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曰蜜月分居(二)

我天生的喜歡跟別人對著幹,別人越難受,我就越高興,這實在是個很惡劣的品質。於是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愈發加大了力道去觸碰他的額頭,他一生氣,就將我一把手指全都握在掌中,那雙狹長的眸子定定望著我,刹那間好像天荒地老,又像在細水長流。總之,我很是訝異這種感覺,以往的二十年裏從未體會過,酸澀而喜悅。

段青叢這樣躺著,我剩下的那隻手揪過來一隻大枕頭墊在他頭下。露娜似乎很是喜歡睡在段青叢或者我的肚子上,於是也屁顛屁顛竄了上來。段青叢拍著我的背把我按在他胸前,我自他的胸膛往上平視——由微敞的領口裏窺見他精壯結實的肌理,凜冽的鎖骨,以及脖子上尚在微微蠕動的喉結。

他突然抬高了頭拍我的腦袋,唇邊笑意深深,整個麵部線條也放鬆了下來。我還奇怪他在笑什麽,隻見他指了指自己肚子上的露娜再指了指我,說:“瞧你和那個小畜生多像,表情都一模一式……”

我臉一黑,伸出和那小畜生一樣的利爪去抓他的臉頰,段青叢這就受不了了,顯然是覺得我冒犯了他作為校長的師道尊嚴,於是收了笑容將我一瞪。我乖乖偃旗息鼓,繼續窩在他胸前,頗有預見性的想:今後的婚姻生活隻怕就要如此壓抑下去了,我這無處發泄的暴脾氣啊……

根據段老師的合理化建議,我暫時還在學校住,周末時回家。

段青叢的工作量很是撲朔迷離,本來照常理推斷某天應該很忙的,他卻優哉遊哉;若是別人都放假消閑,他卻保不齊要忙得天翻地覆。我納悶其實他說的是實話,他的確是沒什麽時間給我做飯,所以我回家的那些日子大多也是他帶我出去吃。段青叢作為一個深諳養生之道的中醫,挑選飯館餐廳各類菜式的本事我還是很信得過的。隻不過吃膩了食堂又要吃些外麵的飯菜,我難免哼哼唧唧的要他做些愛心飯來給我吃。

每到這個時候,他總是要不假辭色,涼涼的送我一句:“你何不自己學做菜?”,見我噘了嘴,便又轉回頭來對我說:“你如果每天都回來一趟,總能碰到我閑暇的時候,你自己考慮考慮。”

我將此番話理解為赤裸裸的威脅。

而我向來不太喜歡受人威脅,於是梗著脖子,連周末也不回家了。段青叢每日裏總要電話或者飛信來查一查我,我骨氣雖是硬,但表麵上不敢如此明目張膽的忤逆他,每每我都說會回去會回去,然後臨時再找個理由來推搪。無非是突然加課或是突然肚子痛之類。

當然,段青叢也不傻,知道我鬧別扭,但礙於自己實在是忙得有些過分,倒也沒那個時間來跟我計較。要是我不回去,他就開車來接我吃個飯什麽的,我們倆的見麵真可謂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終於,段校長被激怒了,沸騰了。

宿舍裏的人開始還以為我和小白臉師兄段青頌一起出去,不過總也沒見過段青頌的身影,又見了段青叢來接我的時候開著的韓國現代,一個個的心裏精著呢,均知道我已經“移情別戀”。張大樂是個直來直去的,當下就質問我是不是無情的拋棄了段師兄,我被他問的一陣難過,無言以對,這下子以秦沁水為首的段青頌親友派挨個將我鄙視了一番,我甚惆悵。

宿舍裏的這個情況嚴由也是知道的,他忠實的女友秦沁水同學已經一絲不漏的向他轉達了。嚴少爺是學校裏為數不多的知曉內情人士,也沒說什麽,隻是將宿舍裏一幹人等的不平之火幫著壓了一壓。

再返回來說我們已經沸騰的段校長。

這個周末他難得在家,早早便電話來催我回去,說是要給我把皮緊緊。我一麵念叨著家庭暴力啊家庭暴力,一麵遮遮掩掩怕宿舍裏的女人們知道。想當然的,我本來也不想回,這下子他又說要收拾我,我自然更加畏縮了。想了個不太新鮮的理由說不能回去,忙忙的就要掛電話,段青叢在那端淩厲一喝:“你別掛!”

我哆哆嗦嗦要合上手機蓋的手就那麽停住了,乖乖等著段老師訓話。

“小阿梓,你也敢跟我撒謊了?嗯?我已經電話問過你們學院院長,你們那個專業平日裏閑得很,哪來的加課?我頭幾次不拆穿你,你就以為這個借口好用了?我的小妻子還真是天真的緊……”

段青叢這個話裏很是有幾分陰沉,且語氣也是越說越詭譎。我大駭,忙說:“我隻是……隻是明天就周一,我怕來不及回來上課……那個,既然這樣……我回去……”

段青叢冷冷打斷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肚子裏那點小九九,磨磨蹭蹭回來,到家還沒換鞋就該回學校了。”

我可憐兮兮道:“那可怎麽辦?你說?”

“晚上在家住,明天送你回去。”

我義正詞嚴:“不行,不能夜不歸宿。”

段青叢要發作了。

我聽到那頭他深吸一口氣的聲音,那必然是他要訓人的前兆,我正眼疾手快把手機音量調小免得宿舍裏的人聽到我們之間的對話,那邊段青叢卻遲遲沒出聲,過了幾秒,他涼涼的說了句:“有個電話進來,你等一下。”

我如釋重負。

段青叢接完那個電話,回過來就不冷不熱的告知我:“媽今天要來家裏,你看著辦吧。”

我仰天長歎。

這下子,如果不在家裏乖乖跟著段青叢過夜,段老太太那個老人精還不得像《孔雀東南飛》裏麵的惡婆婆一樣把我給fire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