是有那麽一點不踏實。因此剛牽上丁詩晨的小手不久,就小肚雞腸地問出口來,一心要知道真相。
“喂,怎麽說得像我在倒追你似的?不是你先暗戀我的嗎?”丁詩晨白了範飛一眼,含羞帶惱地說道。
範飛自從擁吻了丁詩晨之後,情話也說滿了一籮筐,但始終沒說出丁詩晨期盼中的那個“愛”字,甚至連“喜歡”二字也吝嗇地藏在了心裏。而此刻,他卻忽然問出這麽個問題,聽在丁詩晨耳裏,心裏便有些小埋怨了。
男人和女人之間的秘密之一在於,就算是女人倒追男人,也會在倒追成功後竭力否認這一事實,來一個反攻清算。
這是父係社會中男尊女卑的積弊之一,也是五千年華夏文明的碩果之一。
更何況丁詩晨自始至終認為範飛是一直在暗戀著自己,所以誰主動誰被動的原則問題一定要弄清楚才行……
“暗戀?我有嗎?”範飛撓了撓頭,有些不確定地反問道。
“哼,你就裝吧,就得瑟吧,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丁詩晨有些不滿地輕哼了一聲,嬌嗔道,“我問你,高一入學時,你的成績那麽爛,後來你為什麽那麽拚命地學習,不到半年就衝到了前麵?”
範飛愣了一愣,迅速地在腦子裏推算了一陣,終於明白丁詩晨是有些誤會了自己。
丁詩晨這句問話,直指這場戀情的起源,而範飛的推算也確實和真相基本相符——
高一時丁詩晨便和範飛同桌,作為學習委員的她心地善良,見範飛成績不好,經常會鼓勵他幾句,還時不時地幫他解解難題什麽的,兩人的關係比較融洽。
範飛那時比較害羞,也比較保守,和漂亮的女同學說話時偶爾還會臉紅。因為丁詩晨心眼確實好,不像一些漂亮女孩那樣對他表麵和善內心鄙夷,甚至是表麵鄙夷內心更鄙夷,所以他很自然地對丁詩晨有了點好感。不過這種好感大部分是出於感激,那時他想得更多的是怎麽把學習成績迅速提高上去,考個好大學,出人頭地、光宗耀祖什麽的,至於找個漂亮女同學談個戀愛什麽的,他幾乎想都不敢想,畢竟他還是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的,要長相沒長相,要錢沒錢,要成績也沒成績,整個一“三無產品”……
正因為有了這一點好感,所以他和丁詩晨說話時,紅臉的次數也就更多。這情形看在心思玲瓏的丁詩晨眼裏,自然會有點小感覺,覺得這家夥恐怕有點喜歡自己。
丁詩晨因為長得漂亮,所以從初中時起就不斷接到男同學的情書,但丁易嚴令她大學之前不得談戀愛,所以丁詩晨也很聽話,那些情書都毫無例外地往廢紙簍裏一扔了事,對男同學的仰慕早就學會了浮雲,就連穿著打扮也一向很低調,恨不得用塊麵紗遮在臉上,掩住那天生的麗質。她對範飛有了錯覺之後,最初仍然很淡定地對待著,根本沒想過要違背父親的嚴訓,和範飛之間發生點什麽本不該發生的故事。
隻是她雖然淡定,她的死黨許靜卻喜歡搗亂。許靜早就發現了範飛在丁詩晨麵前特別喜歡臉紅,於是經常夾槍帶棒地取笑丁詩晨,說一些“某人在暗戀你喲”、“你是不是對那個傻小子動心了”之類的話。這樣一來,就更加讓丁詩晨堅信了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而一直淡定的心思也如同被春風吹亂了的湖水,日益活泛起來。
對於情竇初開的少女們來說,這種情事是很玄妙的,說有就有,說沒有就沒有。即使自己本來沒有那份心思,但別人這麽一說,往往就是“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從此在心裏播下了這份心思,並特別留意起那個男生來,結果越看越像那麽回事,甚至越看越喜歡,最後情不自禁地給自己編織了一份幻境大網。
情竇初開的少男少女們還總是會特別地敏感。哪怕隻是對方的一個普通眼神、一句平淡的話,都會覺得有格外的深意,並往往自戀地認為對方對自己有意思,這種事屢見不鮮,也因此給青春平添了一份朦朧和美好,還平添了許多故事。
丁詩晨自然也是這樣,自從有了那種錯誤的感覺後,便有意無意地關注著範飛的一舉一動,越看越覺得範飛應該是真在暗戀自己。細心觀察之下,她甚至還從範飛身上發現了很多男生身上缺乏的那種堅毅、樸實、能吃苦、不服輸的性格,心裏也就多了幾分欣賞和好奇。
恰巧那時範飛掌握了用自我催眠術開發潛能的方法,學習成績便一日千裏地提高起來。丁詩晨驚奇之餘,難免有些自戀地把這份功勞算到了自己的魅力上麵,認為範飛是因為暗戀著自己,所以才會這麽玩命的學習,以求證明他自己,最終得到自己的芳心……
而當範飛的成績終於遠遠地超越她時,丁詩晨的這種自戀情緒中又夾雜了一些欣賞、崇拜和滿足,並最終上升到強烈的好感,讓她越陷越深卻不自知。她甚至一直在暗中揣測範飛什麽時候會向自己遞紙條表白,而這一等就將近兩年,範飛這個悶騷葫蘆在成績上早已穩穩地占據了全年級的至高點,但對丁詩晨則是死活不開口表白,跟個沒事人一樣地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裏,讓一向淡定的丁詩晨都覺得有些鬱悶了,也覺得越來越看不透他。
事實上,如果範飛早早對丁詩晨表白,或許丁詩晨並不會覺得這份感情有多麽值得珍惜,甚至可能隻是一笑了之。但世上最珍貴的東西之一就是“得不到”,丁詩晨越得不到這份意料之中的表白,就越無法淡定,後來竟隱隱地有了一份期盼,最後甚至演變成一份執念或者說怨念,活生生地掉入了範飛無意間挖好的大坑中……其實嚴格來說,應該是丁詩晨自己為自己挖好的坑……
這種微妙的心態,一直維持到那晚龍鳳餐館外的英雄救美大戲上演……
那場大戲中,丁詩晨其實並不需要範飛救助,但當她見到範飛終於肯為她出手和羅秋那幫人死磕,敢為她得罪不可一世的羅家,甚至將唾手可得的保送名額讓出,自然是芳心大慰,內心裏很有些感動,同時也進一步印證了範飛一直在暗戀著她的判斷。而因為保送名額的事,丁詩晨的心底還很有些內疚,總覺得自己欠了範飛一個清華。
因為既感動又內疚,這個平日裏一直恬靜、被動的乖乖女也終於主動出擊,想幫助範飛走出經濟上的困境,並試圖讓範飛離開追債公司……
在範飛出於自尊拒絕幫助後,丁詩晨在那次去買手機的路上,經曆了範飛的碰觸“騷擾”,從而更加堅信了範飛一直在暗戀自己,正在找機會表白這份心意,於是滿心歡喜,在心底裏認定了這個準男朋友。之後在買手機的過程中,她被那個“經摔”的字眼刺激之後,便義無反顧地做了件讓範飛大出意料的事,之後便經曆了一係列的誤會……但在誤會之後,她又在父親和範飛的對話中,重新看到了範飛的決心,再次芳心竊喜……
再之後,便有了這一次範飛的生死考驗,在生死關頭,長久壓抑在丁詩晨心中的情感終於如火山般噴發出來,讓她大膽地敞開了自己的心扉。
但這一切,其實更像是一場美麗的誤會。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或許都是因為那一份催眠資料。
不過嚴格來說,這也算不上什麽大誤會。因為範飛確實一直對丁詩晨心存好感,覺得她既清純又漂亮還很溫柔,心眼也挺不錯,隻是他那時一直有些自卑,也就長期地壓抑著自己的這種念頭,一心想考個好大學、出人頭地之後再來考慮情感上的事,直到最近他和丁詩晨之間發生了一係列交集,才不得不重新正視自己這份埋藏在心底的感情。
而當他父親範之然指名道姓地欽定了丁詩晨這個兒媳婦,他也終於鼓起勇氣要去追求丁詩晨,之後更是在生死關頭,將這份壓抑著的感情催發到了極致,並最終達成圓滿,也算是這場意外之災之後的一個大收獲了。
所以丁詩晨的說法其實也沒大錯,範飛確實在暗戀著丁詩晨,隻是他自己以前一直不肯承認罷了,而且他的暗戀程度沒有丁詩晨想象中的那麽深,時間上也沒有丁詩晨想象的那麽早……
說到底,這還是一個悶騷男的悶騷故事罷了,而每個男孩,生命中必然都有這麽一段悶騷曆程,直到一個女人出現,徹底地打開他的心扉,讓他的心中從此充滿陽光,從此成為一個真正的男人……
反之亦然!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丁詩晨也算是個悶騷.女。當兩個悶騷的人撞在一起時,那種瞬間噴發出來的能量足以摧毀一切。
所以這一份感情雖然有些陰差陽錯,終究還是個兩情相悅的故事,有過將近兩年的感情基礎,最終噴發而出,結成正果。
範飛的推算能力無疑是強悍的,丁詩晨隻說了這麽幾句話後,他便在腦海裏快速推算了一番,把兩年來的一些片斷都串到了一起,並基本得出了正確答案。
想通了這個關鍵環節後,範飛的臉上也終於露出了燦爛的笑容。畢竟,困擾過他很久的疑惑現在總算得到了解決,當浮一大白。
“你笑什麽?我說得不對嗎?”丁詩晨鼓起了腮幫子,有些不滿地說道。
她的神情有些緊張,一副生怕範飛賴賬的樣子,畢竟女生主動總是一件值得害羞的事情,所以她內心裏還是很希望範飛能坦白從寬,如實交代暗戀自己的經曆的。
“我還以為我像特工那樣隱藏得很深,沒想到這點小心思……早就被你看出來了,唉,失敗啊失敗。”範飛撓了撓頭,露出一副害羞的樣子。
“噗哧……”丁詩晨頓時樂得笑出了聲,一副“我早就看穿了你的心肝肺”的小得意神情。
範飛微微一笑,心裏也很快活。
如果善意的謊話能哄自己心愛的女人開懷一笑,那麽說說又何妨,何況這並不算謊話。
看著丁詩晨那俏麗而開心的笑臉,他心中激蕩,於是一把攬住丁詩晨的肩膀,把臉湊了過去,小心翼翼地吻住了那兩片嘴唇,就像在品嚐世界上最珍貴的一道菜肴。
“唔……”丁詩晨微微地掙紮了一下,也就放棄了無謂的抵抗,盡情地享受著這真正水乳.交融的一吻。
這是有些漫長的一吻,直到範飛不再滿足於嘴唇的碰觸,並想起了水中的一幕,於是開始用舌尖入侵,試圖挑開丁詩晨的牙關防線。
“得寸進尺!”丁詩晨忽然推開了範飛,白了他一眼。
“剛才在水裏,你不是也這樣嗎?”範飛滿臉無辜表情地說道。
丁詩晨頓時滿臉通紅,偷偷地看了身後幾眼,半晌才低聲哼道:“那時是救你……”
“對了,你怎麽會人工呼吸這一套的?”範飛有些好奇地問道。
“我跟過最好的遊泳教練,上過專業的救生課……”丁詩晨說到這裏,看了看範飛臉上的壞笑,忍不住拍了他一下,哼道,“喂,你可別瞎想,那教練是女的,被救助對象也是充氣娃娃!”
“充氣娃娃……”範飛驚歎道,臉上的笑意頓時更濃了。
“喂,還有沒有人管我的死活啊!我快要冷死啦!”
聽到“充氣娃娃”這四個字,一直躺在冰冷甲板上裝睡的呂恒渾身一震,終於忍無可忍地嚷了一句,“有異性沒人性的家夥,把我弄出了滿身的雞皮疙瘩……”
“到了!”這時小金笑眯眯地說了一句,把衝鋒舟停在了一個碼頭上,說道,“上岸後有車來接,馬上送你們去縣人民醫院。”
船上的龍哥、鳳姨、齊風和呂恒頓時都籲了口氣,被這兩個肉麻家夥騷擾了一路,確實聽得他們渾身的雞皮疙瘩。
而丁詩晨卻忽然緊張起來,因為她的手機這時忽然響了起來。
“我爸找我。”丁詩晨看了看那個號碼,有些無助地看了範飛一眼。
範飛的心頓時一沉,這種從幸福天堂跌落到冰冷現實中的感覺,還真是有點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