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找空位坐下,準備掏出手機來玩,卻見不遠處有幾個熟人鬼鬼祟祟的。
“過去啊!”蔣笑笑推搡著張巧玲,動作帶著點粗魯,“過去說啊!”
張巧玲搖搖頭有些抗拒,卻被同寢室的另外兩個女生架著,緩緩朝莫明霞她們走來。
“什麽情況?”三人疑惑地問。
彭朵朵來找郭漂亮玩,見到513寢室的人這樣,冷笑道:“不帶腦子來學校的人,終於知道錯了?”
張巧玲聽到後,立馬變了臉:“你什麽意思!”
下一秒,蔣笑笑又推了她一把:“你就別凶人家了,自己做錯事還死強著不肯認錯!”蔣笑笑親昵地用手指戳她的腦門,“不是跟你把道理說清楚了嗎,怎麽還這樣?”
“我不是沒意識到嘛!”張巧玲求饒,扭扭捏捏地站在三人麵前,對著自己的“恩人”說道,“對不起啊。”
莫明霞奇怪地問:“你對不起我什麽?我沒明白。”
張巧玲摸摸腦袋,特別不好意思地說:“我們寢室的人拍了你‘兵器庫’的照片,還錄了你翻牆下樓的小視頻……”見三人還是不明白,她幹脆直說了,“那些照片都是我傳出去的。”
郭漂亮驚呼道:“你居然是內……”內什麽呢?內奸、內賊、內鬼,反正不是什麽好詞。
張巧玲聽明白了,也沒法生氣,反而覥著臉說:“我不是被大俠偉岸的身姿、瀟灑的身手震撼到了嘛!我絕對不是想幹壞事,我一開始就是覺得特別牛,想分享一下!我告訴過那人,要她不要傳出去,誰知道……”
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千萬不要跟別人說,這是別人告訴我的——這樣的秘密不被傳出去才怪!
一幹人看著張巧玲,相當懷疑她的智商。
蔣笑笑“啪”地打了一下她的胳膊:“都告訴了你別往外說,要不我們把你被關在畫室的事也宣傳宣傳?”
張巧玲惱了:“不是說好了不說出去嗎?那就是個誤會!”
郭漂亮可不好糊弄,她問:“那你怎麽把大俠的事說出去了呢?”
張巧玲心虛地笑道:“對不起啊,大俠……”
莫明霞聽完沒當一回事,擺手說:“算了,隻要不是……”說到一半,她停了下來,她想掩藏她害羞的小心思。
郭漂亮卻明白她想說什麽——“隻要不是被我拿刀的模樣嚇到了,那就不算事”!
張巧玲也樂得逃過一劫,然而學霸的警示馬上就應驗了。
那天上午有四節課,第四節是管得不嚴的體育課,沒有桌椅板凳,站隊的時候隻有一拳一臂之距,特別適合閑聊。莫明霞長得高,自然站在隊伍最右邊,後麵兩排是男生。等著體育老師來的空當,他們的議論聲此起彼伏。
“那麽長的刀!”
“開沒開鋒?”
“拽著繩子就跳下去了。嘿,你別不信啊!張巧玲發的。張巧玲,你說是不是?”一個男生高聲喊道。
女生們的注意力也迅速被吸引了,嗡嗡地議論起來。
莫明霞眼前發黑,她提著一顆心,生怕聽到什麽刺激自己的話,然後她聽到後麵的男生小聲說“好厲害啊”。她長舒了一口氣,又笑自己還是不能假戲真做,還是為此擔驚受怕。
忽然隊伍中爆發爭吵,她聽到張巧玲惱怒地說:“真的,都是真的!不要問了,再問就會被學校查了!”
莫明霞低頭笑,原來張巧玲才想明白大家是在害怕被學校發現。
忽然她被人拍了一下,她警覺地回頭,斜後方的男生看到她敏捷的反應,忍不住笑了:“我就猜是你,不過你千萬別承認!美術係那邊有人說門被砸壞了,畫室‘失竊’,你們……”男生看看還在嚷嚷的那群女生,“你們還是低調點。”
事與願違,男生剛剛說低調,那邊就爆發出一聲喊叫:“都說真的是為了救人,救的就是我,不是我朋友,行了吧!”
議論並沒有因為張巧玲的話止息,反而越發熱烈了。
“能帶刀來上學嗎?管製刀具都不可以吧?”不知是誰說了一句,眾人一片嘩然。
體育老師姍姍來遲,有點正義感的人大吼一聲:“都別說了!”
可是已經遲了,這消息早就傳開了,係裏議論紛紛。
熱身運動完是八百米跑,莫明霞身體素質一貫很好,跑兩圈下來臉不紅氣不喘。
懊惱的張巧玲喘著粗氣湊過來,不再是那副耍小聰明的樣子:“大俠,對不起,我,我不知道我把圖片都撤回了,還是有人截了圖。我都說了別發出去,別發出去,沒想到還是被這麽多人知道了……”
郭漂亮叉著腰走過來,想罵她幾句,但自己連氣都沒喘勻。
此時一邊的蔣笑笑一臉嚴肅地把手機往郭漂亮手裏一塞,對著莫明霞說:“係領導知道了,他們開會說要提前檢查,重點搜查刀具、電器。”
跑八百米輕而易舉的莫明霞變了臉色:“有沒有說什麽時候開始檢查?”
“還沒。”
“你們能幫幫我嗎?”莫明霞毫不猶豫地開口,她看著叉著腰陸陸續續跑到終點的同學們,“幫我找熟悉可信的人,讓我藏一下行李箱。”莫明霞深深地注視著蔣笑笑、張巧玲,她這次求助沒借別人的手,慎重又急迫,話語裏滿是懇求。
提前檢查,重點搜查刀具。聽到這句話時,她的心髒就往下墜,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保住她的心頭好!擔憂、害怕……所有的念頭,都敵不過這一刻對徹底失去的恐懼。
蔣笑笑快速地回答:“我明白,沒問題。”
轉頭,她又吩咐張巧玲:“你偷偷跟老三、老四說,別讓羅米之類的人聽到。”
甄鍾爾聽後,自覺地舉手說:“我去找朵朵!”
莫明霞深吸一口氣,歎道:“謝謝。”此時的她拋棄了以往的忐忑,“幫幫我,保住它們。”
“放心吧,大俠!”蔣笑笑拍著胸脯說道,“你幫過我們,小玲被困的時候,你二話不說爬牆下去救人,我們要是不幫忙,豈不是狼心狗肺?再說了,即便沒有這些事,我蔣笑笑也交你這個朋友!”
“謝謝了!”莫明霞眼眶微濕。
幾人稍稍安慰她後,便火速散開,分頭行事。
足球場上有不少班級在上課,人群這邊一堆那邊一堆,嬉笑打鬧的聲音讓時間變得悠長。但有那麽幾個小心謹慎的人交頭接耳偷偷傳遞求助的信息,讓這一切看起來像是暗湧之上的平靜。
“你覺得我們這次能借到櫃子嗎?”莫明霞問在一旁安慰她的郭漂亮。
郭漂亮毫不猶豫地說:“肯定能,你相信她們!”
然而,這並不能讓莫明霞放心,她又問:“你說,如果被發現,我的那些兵器會怎麽樣?”
郭漂亮有些憂心忡忡,並不想把那個顯而易見的答案告知她。
然而莫明霞心裏一清二楚:“會被沒收吧?”
“大俠,不會的,我們會借到壁櫃的。”郭漂亮安撫她。
忽然,彭朵朵朝她們揮手,比了一個“1”,又比了一個“OK”。
郭漂亮欣喜不已:“大俠,你看!有一個了!”
“我知道我知道!”莫明霞激動得都破音了,“我也要想點辦法!”
“想點辦法,想點辦法……”莫明霞嘟囔著,拿起了手機,快速找出江教授的電話號碼,撥了過去。
“江教授,我是莫明霞……”
那邊沒頭沒腦地說:“我不回來吃飯。”
“江教授,我是莫明霞!我有事要跟您說!”她焦急地重複。
那邊依舊說:“我知道我知道,我不回來吃飯,你說,你說。”
郭漂亮聽明白了,猛拽了莫明霞一把:“他聽明白了,大俠你直說!”
“教授,你們是不是要搞寢室突擊檢查?能告訴我是什麽時候嗎?”莫明霞把手攥成拳頭,抵在鼻尖,她等著江教授的回答。
江教授考量一番說:“可以是可以,但你得告訴我怎麽回事。”
莫明霞快速地說:“傳出去的女生寢室‘兵器庫’照片是拍的我箱子裏的東西。”
“什麽?”那邊大吃一驚,語調都不準了,然後又連連對身邊的人說,“家裏有點事,我出去說。”
一陣雜音之後,江教授那邊才安靜下來:“你怎麽弄出這種事?你怎麽把兵器帶到學校來了?”
“我媽說要丟掉,我隻好偷偷地帶過來。”莫明霞老實回答。
老頭罵道:“你糊塗啊!這麽大的事,這麽多兵器,你讓我,讓我……”
“您能幫我保住它們嗎?”莫明霞乞求道,“您跟學校說一聲,說這是個誤會!”
“你未免把一個返聘輔導員的權力想得太大了吧?”老頭歎息,忽然又生氣了,他高聲問,“你不是怎麽都不願意參加大學生運動會,怎麽都不想參加武術比賽嗎?既然練了十幾年的武術都可以丟,你還管幾把刀幹什麽?”
莫明霞急得快要哭出來,心裏說“不是這樣的,不可以丟,不能丟”。
“江爺爺,您別這樣,這些可都是我爺爺的命,我不能把它們弄丟啊!”
“臭老頭的?”江教授疑惑地問,隨後更加不以為然了,“那你盡管讓他們搜走,你最多落一個處分,不礙事的!刀嘛,江爺爺出錢再給你買!”
莫明霞高聲叫道:“那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對誰來說不一樣?你爺爺?”江教授嗤笑一聲,“別逗了,他拿什麽都是練,他根本不介意自己拿的是木棍、掃把還是柴刀!”
“劈啪”一聲,火光閃過莫明霞的腦子。像是武俠小說裏說的打通任督二脈,又像玄幻小說裏的頓悟,她忽然明白自己為什麽這麽焦急了。
是為了爺爺的武器嗎?不是的。她不願承認,從小到大對著那些刀、劍,她早就有了割舍不掉的情感,那是她不願向任何人說明、不願向自己承認的熱愛!是冬三九、夏三伏堅持並沸騰卻隱藏在壓力之下的深愛!
她腦子轉得急,卻什麽話也說不好,她想告訴江教授不是為了爺爺,是為了自己。
“江爺爺,您幫我保住它們,我去參加武術比賽!”
“莫明霞!”那頭一聲大喝,江教授暴怒,“如果你是為了作為交換條件而去參賽,那就免了!你想想你對不對得起你十幾年苦練的那身功夫!有天賦的人多了,不缺你這一個!”
莫明霞冷靜下來,她明白自己說錯話了。她緩了口氣說道:“我錯了,我說錯話了。江爺爺,我不會用這個當作交換條件,但武術比賽我還是會去的,因為我的心告訴我我必須去!”
江教授明白她轉過彎來了,歎了一口氣,又氣又好笑:“你說你怎麽把刀帶到學校來了呢?還躲過那麽多人……”
“江爺爺,您幫幫我!”
像孩提時那樣,她又開始管江教授叫江爺爺。
兒時,江教授放暑假提著酒來找爺爺,爺爺說:“明霞,給江爺爺耍一套!”然後莫明霞一抱拳,瀟瀟灑灑耍了一套拳。兩個老頭喝酒、吃花生,拍著巴掌叫好,末了又拿錢讓莫明霞買糖吃。
莫明霞後來總想起這樣的日子,不是糖好吃,是她心裏很甜。
江教授歎氣,這大概是他答應老夥計幫莫明霞鋪路以來歎氣最多的一次:“明霞,聽江爺爺的,那些刀、劍,沒了就算了。爺爺知道,十幾年了,你對它們有感情,舍不得,但你的確違反了學校規定……”
“江爺爺!”莫明霞紅著眼睛,帶著哭腔求他。
江教授沉默了一下,說道:“好吧,臨了我徇私舞弊一把,也算是晚節不保了。我幫不了你多少,我隻能告訴你,檢查的人已經在過去的路上了。”
莫明霞驚得怒罵一聲。
郭漂亮趕忙問:“怎麽了?”
莫明霞回頭兩眼血紅地說:“已經過去了!”
郭漂亮連忙跑向求助成功的彭朵朵,邊跑邊喊:“你先過去,我去叫人幫忙!”
“好!”莫明霞拔腿就跑,低頭發現電話還沒掛。
她準備按掛斷鍵的最後一秒聽見江教授說:“明霞,那些刀從來不是你爺爺的命,你才是。”
她躊躇了片刻,艱澀地回答:“我明白了,江爺爺。”
隨著快速奔跑,莫明霞腎上腺素不斷升高,景和人快速向後掠去,加速再加速,她怕遲了會對不起自己收藏已久的珍寶,也怕晚了會對不起爺爺一片苦心。
愛不愛練武,這件事在她還沒有答案的時候,爺爺就已看明白。她怕媽媽對爺爺不好,不敢和媽媽作對。爺爺還在執著的時候,她早已明白把握經濟命脈的人是誰,祖孫倆誰也反抗不了媽媽。她看得明白,爺爺看得更明白,他知道孫女對武術的心思,所以他才把孫女托付給自己的老夥計,希望在這四年裏能給莫明霞鋪出一條路來。
爺爺算好了一切卻沒算到自己的孫女是個縮頭烏龜。莫明霞蜷縮在自己的世界裏,膽怯地隱藏著自己的真實想法,對誰也不敢說,包括自己。
這些日子,她已經動搖了,遇見了郭漂亮、甄鍾爾,跟著她們經曆了許許多多的事情,見識了她們的想法,她慢慢地被她們影響了。如果沒有這兩個人,莫明霞隻會在失去之後放聲痛哭,卻不會像現在這樣在還未失去珍寶之前竭盡全力挽回。
莫明霞狂奔著消失在足球場出口,郭漂亮匆匆抓住彭朵朵,問清楚答應借櫃子的人是誰,兩人架起女孩就跑。
甄鍾爾和蔣笑笑還在和人交談,被求助的女生熱心卻沒有空櫃子,女生見郭漂亮和彭朵朵架著人狂奔,也小跑著跟上:“等什麽,過去幫忙啊!沒有櫃子,至少也能幫忙拖延時間啊!”
有這樣念頭的人紛紛跟著跑,呼呼啦啦一群人終於引起了體育老師的警覺:“喂,幹什麽呢?去哪兒?都給我站住!”
“老師,她們不是逃課。”一個清冽的男聲忽然插話,“她們是被江老師叫走的,說她們學費賬戶出問題了。”
體育老師不敢耽誤這種大事,手一揮就不再計較了。
學霸看著那群女孩遠去的背影,心裏默默地說:居然還是幫了她們,我怎麽這麽善良呢!
跑出足球場,跑回寢室,莫明霞精疲力竭卻不肯放棄,她喘著粗氣爬上頂樓,四周靜悄悄的,門卻虛掩著。還是晚了嗎?這一刻她的呼吸都快沒了。
但還沒晚!
莫明霞推開虛掩的門,裏麵竟然空無一人,箱子和一切物品都安安分分地待在原地,像是沒人入侵的樣子。
她一拍腦門,心想肯定是早上出門的時候忘記關門了!
此時電話鈴聲大作,莫明霞飛快地拿出手機:“喂,怎麽樣?”
“二樓,203!”郭漂亮語速飛快,“他們現在已經開始查一樓了,你趕緊搬一個行李箱下來!”
和查寢人員隻隔著一層樓,這也太危險了吧?
莫明霞提起一個箱子就往樓下走:“那其餘的呢?”
“先塞進去一個!”郭漂亮思維清晰地回答,“鍾爾現在上去了。你把箱子送到203寢室,203的人會幫我們放好,然後你趕快上去拿第二個,鍾爾扛著走不了太遠!笑笑現在在三樓挨個寢室找空櫃子,我盯著查寢的人,我們保持聯絡!”
“好!”
莫明霞回答後,郭漂亮又說:“大俠,你相信我們,我們齊心協力一定可以的!”
沒有多餘的時間道謝,莫明霞提著箱子往樓下走,途中遇見不少看著她的人,她盡量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匆匆往樓下走。一聲下課鈴卻把她嚇了一跳。她拖著箱子來到203門口,像臥底一樣打暗號,把門敲出約定的節奏,裏麵的人才放心地開門。
“快快!”幫忙的女孩比她還著急,接過箱子便把她往外推,“你快走,你快走,快上去拿其他的!笑笑她們在218寢室找到了半個空櫃子,還能放一個!”
莫明霞猶豫地說:“很沉的,你扛得起來嗎?我先把它放進櫃子再走!”
寢室裏走出另外三個女生,也是一臉焦急:“你快走吧!我們四個人一起肯定扛得起!”
莫明霞聽後匆匆道了一聲謝趕忙往外跑,飛奔著上樓找甄鍾爾。跑到四樓,她正好遇上各搬一個行李箱的甄鍾爾和彭朵朵。
莫明霞接過一個行李箱,讓兩人守著最後一個。兩人如同戰士一樣向她敬禮:“保證完成任務!”
這個時候還不忘逗樂,莫明霞眼眶濕潤,微笑起來。但還有難關等她闖,她轉身便抹去了眼角的淚。
剛走到三樓,被調成靜音的手機猛烈振動起來。她接通電話,耳邊是郭漂亮急切的聲音:“躲起來!二樓查完了!”
“這麽快?”
郭漂亮又急又怒:“他們拿了鑰匙!他們拿鑰匙打開沒人的寢室進去檢查,你說快不快!”
拿鑰匙開門擅自進入學生寢室?這也太無恥了吧!
莫明霞琢磨著前後門一共兩個樓梯,查寢的人不管走哪個樓梯,她都可以走另一個,然後把箱子運進檢查完的寢室。
莫明霞思考著他們剛剛是從二樓的最後一個寢室往第一個查,那自己現在最好從三樓的尾端下到二樓218!
這樣想著,她飛速從301往320寢室走,剛走到312,她聽到郭漂亮在那頭罵了一聲:“渾蛋,他們分成兩隊行動了!”
“什麽意思?”
郭漂亮氣得牙癢癢:“意思是兩邊樓梯都有人!你別告訴我你現在在三樓中間,那樣就被堵死了!”
莫明霞看著左邊313、右邊312的門牌號,欲哭無淚地告訴她:“已經走投無路了!”莫明霞甚至能聽見兩邊樓梯上的腳步聲,那和女生的高跟鞋、球鞋不一樣,那是皮鞋的聲音,係辦公室的主任也來了!怪不得江教授說他保不住!
莫明霞靠在312的門上,眼前一陣陣發黑,難道真的躲不過?
不行!她不能就這樣放棄!這麽多人幫她,她怎麽可以現在放棄?
她猛烈地拍起了312的門,沒人應,她就換一間繼續敲。時間緊迫,危急關頭,查寢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從走廊的兩頭出現。
忽然她身後的門開了,她一個踉蹌跌進那間寢室,箱子也跟著被拉了進去。
莫明霞倒在開門的女生身上,急急忙忙地說:“我能在你這兒躲一下嗎?或者你這裏有櫃子是空著的嗎?”她直接開口求助了,完全不去想那些以前被她認定會害怕她的人會不會怕她!
“你在躲檢查吧?”女生戳破真相。
莫明霞焦慮著,萬一女生趕她出去怎麽辦?她要不要死皮賴臉地糾纏呢?
沒等莫明霞想明白,女生快速把門關上了,溫柔地衝她說:“快進來。”
莫明霞被她拉進來,發現寢室裏就她一個人在。
“我想想,我想想你能躲在哪裏。要不然躲廁所?”女孩子看了看廁所,又把壁櫃挨個打開看,但全都塞滿了。
“不行,躲廁所會被發現的!”郭漂亮在手機那邊喊,“他們已經到三樓了,現在開始查寢了。”
女生急忙問:“從哪邊查起的?301還是320?”女生的寢室是312,在中間,稍微有些緩衝的機會。
“我不知道。”郭漂亮頹喪地說,“他們懷疑我了,我現在躲在洗衣房裏不敢出去看。”
“這該怎麽辦呢?”女生積極想應對措施。
莫明霞卻不想繼續接受她的幫助,如果箱子裏的刀、劍是在女生的寢室裏被發現的,女生肯定也會被責難,她不想連累別人。
“我還是走吧,你會被連累的。”
女生拽著她:“沒關係!”女生的眼睛亮晶晶的,“我看過你爬下樓的視頻,我知道你是為了救人。你可能不認識我,但我知道你,你抓小偷的時候我在現場,你幫過別人,也值得得到別人的幫助!”
莫明霞還要再說什麽,卻被女生打斷了,女生神秘地笑道:“放心吧,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女生說罷就去了陽台,一邊打電話,一邊小聲對著隔壁寢室喊:“苗苗,苗苗,你們寢室查完了嗎?”
“砰砰砰!開門,係辦公室劉主任查寢!”
兩人驚慌地看向寢室門,隔壁寢室的苗苗姍姍來遲,站在凸出的陽台上問:“查完啦,怎麽了?”
女生也不回答,勉強搬起莫明霞的箱子就想越過欄杆塞到隔壁去:“你女神的寶貝,趕快接過去!”
莫明霞聽到了一個莫名其妙的詞匯,沒來得及問,對麵的苗苗就興奮地伸手把箱子接了過去,然後衝著莫明霞喊:“女神,女神,你在躲查寢嗎?你要不要也爬過來?”
女神?她也能當女神?女神不是郭漂亮那樣的嗎?莫明霞胡思亂想著,但這不妨礙她身手矯捷地爬上水泥護欄,然後抱著牆輕巧地從312的陽台跨到314。兩個寢室五個女生驚得狂喊:“女神好帥!”
312的女生從容地應對查寢人員,314的苗苗和她的室友們把莫明霞包圍了,問長問短。
聽著查寢人員出了312寢室,莫明霞才有逃過一劫的輕鬆感。
314和312的人熱情得不得了,主動提出幫忙,她們跟在劉主任背後搗亂,幹擾宿管部成員的視線,讓莫明霞順利逃出了三樓。
莫明霞一路驚心動魄,好幾次差點被人發現,順利回到頂樓時,她已經大汗淋漓,有種既驚險又刺激的快意。
順利解決了兩個行李箱,莫明霞心裏帶著暢快,三步並作兩步進了鐵門。抵達頂樓時,郭漂亮、甄鍾爾都呆呆地站著,一臉凝重。
莫明霞臉上的微笑凝結,問:“怎麽了?咱們不是成功轉移兩個了嗎?還沒被抓到,別臭著臉啊!”
郭漂亮捂著臉,有點自責:“是我的錯,我以為在三樓的時候他們會從兩頭往中間查,結果他們一隊人查三樓,一隊去了四樓,他們知道了我們在搞鬼。”
“沒關係,隻剩一個了,很好解決的。”莫明霞想起剛剛自己在三樓從312跨到314避險成功,就想故技重演。
但郭漂亮焦急地打斷她:“來不及了!他們已經到五樓了!他們就在我們樓下!”
“這麽快?”莫明霞一怔,突如其來的失重感讓她踉蹌了兩步。她低頭笑出聲來,努力了這麽多,卻還是功虧一簣,但她心頭一片明朗,絲毫不覺得難過,甚至有些暢快和灑脫。
莫明霞仰著頭思考,然後吐出一口氣,重作打算:“朵朵,你先回去吧,和笑笑她們說不用忙活了,也別上來。漂亮,你和鍾爾先下去吃飯吧,這都快一點了……”
“我不!”甄鍾爾紅著眼睛喊道,“別想撇下我們!”
莫明霞失笑,怎麽被看出來了呢?演技太拙劣了嗎?但她覺得不要緊了,江教授說爺爺拿什麽都是練,不管是木棍、掃把還是柴刀。她難道不行嗎?今天這一上午的折騰讓莫明霞徹底沒法回避自己的內心,她將一切坦露於眾,那她就有麵對的勇氣。保住兩箱就已經夠了,她的確觸犯了校規,受到處罰也是應當的,最關鍵的是,她找回了熱愛武術的自己!
微信消息還是沒停,蔣笑笑實時匯報劉主任離開了哪間寢室又進了哪一間。劉主任離她們越來越近,幾人之間凝重的氛圍像是一點火花就能引起爆炸。
她們還不想放棄,莫明霞又怎麽可以放棄?
時間越來越緊迫,鐵門被風吹響,驚得眾人以為是“敵襲”。
就在這個時候,甄鍾爾和郭漂亮同時接到電話。一陣沉默後,兩人同時大喊:“安全繩!”
新的轉機!
甄鍾爾指指樓下,又指指僅剩的一個行李箱:“外賣電梯!”
莫明霞弄明白了她們的意思,就像搞假麵派對時用安全繩偷運外賣一樣,她們可以用安全繩把行李箱放下去!
郭漂亮衝進寢室找出安全繩,一頭扔給莫明霞,一頭綁在行李箱上:“快綁,綁好了放下去!馮亞星和程逸風會在下麵接著!”
莫明霞笑著流出眼淚來,點頭說道:“好!”
往後多少年過去,莫明霞都會記得今天,這是她青春史裏最絢爛的一筆,哪怕日後再多彩,也比不上她第一次見到顏色的今天。
她這十幾年裏沒得到過的情感被打包封在快遞盒裏,從未被本人簽收過。它們積攢在她人生的某一個角落,靜靜等她靠近。直到她走到了人生的關鍵點,它們才齊齊在她眼前打開。缺席十幾年的洶湧情感突然在她心裏迸發,香氣四溢的花朵包圍她所有感官,這香氛名為青春。
她在這一天看到的色彩,足以覆蓋前十八年的黑白,足以讓她拚盡全力不懼結局也許是失敗……
“幹杯!”
幸運的是她們最後順利渡過了難關,江教授還匆匆趕來護犢子。劉主任搜不到證據又被江教授氣得臉色發青,最後悻悻離開。
莫明霞為了感謝幫助她的所有人,決定在頂樓開派對,這一次卻不那麽幸運,被樓管阿姨盯上了,隻能轉戰可租借的別墅。
但還好換了地方,這樣才能容納足夠多的人。那天幫助她們的人遠不止這些,被生氣的體育老師罰站的同學誰也沒有供出她們的真實去向,學霸還幫忙編瞎話把老師糊弄過去。那天下午上課時,教室裏的人都在關心她們有沒有順利避險,被包圍的莫明霞不爭氣地又感動得紅了眼眶。
大長桌在小別墅的後院一字排開,好好的別墅派對弄得像農家樂大聚會。一群年輕人舉著杯子像模像樣地說祝詞。
莫明霞紅著臉站起來,舉杯敬所有人:“敬你們的不吝相助!”
大家笑著說應該的。
郭漂亮也跟著站起來,視線從身邊的馮亞星起,掃視一周,在馮亞星的死黨胖子身上停下,鄭重地說:“敬不信謠、不傳謠。”
大家熱烈鼓掌。有人說自己也犯過思想錯誤,要郭漂亮多擔待,又調侃甄鍾爾要不要也來一段。
甄鍾爾孩子氣地蹦起來,杯子裏的飲料灑了一半。程逸風相當嫌棄地拿紙巾幫她擦手,引得所有人起哄。甄鍾爾紅著臉說:“聽我說,聽我說!敬不理解但尊重,敬不認同但包容。”
聽完三人說的話,大家又好笑又愧疚。
班長站起來,坦言:“你們應該敬你們自己,是你們破開謠言展現自己。聽你們說謝謝,我們總有些愧疚,我們沒有主動去了解你們,是你們展示自己吸引了我們、征服了我們,這一杯該敬你們!”
所有人齊舉杯,之前有些尷尬的氛圍一掃而光,大家真誠地祝福三人,發自內心地佩服三人。
會餐暢飲樂開懷,桌上的人每一個人都洋溢著歡喜的笑容。
在此之前也許有過誤會,但不要擔心,青春的碰撞不會膽怯也不會停止。別害怕自己是別人眼裏的“奇葩”,每個人都可能是別人眼裏的“奇葩”。不必謹小慎微磨掉棱角隻為融入人群,迎合別人不如展示自己,足夠自信和強大,你才能回歸“奇葩”本意,做朵奇特而又美麗的花,當個出眾的人!
“喂!”莫明霞一個人神遊的時候,學霸換到了她旁邊的位子,蹺著二郎腿,敲著桌子問她,“怎麽說上次我也幫了你們,你那些兵器也該給我看看了吧?”
莫明霞斜著眼看他:“你知道你編瞎話說是江教授把我們叫走的,江教授後來給我穿了多少小鞋嗎?”
“那你也不能知恩不報啊!”學霸很生氣,抱著胳膊計較。
莫明霞沒想過會有這樣較真的人,當即下套:“行啊,我把東西都放到陽光武道館去了,你得答應我一個要求才能觀摩!”
學霸快速回答:“我答應了!”
“幫我一起擦一個月地板。”
“不幹!”學霸迅速改口,不出兩秒又懊惱地說,“那好吧。”
飯後坐在秋千椅上的郭漂亮看著兩人的互動,偷笑:“我覺得學霸栽了。”
馮亞星一下一下推著秋千椅,表達不同見解:“何以見得?不是說學霸智商很高嗎?”
“可是秀才遇見兵,有理說不清啊!”郭漂亮轉過身,盤腿坐在秋千椅上,“學霸肯定打不過大俠!你也打不過!加上一雙手也打不過!”郭漂亮就愛刺激他。
馮亞星一副不跟她計較的樣子,把秋千椅推到最高,壞笑道:“我打不過大俠,但我單手能抱住你!把你甩上去,看你怕不怕。”
郭漂亮意外地沒有叫出來,反而大笑:“哈哈哈,你傻呀,這還沒有一米高,我可以跳下來!”
馮亞星氣得要抓郭漂亮,郭漂亮迅速逃到磨磨蹭蹭不知道在幹什麽的甄鍾爾身邊。
甄鍾爾受到驚嚇,一激動,把一張卡片掏出來丟到程逸風懷裏就跑。
程逸風拿著卡片兩眼冒火光,打開才發現是張邀請卡,上麵鄭重其事地寫著他的名字:程逸風。
喧鬧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大家聚在一起。原來是有個男生準備表白,他還送出了一個別出心裁的小“盆栽”——捧著“盆栽”的人心跳速度超過設置,“盆栽”就會開花。
“盆栽”在男生手裏盛開,有人驚呼:“那朵‘奇葩’還真開花了啊!”
“叫什麽‘奇葩’啊!”男生反駁他,“這叫‘我們的青春’。”
把“奇葩”雕琢成青春,然後讓那朵青春盡情開花吧,這是你最好的年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