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鳳姨這句話後,範飛很想再跳回水裏去清醒一下,不過他忽然想到了一個細節,剛才他看到鳳姨的頭發好像沒濕……
想到這裏,範飛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一個翻身坐了起來,然後便看到了渾身幹爽、正笑得格外燦爛的鳳姨。而在衝鋒舟的另一側,渾身濕淋淋的韓龍正捏著呂恒的鼻子,忙著給他做人工呼吸……
呂恒這時已經醒過來了,正睜大了眼睛看著滿臉絡腮胡子的韓龍,然後奮力將他推開,呻吟道:“草!你吃了生大蒜?”
然後可憐的呂恒便掙紮著翻了個身,哇哇地幹嘔起來……
丁詩晨呢?
範飛目光一掃,終於在衝鋒舟的最後麵發現了那個窈窕的紅色身影。丁詩晨正坐在一個角落裏偷偷地看著自己,眼裏滿是羞澀和欣喜。
她的渾身上下已沒有一絲幹紗,衣服全濕淋淋地貼在身上,曲線畢露。她隻得將雙臂環抱在了胸前,一方麵想抵禦寒冷,另一方麵則想遮掩住自己有些尷尬的身體。齊風正筆直地站在她身旁,勸說她去發動機旁邊暖暖身子、烤幹衣服,她卻使命地搖著頭,根本不敢起身。
見範飛看過來,丁詩晨咬了咬嘴唇,微微地把頭垂了下去,長長的睫毛像受驚的蝴蝶一樣拚命地撲閃著。她那清純中帶著些羞澀和驚慌的神情,美得像一朵含苞欲放的水仙,頓時讓範飛有些看呆了。
“喂,小子,看這裏!”鳳姨卻毫不客氣地伸出右手,把範飛的腦袋擰了過來,然後用左手食指按住自己的鼻尖,頗有些曖昧地微微一笑,悠然說道,“剛才在這船上呢,有個女人為了救一個男人,幫他做了人工呼吸,順便把她保留了很多年的初吻送給了他,你說這個男人應該怎麽辦?”
範飛看了一眼笑裏藏刀的鳳姨,又瞟了一眼忽然間滿臉緋紅的丁詩晨,頓時明白了剛才自己被救上船後又發生了什麽事,心裏也有了計較,於是微笑道:“師娘,你放心,我一定會對那個女人負責的。”
這回輪到鳳姨俏臉緋紅了,她狠狠地踹了範飛的屁股一腳,怒道:“臭小子,你要死啊?誰是你師娘?”
“該!想考驗我徒弟?沒門!”韓龍樂得哈哈大笑。
“唉喲……”範飛卻大叫一聲,雙眼一翻,往船板上一倒,似乎被鳳姨踢昏了。
“喂,你幹什麽?”正羞答答地躲在角落裏的丁詩晨見狀大急,趕緊縱身跳了起來,撲到了範飛身邊,焦急地叫道,“範飛,你怎麽啦……”
丁詩晨的話還未說完,範飛忽然張開雙臂,一把將她摟在了懷裏。
他摟得那樣緊,就像摟住自己的魂一樣,生怕一鬆手,這個俏生生的人兒就會離他而去。
丁詩晨嚶嚀一聲,想奮力掙開,又怕碰觸到範飛的傷處。微微掙紮了兩下後,她的全身忽然軟綿綿地沒了力氣,隻得就這樣趴在了範飛的身上。
兩個年輕而濕淋淋的身軀緊緊貼在一起,而且都在輕微地顫抖著,也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這突然到來的幸福。
他和她,都閉著眼睛,誰也不敢睜眼,似乎生怕一睜開眼,這遲來的幸福就會忽然撒手而去。
範飛靜靜地感受著懷裏那個柔軟而有些冰涼的身軀,就像剛才在水裏那樣。隻是這一刻,範飛仍然沒能聞到丁詩晨身上的蘋果體香味,那股體香味早在丁詩晨跳下水後便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河水的微腥味。但聞在範飛鼻裏,這股水腥味卻比最香的香水還要香上十倍。
他忽然睜開眼,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俏臉,看著她緊緊閉上的雙眼,還有那兩排正輕輕顫動著的長睫毛,一時間心神激蕩,卻忽然不知該說什麽,也不知道該做什麽。
在那些生死關頭,他有滿肚子的話想對她說,但此刻,他覺得一切語言都是多餘的,特別是那個被無數男女說濫說俗了的字眼,更何況是當著滿船的人公開說出來,那樣實在太肉麻了一點。
他於是想起了師父韓龍的那句名言——愛不是用嘴說出來的,而是用行動做出來的。
這是菜鳥處男的悲哀,因為那一個愛字雖然被說濫說俗了,卻永遠是女孩們最樂意聽到的字眼,因為那代表著自己的魅力,代表著心靈上的征服,代表著一切……
“沙發!”
鳳姨忽然恨鐵不成鋼地歎出兩個字來,暗示範飛趕緊開始表演限製級節目。
“板凳!”
韓龍立刻接了一句,然後大步走了過來,伸出那隻大手,像拎炒勺一樣拎著鳳姨的後脖頸,推著她走到了左側甲板上,然後指著左河岸說道,“小鳳,你看那裏,有一隻貓頭鷹哦!”
鳳姨不甘心地嘟了嘟嘴,睜眼往黑暗中看去,卻什麽也沒看見。不過這回她異常地溫順,也沒有再轉身欣賞範飛的拙劣表演。
“地板。”
躺在地上的呂恒微微一笑,忽然閉上了眼睛,把頭側向了左邊。
“我困了,先睡一會。”
船太小,可以挪動的範圍實在有限,剩下的齊風沒處可躲,隻能背對著範飛坐在甲板上,把雙手盤在了膝蓋上,把頭埋在了手臂間,做出一副假得不能再假的瞌睡狀。
一時間,天時地利人和都有了……
範飛終於鼓起了勇氣,雙手使勁一摟,腦袋猛地一抬,便快速地吻住了那兩片已經凍得有些發紫的嘴唇。
這一瞬,便是天荒地老了……
隻是由於範飛動靜過猛,兩人又很有些緊張,所以當兩人的嘴唇笨拙地碰觸在一起時,牙齒也撞在了一起,發出一聲清脆的“格”聲。
“唉呀……”丁詩晨捂著嘴,輕輕地驚叫了一聲,然後睜開眼睛,含笑帶嗔地白了範飛一眼。
那一眼嫵媚而明豔,滿是數不盡的風情。
然後丁詩晨就發現自己和範飛之間的姿勢實在太曖昧了,臉上一紅,趕緊掙脫開範飛的擁抱。她輕輕巧巧地站起身來,往身後張望了幾眼,猶豫了片刻,終於又小鳥依人般地蹲在了範飛的身旁。
“哧……”鳳姨忽然搖了搖頭,然後捂著嘴笑了出來,仿佛是猜到了身後範飛此刻的狼狽。
她的笑容裏還忽然有些傷感,仿佛想起了自己年輕時的那一幕……想當年,她還是鳳姐的時候……
韓龍深深地看了鳳姨一眼,也嘿嘿地憨笑起來,低聲說道:“羨慕了吧?那個約定,我們是不是重新考慮一下?嘿嘿……哎呀……”
鳳姨忽然伸出手去,在韓龍的手臂上死命地掐了一把,於是立即讓韓龍收起了笑聲。
“第一次,沒有經驗……”
範飛歉意地對著丁詩晨笑了笑,然後在丁詩晨的攙扶下坐起身來。
之後,他緩緩地伸出右手,握向丁詩晨的左手。
那副明晃晃的拇指手銬仍然掛在他的大拇指上,那截手指早已變得一片紫黑。
“疼嗎?”丁詩晨毫不猶豫地將左手迎了上去,輕輕地撫著範飛那截紫黑的手指,心疼地說道。
這一回,她沒有再羞澀,也沒有再退縮。
事實上,她從昨天的放學路上就在等著這一刻的到來,雖然離此刻隻有二十多個小時,範飛卻已經曆了一連串的生死時刻,她也險些永遠地失去了範飛。這一回,她自然不會放手。
從此再也不放手!
失而複得的幸福,是人世間最深刻的幸福。
範飛沒有吭聲,隻微微一笑,一任她那嫩滑的指尖在自己早已麻木至極的拇指上輕輕撫摸。
他在用心地感受著,耐心地等待著,像在等著一個莊嚴的儀式完成。
丁詩晨嫩滑的小手在範飛的大手間俏皮地滑動著,跳躍著,然後十指終於交纏,輕輕地握在一起。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雙手握定的那一瞬,兩人相視一笑。這一刻,他們心意相通,無需更多的語言。
他們都明白,兩人想最終走到一起,都要麵臨更大的風雨,甚至可能是滅頂之災。
但此刻,他們心中都是暖洋洋的,什麽都不怕。
不管未來有多少變數,他們都相信,隻要肩並肩、手牽手、心連心地站在一起,就能笑對滿天風雨。
哪怕是滿天的雷劫,他們也相信能一起渡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