掬月齋一連數日大門緊鎖,左鄰右舍都稱不曾見人進出,弄不好是搬走了。
韓如詡急得焦頭爛額,恨不得一腳踹開那破門板,看看這家夥又在搞什麽花樣。
他不相信衛檀衣會一聲不響地離開京城再也不回來,盡管不明確知道目的,但他感覺衛檀衣這樣一個人出現在京城,絕對不是為了做生意這麽簡單。
淬思消失後韓如詡不敢去見宋旌,聽說他還在養病,不用想也知道是在故布迷霧,最近一定會有大動靜。變化對自己究竟有利有害暫時還說不清,不如不招惹。
可是偏偏在這節骨眼上,衛檀衣莫名其妙就消失了。
白天來總問不出所以然,韓如詡決定夜探掬月齋,那織錦迷宮也破了淬思也不在了,大概能進得去吧。
當晚他換了一身黑衣神不知鬼不覺地從自家府裏溜出,穿過幾條街來到掬月齋後門外,輕功一運越過房頭,穩穩地落在院中。
不大的院中隻有泉水噗噗的清響,四麵不見燈光,確實不像有人在。“真的搬走了不成?”韓如詡自言自語著靠近側廂,眯眼從門縫裏看進去,那些大小的箱子還在,讓他稍微安下心來。
“你在做什麽。”冷不防背後傳來一聲問,語氣平靜卻像是一記響雷砸下來,韓如詡差點失聲喊叫出來。
回頭,衛檀衣抄著胳膊看他,渾身撒發著逼人的寒氣。
韓如詡怒:“你能不能別那麽嚇人啊!你看看你自己,跟個水鬼似的濕淋淋的……咦?你怎麽濕了?”京城又沒下雨。
“我是主人,”衛檀衣答非所問,“身為朝廷命官,偷偷摸摸私闖民宅,這回又是受誰的指使了?”
“沒人指使我!你莫名其妙失蹤那麽多天我就不能懷疑不能擔心嗎!”
衛檀衣冷笑著轉身回主廂:“太子的走狗,擔心的也是我會不會對你那冷血無情的主子做出什麽不利的事來吧。我現在心情極差,奉勸你不要惹我,否則你會死得比你想象過的更難看。”
“衛檀衣!”韓如詡顧不得會驚擾鄰居,“你少拿人好心當做驢肝肺!你才是哪天被人殺了都沒人會奇怪沒人會哭。”
背影不屑一顧地哼道:“那麽淬思呢,她死後你哭過嗎?”
一提到淬思,韓如詡立刻無話可說。他當然沒有哭,甚至沒有明確地感到難過,相識至今一年有餘,淬思曾用白虹抵著他的咽喉,也曾用同一雙手給他端茶,好好壞壞總算得上是朋友,可她走得那麽不值得,自己卻一點都沒有難過的感覺,有的僅僅是對宋旌打心底裏害怕。
“知道她底細的人隻有我們三個,她是那麽好的姑娘,可我們誰都沒哭。韓大人,是否有人為你的死去而哭,和你是怎樣的人並沒有關係,如果你身邊的人全都是冷血無情的怪物,那麽你就算好上天去,最後也是和她一樣的結局。”衛檀衣說著就關上了房門。
韓如詡默默在院子裏站了一會兒,衛檀衣突然提著一隻壺開門出來,見他還在絲毫不奇怪,而是走上前去:“酒,要喝嗎?”
“酒?!”韓如詡眼睛睜得有雞蛋大。
“普通的米酒罷了,一直都放在那裏,原本想死前再喝,現在看已經沒什麽必要了,喝死了算了。”
眼見他拎起壺就要往嘴裏倒,韓如詡趕緊一把搶過來:“淬思說你不能喝酒!”
衛檀衣似笑非笑地道:“她已經死了。”說著去搶酒壺。
“可是我還活著!”韓如詡退開一大步,臉色鐵青,“如果你覺得親手殺了她心裏有愧非要折磨死自己才罷休,那我告訴你,你休想!”說著酒壺一傾,渾濁的米酒全倒進了泉中。
酒很快就一滴也不剩,韓如詡示威一般倒過來給他看,然後隨手一扔。
衛檀衣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良久,冰凍一般的臉上咧開無奈的微笑:“你今天到底是來做什麽的?如果是替某人做說客,那大可不必了。”
“太子在裝病,”知道他冷靜下來了,韓如詡於是說起正事,“我預感京城裏會有一場不亞於益王造反時候的大**,淬思的死對他來說想必是個不小的打擊,我一直不認為他是個草率行動的人,但這次他卻太過魯莽。”
“我不想聽關於他的事。”衛檀衣輕描淡寫就把他說的一通話忽略不計。
“你知道宋哲這個人嗎?”韓如詡不依不饒,“十四年前他因為造反被皇上處死,我們不久前還在曲明解家見過他同胞弟弟宋驍。”
衛檀衣這回笑得很開心:“你是想告訴我,宋旌很快也會被處死?那可真是太好了,不過你應該在他死後再告訴我這件事。”
“不是!”
真不知道該怎麽跟這個瘋瘋癲癲的人說話,韓如詡狠狠地抓頭皮:“宋哲造反的時候隻有十五歲,十五歲的皇子在自己的父親也才剛正式登基,沒有外戚撐腰沒有太子身份的情況下造反,你不覺得他是吃飽了撐的嗎?”
衛檀衣不以為意:“那和我有什麽關係,十四年前我……”話突然就斷了。
“林慧妃不是傻瓜,後宮裏沒有傻瓜,她怎麽可能做出這種自尋死路的事來?而且如果宋哲皇子當初真的是造反,皇上怎麽可能留下林慧妃和他的另一個兒子宋驍?”
“於是?”
“在宋哲被處死前不久,宋旌才被封為太子,你不覺得裏頭有蹊蹺嗎?再想想十一皇子被殺後皇上軟禁太子的事,還有,你也說過京城裏的事皇上都是知道的,他為什麽一直容忍你在他眼皮下動作不斷?”
衛檀衣被他連珠炮一般的話問得直皺眉,歎氣道:“你說了這麽多,到底想告訴我什麽?”
見他還不明白,韓如詡舉手投降:“陷害宋哲隻是太子穩固自己寶座的一個步驟,現在他顯然又在策劃著要拉出第二個犧牲者了,因為你不再能為他所用,皇上也有能力廢了他。”
廢儲另立?
被自己的父皇懷恨在心,失去了衛檀衣這個朋友,再加上重病,宋旌已經死定了。
衛檀衣被大雨淋了幾天渾渾噩噩的腦袋終於清明起來,嘴角抽了抽,露出笑容。
“那麽,他準備對誰下手?”
“如果我猜得不錯,應該是端王宋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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