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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結束。
林玉心中清楚，劍主雖死，但林家，仍然是內患未安。
“這一切，終究還是無法結束啊。”
想起劍主出現時，眼底的那一抹深意，林玉心中，便是有些苦澀。
達到了返虛這個境界，就已經能夠知自己的命。劍主滯留在返虛這個層次許多年，理應有極為深刻的體會。
他不可能不會預感今日將是他的死期。
可他仍然出現了。
哪怕曾經再怎麽恨他，再怎麽想要殺死他，等到劍主真的化成天地間一捧飛灰時，林玉的內心，還是有些複雜的。
多年的憎恨，埋藏在心裏，那是一種怎樣的執著？
本以為殺了劍主，就能夠將林家衰敗的源頭毀滅。但林玉突然間醒悟過來，這一切，並不是他想象的那般簡單。
“這裏，就是天劍山莊了嗎。”
林凡收劍入鞘，目光微凝，渾身都是濃鬱至極的殺氣。
林玉怔了怔，旋即說道：“這裏，畢竟是林家。”
畢竟是林家……
林凡殺意一滯，沒有說話。
但林玉的意思，他還是理解的。
無論他再怎麽恨，這個地方，仍然是林家。是他，同樣也是他父親林若愚的家。
家……
這是何其沉重的字眼。
自打林凡有印象以來，他所知的家，便是藥穀那間木屋，是那充滿了藥香與花香的大山。
至於林家，林凡從未將它放在心上，也從未真正的接納過它。
即便想起，也隻是帶著仇恨的情緒。
外公黎妙手對當年那件事情忌諱極深，根本不想重提舊事。隻是偶爾會說上一句可惜，同時告誡林凡，絕對不要去打聽自己父母的事情。
那個時候，林凡心裏，就已經埋下了疑問的種子。
直到後來，天劍族的事情漸漸暴露，萬花穀內為何會排擠自己父親林若愚的真相，也展現在自己眼前。
林家！
一切都是林家！
林凡深吸了幾口氣，才讓自己的情緒平複下來。
盡管現在他的心境早已經變得平和無比，可在麵對林家之時，仍然無法保持淡然。
“我知道你心裏肯定會有怨言，我也知道，林家想要得到你的諒解，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林玉的聲音平緩低沉，也沒有用勸誡的口吻去說服林凡，僅僅像是提起一件不足道之的事情，十分平靜：“但我希望你能好好考慮，如果不到萬不得已時，不要對林家的人出手。無論如何，你畢竟姓林，你的父親，畢竟曾經用自己的肩膀，抗起了這個家族上上下下近千人的擔子。”
“帶我進去看看吧。”
林凡聽到這裏，也不多說什麽。
隨即他看了一眼幾乎昏死過去的驚天君，便飛身來到他的身邊，伸手搭在他的肩膀，渾厚的力量化成汩汩清泉，流進驚天君的經脈中，迅速修補著他體內的傷勢。
這次來到天劍山莊，真正的目的，還是將驚天君救回。但能順手除掉劍主，也算是意外之喜了。
對於劍主這個存在，林凡並沒有太多的感覺。畢竟他沒有在天劍山莊生存過，不知道劍主占據著天劍山莊究竟想要做什麽。
“剛才我們的戰鬥，應該已經驚動不少人，奇怪。”林玉望著一片狼藉的廣場，發現直到現在仍然沒有一個人出現，眉頭頓時緊鎖在一起，心裏升起了幾分不太好的預感。
“難道……”
突然。
林玉渾身猛震，像是想起了什麽恐怖的事情，神色間充滿了不敢相信。
他如同瘋了一般衝進山中，向平日裏林家族人聚集的幾個大宅飛去。
大約過了片刻，一聲怒吼便從山中傳來，刺目的劍光衝天而起，四野皆動！
站在廣場上的林凡聽到林玉那一聲怒吼，知道出了事情，連忙也飛入山中，趕了過去。
“發生什麽事？”林凡見林玉全身僵直地站在一座宅子裏，匆忙間出聲詢問，但下一刻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這座宅子裏，滿地都是鮮血，無數燒成了焦碳的屍體橫在那裏，已經變的無法分辨出原本模樣，簡直慘不忍睹。
這樣的場麵，林凡並非沒有經曆過，可是，躺在這裏的畢竟都是林家之人，那一絲血脈聯係，是無法否認的事實。
林玉從之前的憤怒中回過神來，二話不說，拔出無瑕劍，轉身就走！
“等等！”林凡一把抓住他，冷聲道：“你知道是誰做的？”
“慕須留，傲滄子……！”林玉怒及之下，並不回答林凡的問題，而是向著天空，大聲喊出了這兩個名字。
千劫山中，兩名隱世強者，便是慕須留與傲滄子。而這兩人的師父，便是千劫山的返虛老怪。
在這種時候，林玉想到他們兩人，很顯然是心中已經有了定論。林凡知道這件事情自己並沒有發言權，索性鬆開了拉著林玉的手，打算靜觀其變。
不過……
當他回頭看到那遍地屍體的時候，心裏也有些驚訝。
這種焚燒手段，絕非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莫非……”林凡突然想到東域大陸那場烈火，雙眼便是微微一眯。
林玉並不知道，林凡已經想到了另一個可能動手的人，不過林凡也沒打算告訴他。
白莫愁的事情，暫時還是隻有他自己知道比較好。
因為他不能確認白莫愁現在已經達到了什麽實力，所以，眼下還是盡量不要將別人牽扯進來。
隨著林玉的聲音傳進大山之中，回音餘響不絕，驚起山中無數飛鳥。
兩股氣息慢慢從山的那邊傳來，仿佛是在回應著林玉的怒喝。
先出現的人，是個白須及胸的老者，他便是千劫山大長老，慕須留。
隨後，渾身藍袍，看起來仿佛是個中年人的傲滄子也出現在慕須留身後。
兩個人臉上的神色，多少都有些難看。
“原來是無瑕劍主。”傲滄子看了林玉一眼，雖然驚訝於他現在的氣質，但卻仍然不能弱了千劫山的底氣。
至於慕須留，在看到滿地的屍體以後，就已經猜到了林玉如此憤怒的原因。
如果放在以前，林玉這樣大呼小叫的讓他們二人出現，身為千劫山大長老，慕須留絕對會跟他討個說法。不過現在，林玉的氣息很顯然已經不再屬於歸一，那他的境界，已經是顯然意見的事情了。
更何況……
慕須留看了看林玉身邊的林凡，活了這麽多年，對於看人這方麵，慕須留還是頗有些心得。別看林凡站在一邊皺眉沉思，不顯山不露水，可慕須留仍然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極為詭異的危險氣息，心底竟然還升起淡淡的恐懼感。
“此人，不好招惹。”
慕須留在心中，下了如此定論。
“我需要你們給我一個交代。”
林玉灰色的雙眼似乎能夠噴出火光來，他看了傲滄子一眼之後，語氣冷冽無比，沉聲道：“這裏，應該是傲滄子你的山門範圍。為什麽發生了如此大的事，你居然沒有任何反應？如果今天你不給我一個解釋，我定要讓你為這些冤死的林家族人陪葬！”
“林玉！”傲滄子表情一變，反駁道：“你不要太過分！天劍山莊與千劫山雖是共在一處，但平日裏卻互不相涉，你不要得寸進尺！”
林玉聞言，殺意頓聲，周圍的溫度，瞬間就下降了無數。
“唉！”
慕須留抬了抬手，示意傲滄子不要說話，之後對林玉說道：“無瑕劍主也不要動怒，這件事情，千劫山肯定有部分責任。不過，此事很顯然是針對林家而為之，否則能夠瞞過我等的耳目，光明正大殺死這麽多林家族人，不可能會輕易放過我與傲滄子。而且，這樣的高人，我相信千劫山絕對不會隨意去招惹……”
說到這裏，慕須留的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
你們林家自己招惹的麻煩，雖然是在我們千劫山的地盤上出了事情，但也未必就非得要我們去擦屁股！
道歉，可以，但要想要將責任推到我們身上，卻是妄想！
聽到這種態度，一直沉思的林凡也不免抬起了頭，麵無表情的看了慕須留一眼。
就是這一眼，原本還在為自己的機敏而沾沾自喜的慕須留登時如墜冰窖，渾身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戰！
“這件事情，你們必須要給我一個交代！”
林玉不由分說，一揮手，就將事情扔給了慕須留與傲滄子兩人。
倒不是他托大，而是千劫山與天劍山莊確實有過約定。雙方之間，大都承擔著保護對方弟子、族人的責任。
慕須留與傲滄子乃是千劫山的大長老與二長老，這兩人的實力，雖然未必能與來襲者交手，但也不至於什麽都察覺不到。
之前林凡與林玉兩人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劍主身上，並沒有察覺到有人趁虛而入，卻不代表慕須留和傲滄子同樣如此。
就算那人的實力真能瞞過慕須留與傲滄子，可也不至於瞞過兩人背後的那個老怪物。
這件事情，絕對沒有他們說的那般簡單！
林玉渾身殺氣騰騰，就像是一頭陷入了暴怒的猛獸，完全不像之前那樣溫文儒雅，冷靜至極。
因為林家是他的軟肋，是他唯一的逆鱗，任何傷害到林家的人，都會將他心中最為瘋狂殘暴的那一麵引導出來。
林凡今日，也算是見識到了林玉的瘋狂。
“林玉，雖說我們雙方曾經簽訂過一些協議。但這麽多年來，千劫山一直都在盡心盡力保護你們天劍一族，沒有過任何疏漏，如今這件事情，就算是有我們的不對，可你們也未必沒有任何過錯吧？”慕須留忍著心裏對林凡的懼意，擦了擦鬢角的冷汗，低聲道：“林家死了這麽多人，我也感到十分憤怒，但是，你硬是要說這件事情的責任在於我們，我們千劫山，也不是任人欺負的軟柿子！”
“是嗎？”就在這時，林凡笑出了聲，看了慕須留一眼，問道：“就算林家欺負你，你又能如何？”
“你！”
慕須留有些怒了。
他活了這麽大，還沒被人如此藐視過。
更何況，藐視他的，還是讓他打自心底感到懼怕的——毛頭小子？
雖然慕須留知道實力不能憑麵相來判斷，可是，看到林凡那年輕的麵孔，略白的鬢發，還有那若有若無的出塵氣質，他就不免有些氣悶。
人與人之間，難道真的有如此大的差距？
慕須留之前是不信的，但見到林凡與林玉這兩個人以後，他的自信有些動搖了……
不過，這並不能成為他容忍林凡侮辱自己的借口。
有句話說的好，越強大的存在就越為怕死。但是，在這句話之前，還有一句老話，地位越高，實力越強的人，就越愛惜麵子這件毫無價值的外衣，即便為此付出生命，也毫無悔改的意思。
哪怕知道實力上有很大的差距，慕須留仍然用幾乎可以激怒任何一個人的語氣，反諷道：“你是在威脅千劫山麽？你要知道，天劍山莊也是座落在天劍山莊之內，如果真的和我們鬧翻了，對林家沒有任何好處。”
“威脅你們？”林凡笑了，笑容中有些不屑的意味，“威脅這二字……你們也配嗎？”
“言而無信的人，在我眼裏，永遠都與垃圾沒有任何區別。至於威脅，更是好笑，若要動手，你們二人早已經身首異處，千劫山也必將從這片大陸上消失，威脅二字，又是從何說起？”
“好個牙尖嘴利的小子……”傲滄子聞言，臉色也陰沉起來，不過卻按捺著沒有動手。
他知道，他們兩個人，根本就不是麵前的林凡與林玉的對手。既然如此，那麽還是不要上去自取其辱比較好。
慕須留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在林凡那番挑釁的話語出口以後，並沒有什麽過激的反應。
其實，這件事情說開了，他們千劫山真的脫不開幹係。隻是慕須留見到那些林家族人的死狀，知道此事實在是棘手異常，如果能不沾上麻煩，就別去沾惹此事。
可是，他這種明哲保身的心態，恰好激怒了本就滿心怒火的林玉。
“我看，林家與千劫山的結盟，似乎可以到此為止了。”突然間，林凡輕描淡寫的說出了這句讓慕須留與傲滄子都感到了震驚的話。
林玉雖然麵無表情，但他的眼神裏仍然透露出些許不解。
林凡給了他一個放心的表情，旋即說道：“既然千劫山隻懂得推卸責任，那依我看，這所謂的同盟，也可以解除了。畢竟，沒有人想要一個關鍵時刻隻知道甩開包袱的同盟，也沒有人希望，在最關鍵的時刻，被同盟從背後捅刀子。”
“你是說，我們千劫山在背後捅了林家的刀子？”慕須留眯上雙眼，語氣冷然：“年輕人，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更何況，千劫山與林家的同盟關係，是由各自的主事來決定。據我所知，現在林家的主事，應該是劍主和三頂峰吧？嗬，老夫我雖沒有什麽本事，但在千劫山中還是有些分量，不知道你又是以什麽身份說出這番話呢？”
“身份嗎……”
林凡沉吟了一聲，之後緩緩道：“不知道林家第八代天劍這個身份，夠不夠做決定？”
慕須留表情猛變，傲滄子也啞然無聲！
交談半天，他們都沒有把林凡往天劍那個方向去想。
雖然他們早有耳聞，林家這一代的天劍是個毛頭小子，沒有什麽實力，就連林家本身都不想接納他。
可是，如今親眼所見，慕須留和傲滄子都恨不得將散布謠言的人拍死！
這叫沒有什麽實力？這叫林家本身都不肯接納？
林家三頂峰之首的無瑕劍主林玉與他關係甚篤，而且，此人本身明顯也有十分恐怖的實力……
這樣的家夥，怎麽可能會是傳言中的那般不堪？
慕須留腦袋嗡的一聲，知道今天的事情算是砸了！
林家族人死了這麽多，而自己卻當著林家第八代天劍，也就是林家現任家主的麵前推卸責任！
“你說你是林家第八代天劍，證據呢？我們總不能聽信你的片麵之詞吧。”
事到如今，傲滄子似乎還不死心，想要反駁幾句。
慕須留眼前一亮，對傲滄子的反應感到了佩服。
“如果隨便是誰都說自己是林家第八代天劍，那我們豈不是要跟他們每個人都談一次？”慕須留冷著一張臉，已經打算頑抗到底。
總而言之，這件事情，絕對不能沾到千劫山的身上！
“多說無益，如果千劫山不能就此事給我，給林家一個交代，那我定要親自給千劫山一個交代！”
林玉指著滿地慘死的林家族人，冷聲道：“這裏數十條林家冤魂……就一筆一筆，記在千劫山的頭上。”
“你們未免太不講道理了吧！”慕須留有些氣急，怒聲道。
“道理？如果今日你們的實力壓過了我們，恐怕現在就不會講什麽道理了吧。”
“更何況，林家與千劫山簽訂過同盟之約，眼下千劫山違約在先，還隻顧著推卸責任，可有和我們講過道理？”
林凡已經看透了這兩人的嘴臉，心裏已經動了將這種敗類清除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