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半年之約……嘿,那可真是奇事一件。
黎家二少黎景玥知道不?就是那個傳說中紅顏知己遍天下,睡過的女人比皇帝還多的那個……嗨,就他,半年前的一天喝酒醉的一塌糊塗,對著自己那幫子紅顏知己嘲笑那神偷,說他隻是個徒有虛名的小毛賊。
豈料朔風正好坐在他隔壁桌!當場兩人就吵了一架,朔風更是直接放下話來,三天之內必定將他們家的‘玉瓏盞’偷到手,看他還敢不敢亂說話。
第二天黎二少酒醒,鐵定反悔,耍賴不認賬,和那朔風商量了個半天,不知打了個什麽賭,說是黎二少贏了,那朔風就永遠不打他們家主意,但要是朔風贏了,那黎二少就要乖乖雙手把‘玉瓏盞’奉上……”講得正歡的說書人忽然猛地住了口,灌下一大杯涼茶。
“誒誒,還沒說完呢……到底打了什麽賭啊?”台下的聽眾們叫道。
說書人兩眼一瞪,“這我怎麽知道……後來也沒傳出誰贏誰輸,反正最後,演變成了現在的半年之約……”
“切~~”聽眾們噓聲一片。
同時,茶樓的二樓雅座——
“唔……你們當時到底打了什麽賭啊?”段棋顯然興致勃勃,聽完了說書,轉頭看正靠在紫瑤肩膀上打瞌睡的雲舒,直接動手搖了搖他。
雲舒沒真睡著,不過顯然已經半迷糊了。
段棋興致未減,索性伸手將雲舒拉離紫瑤的肩膀,勾搭上雲舒的肩膀,“不要賣關子了,說吧……”
鼻間的味道換了一種……雲舒不甘心地揉揉眼睛,驀然看到段棋放大版的臉,嚇了一跳,下意識地一推。
反抗直接被段棋無視,“快說……”
“好吧。”雲舒吸了口氣,冷靜下來,“其實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吸吸鼻子,這股味道好熟悉,“他不是擅長勾搭女人嘛,所以我就說,如果他一周之內能把江淮四朵名花統統摘到手,我就服他。”
說到這裏,她也忍不住眼神發起光來,“你還別說,那小子還真夠厲害的,一周時間啊,被他搞定了三朵!唯一那一個還是因為有了心上人嫁掉了……”
“然後呢然後呢?”
“哈,然後我就以此為把柄,和他說我現在放過他……但是半年之後,我會登門拜訪,去偷玉瓏盞,看他老爹抽不死他。”雲舒想起黎景玥那張苦臉,忍不住得意地笑。
紫瑤一把將雲舒從段棋手下拽出來,笑道,“行了,故事聽完了,我們也該登門拜訪了吧?”
“那倒也是……”雲舒站起身,活動一下筋骨。
昨夜,他們終於一路邊玩邊趕路到了濰城,江南首富黎家的所在地。而恰好的是,今天就是和黎二少定的半年之約到期的日子——
嘿嘿,一想到玉瓏盞那華麗的雕刻,細膩的做工,完美的造型,馬上就要成為自己收藏品中的一員了,雲舒就想笑。
大氣的設計,灰色的圍欄,漆紅的柱子,兩頭石獅子威嚴地聳立在門口,燙金的匾額高高懸掛在簷下,氣勢自成。
江南黎家,果真名不虛傳……
雖然看起來樸素而大氣,樸素個毛啊……那瓦片看上去是普通的哈?仔細看,每一片的大小都是一模一樣,一分不差!那欄杆看上去灰不拉幾的哈?其實摸上去才知道,那是隻有濰城才出場的礦石,無論再熱的天都會冰冰涼!
雲舒在心裏淚奔,這就是有錢人啊……
雖然那麽想著,卻還是鎮定地走到護衛麵前,壓低了嗓音道,“可否請門衛大哥通報一聲,在下要找貴府的二公子黎景玥。”
護衛打量了雲舒一眼,態度倒還好,一看就有專業素質,“請問你是二公子的……可有什麽信物或者憑證可以證明身份的?”
“唔,就說是故友來訪吧……至於憑證……”雲舒頓了頓,“麻煩大哥……”附耳過去輕輕念了幾個字。
護衛的眼睛瞪大了,似是要笑出來,卻還是忍了回去,“請公子稍等。”和同伴打了個招呼,轉身入府。
“……你說了什麽?”段棋不由湊近問道。
雲舒故作高深地擺了擺手,“佛曰,不可說,不可說……”
眾人耐心地等了一會,就聽府門裏麵一個爽朗地笑聲慢慢接近。
——“我就知道,能這麽叫我的除了你個瘋子還有誰……”
一位藍衣公子,從門後轉了出來,直奔雲舒,熱情地擁抱,實則附在雲舒耳邊輕聲道:“你丫欠抽啊……那麽丟人的外號還敢告訴府裏人?”
——“那是那是……好久不見啊,二少~~”
雲舒大聲地說完,同樣以極輕的音量回複道,“嗬,不叫‘花蝴蝶’我怕你都不舍得放我進門了呢……”
——“是啊是啊,好久不見好久不見~~”
黎景玥繼續耳語,“花你個頭,要是讓我那些姐姐妹妹們聽見了,看他們不扒了你的皮……”
——“是啊是啊,想死我了啊……”
雲舒眯眼,“嗬?半年不見膽子大了,敢威脅我了?信不信我讓你下半輩子毀掉,一輩子不能‘人道’?”
“你……”黎景玥還想繼續爭下去,無奈紫瑤和段棋見氣氛不對,及時將兩個人分開了。雲舒和黎景玥彼此相視而笑,“深情對望”,可眼睛裏不由蓄滿了威脅之意。
“咳咳……”紫瑤捂嘴輕咳了幾聲,“蕭泠,不幫我們介紹一下?”
黎景玥這才閉上有些酸疼的眼睛,將目光轉向雲舒身後的紫瑤和段棋,在看到紫瑤的瞬間,眼神一亮。這目光對於雲舒來說太熟悉了,她不得已,走幾步,擋在紫瑤麵前,“這位就是我和你們介紹過的黎家二少黎景玥了……”
紫瑤等人這才仔細地打量了黎景玥,氣質瀟灑,長相雖說也是俊秀,但說實話,不及段棋等人。但是看他言談舉止,卻是讓人不自覺地想親近,不得不說,是個極有魅力的人。
在黎景玥的眼神一再逼問下,雲舒隻得退開一步,咬字清晰地說道,“這是‘在下’的‘同伴’,紫瑤姑娘。”
“幸會幸會……”黎景玥不著痕跡地“飄”到了紫瑤的身側,“紫瑤姑娘真是……黎某真是三生有幸,能夠得遇如此絕色.”
紫瑤依舊微笑,隻是仔細看的話臉有點抽搐,“黎公子客氣了.”
黎景玥還想繼續,被雲舒一個箭步衝上前打斷,“還有那位,段兄你就自己介紹吧,好像是你們家親戚哦~~二少……”
黎景玥狠狠瞪了一眼雲舒,被其無辜地眼神殺回,無奈揚起微笑,麵向段棋,“你是……”
“在下段棋,家母是令堂的表妹,此番前往江南遊曆,家母囑我前來拜會。”段棋彬彬有禮地作揖問好,頗顯大家風度。
黎景玥略為沉吟了一下,估計是沒有憶起,但還是熱情地引著段棋往內走,“……原來是段表弟啊,那真是有失遠迎了,一路上辛苦了,快請進.”驀然回頭,對著紫瑤招呼道,“紫瑤姑娘一路上也辛苦了吧……請隨我進來.”
完全無視了我啊……雲舒按下腦袋上的井字,微笑,瞟去一眼飛刀,拉上紫瑤的手,跟著黎景玥就進了府,不忘給回頭的黎景玥丟過去挑釁地一眼。
紫瑤望著兩個人,捂嘴輕笑。
進到黎府內部,依舊是樸素而大氣的建築風格,而且一片翠綠,帶著江南建築特有的靈氣。姹紫嫣紅的花朵嬌羞地半開半掩,惹人駐足逗留。
“二弟,這是你的朋友?”迎麵走來一位青衣公子,麵容與黎景玥有幾分相似,隻是多了些沉靜與內斂,聽稱呼,應該是黎府的大少爺,黎景璿。
黎景玥點了點頭。
“二少爺。”一旁走來一個家丁,附在黎景玥的耳邊輕聲說了什麽。黎景玥皺了皺眉,揮手讓他退下去,見眾人看著自己,解釋道:“爹讓我去書房,剛好……”
側頭望了眼黎景璿,黎景璿微笑著擺擺手,“我今天還有筆帳沒收,我先去了。”和眾人一一道別,走了出去。
“那我們也走吧。”黎景玥領著段棋,率先向前走去。雲舒和紫瑤彼此意味深長地對望一眼,也跟了上去。
穿過回廊,走過一段不算長的小徑,黎府裏真不算熱鬧,來來往往的下人隨著往府中心走去而愈加稀少,最後都不怎麽看見了。再穿過一片密密麻麻地竹林,黎景玥帶著眾人停在了門前。輕輕地扣了扣門,“爹,可以進來嗎?”
屋內傳來一個穩健的聲音,聽上去尚在中年,“進來吧。”
黎景玥回頭招呼了一下,推開了房門。
二十。
雲舒頓了頓,隨著紫瑤,最後一個步入書房,徑直撞上黎景玥的視線——“不要多事。”
雲遙點點頭——“盡量吧。”順手掩上了房門。
屋子裏點著熏香,淡然優雅,可是沒有開窗,視線有些昏暗。家具是盡可能地簡單,但根據主人的習慣,收拾地一塵不染,井井有條,沒有一件多餘的東西。
牆上掛上了許多幅古畫,襯出了濃濃的書墨氣息。紙質泛黃,似是有些年數了,但被保留的很好。
書桌上整齊地疊著一摞賬簿,文房四寶也絕對是上等品。書桌後坐著一位中年人,看麵容隻有四十多歲,可是頭發卻已半白,眼神銳利,讓雲舒第一直覺想到了鷹。
他環視了一圈,沒有開口,但是卻讓書房裏的每個人都感到了肩頭的沉甸甸。
黎景玥走上前,解釋起了情況。雲舒不擔心他會泄露自己的身份,除非他皮癢了……黎家的家法可是出了名的狠。說實話,她對牆上那些古畫的興趣反而比較深。
每一張畫上都畫著一個女子,而且都是同一個,梳著好看的發髻,一襲紗裙,飄然若仙。麵容姣好,身姿綽約,但隱隱的卻又有些不怒自威的氣勢,讓人無法輕慢。
落款……竟是百年前的齊朝!?雲舒微微有些驚詫,這可真是古董誒……不由走近了幾步,最後落款的印章是……
林、若、暄?
雲舒眯眼,正想細想,可是一道鋒利的目光卻讓她不得不放棄。
殺氣……?
不可能。
她遏製住自己條件反射想要迎敵的衝動,回過頭,與黎家家主黎嶽成的目光不期而遇。
雲舒盡量無害地微笑,這還是第一次,有不會武功的人的目光,居然讓她有一種想要迎敵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