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雲舒打開窗,夜裏特有的沁涼空氣迎麵而來,讓她不由放鬆下來。哈,最近的日子過的真是太充實了……
像這樣吃頓豐盛的晚飯,泡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還能悠閑地休息……雖然少了紫瑤美人作伴,驀然有點不習慣,但平靜如斯的晚上,真的是很久沒有遇到了。
銀月如鉤,忍不住閉上眼睛,深呼吸——
“……出來吧。”雲舒慢慢地睜開眼,壓低嗓音,平靜地說道。
牆邊的黑暗中,慢慢地踱步走出了一道人影,借著屋外的月光與室內的燭光,依稀可以看清來者的麵容。雲舒禮節性地微笑,“段兄?”
段棋搖著扇子,風度翩翩,一點也沒有被人揭穿後的尷尬,似乎早已在預料之中,“蕭泠你也真是好興致……何不陪為兄賞賞月色?”
雲舒輕笑,右手撐住窗框,輕輕一躍,一陣微風拂過,她已站在了段棋的身前。段棋微微怔忪,“蕭泠……好功夫。”
“哪有墨劍大哥武功好……”雲舒側倚著牆壁,懶懶地回答。屋外,月光迷蒙,飄渺間,腦海中再次浮現出了黎嶽成書房裏的古畫,那名神秘女子的音容笑貌,竟似要從畫中浮出。
“蕭泠……可是在想今天在書房看見的古畫?”
雲舒微驚,收了神,不動聲色地反問,“何以見得?”
“因為蕭泠你今天在書房看了那古畫很久,連黎家主都關注到了呢……”段棋走近了兩步,依舊風度翩翩地搖著扇子。
“黎家主?”雲舒莞爾,“怎麽?不應該是你的長輩麽?”
段棋動作一頓,唰地收起了扇子,略為正色,“我們明人不說暗話……蕭泠,不,朔風,我們不如合作吧?”他隨之踏前幾步,幾步和雲舒麵對麵。
衣料上的熏香悠悠傳來,還是那麽熟悉。雲舒微怔,當初南楓楚訓練她的時候幾乎把天下所有的香料都給她聞了一遍,她沒道理辨別不出來這種味道,就算用的再少……
等等!她猛然抓住從心底掠過的答案,聯想起段棋的種種習慣……原來如此!
“合作?”雲舒退開一步,不由輕笑,略帶邪魅,“朔風一介偷兒,又何德何能,與您合作?”
月光下,白衣少年邪魅的微笑與明淨的雙眸,竟讓段棋產生了瞬間的動搖。盡管知道那隻是一張麵具,可是,那笑卻真實到讓段棋覺得自己的底牌被瞬間看穿。
或許,他該重新審視這個蕭泠,他所表現出來的單純明快,絕對不是他真正的心性。
雲舒如願看到段棋的神色變化,從之前那令人不爽的、藏在眼眸深處的不屑一顧,而變得慎重起來。“好吧,我開玩笑的……”雲舒眨眨眼,恢複以往慵懶輕鬆地神情,“說說你需要我合作的內容吧……”
段棋冷靜地望了雲舒一會,隨即仿佛繳械一般也露出了輕鬆的微笑,“……你需要做的很簡單,當你去偷‘玉瓏盞’的時候,順便幫我從黎嶽成的書房裏,偷些資料。”
“什麽資料?”雲舒對上段棋的目光,微笑,似是將段棋眸中射出的寒光都融在了暖陽之中,卻又冷到了段棋的心底,“我需要知道完整的情報……太危險的事,不好意思,我不做。”
段棋沉默了,似是在心中斟酌,沉默良久,“……記得那古畫上的女子嗎?”
麵對他的跳躍性思維,雲舒隻來得及點點頭。
“一百多年前,洛朝的開國皇帝淩澤宇帶領大軍攻進皇宮,齊朝末代女帝暮吟親手殺了最後一個為己忠心的將軍——梁信延,然後自盡。”段棋放低了聲音,“據說,暮吟死的那一年,隻有十九歲。”
雲舒默然,這一段故事,她曾經在古書上看過,不過史說紛紜,光她看過的就不知有多少個版本。當然,她最欣賞的不是這個,而是那個淒美的,暮吟與林若暄的愛情版本……
林、若、暄?!
雲舒後知後覺地驚愕,“那古畫上的女子,居然是暮吟?!”
段棋讚許地點點頭。
那黎嶽成……為什麽會收集那麽多暮吟的畫像?雲舒怔忪。
“……暮吟死後,還有另外一個懸疑留了下來。”段棋重新打開了扇子。
“暮吟古陵。”
段棋的目光瞬間變得銳利,直刺雲舒,“你怎麽會知道,朝廷應該下令毀掉了所有文獻資料!”
雲舒恍若未覺,淡淡一笑,“……但是朝廷殺不了所有的人。”總會有人在風頭過後將這件事記錄下來的,文獻資料,總歸也是人寫出來的。
“沒錯……暮吟死後,被帶出了皇宮,但是國庫裏的寶物錢財卻也隨之消失。”段棋沉吟,“得暮吟古墓者,亦得天下……”
“你懷疑黎嶽成想反?”
“……黎家的手伸的太長了。”段棋答非所問,目光深沉。
雲舒沉吟,“那你手上有什麽證據?”
“黎嶽成這些年一直在利用黎家的暗衛收集關於暮吟的事物,據密報,那些東西都藏在他的書房裏。”段棋微笑。
“所以你希望我去偷?”雲舒了然。
段棋笑著回答,“兵不血刃,自然是最好的……朔風你,也不希望看到黎家消失吧。”
威脅?雲舒微笑,剛想回答,一聲尖叫忽然撕破了夜空的寂靜……
“公子……有一夥人侵入黎家。”墨劍從暗處現身,“目前逃入了後院。”餘光撇撇雲舒,意味不明。
雲舒友好地笑了笑,跟蹤自己的黎家的暗衛還多虧墨劍幫忙放倒了呢。略一思索,她翻身入屋,再翻出來的時候,手裏多了一把弓,和裝滿箭的一個箭筒。
“我們去救人吧?”段棋偏頭問道。
雲舒回以一個微笑,“那是當然……另外,我想合作的報酬一定不低吧?”
段棋眼神微亮,“那是自然……”
三人立刻朝尖叫聲傳來的方向趕去。
屋內,燭火忽明忽暗,床尾與櫃子之間的陰影處,緩緩走出一個身影。一襲紫色衣裙,美人如玉,不是紫瑤又是誰呢?無聲無息地穿過墨劍放風的區域,隱身於黑暗中窺聽,可她的武功,還沒有完全恢複!
紫瑤走到屋中央,手中拈著幾根銀針,不由輕笑:好像一不小心讓蕭泠有些不爽了呢……學醫的人卻把銀針當暗器,虧他想得出來。
眼神一閃,又顯出隱隱的妖邪紫色。
燭火滅……屋內留下的隻有那銀鈴般的輕笑聲。
另一邊,三人趕到內院的時候,房屋方向隱隱有著火光,聚集了很多下人,但都惶惶不安,驚慌失措。黎景玥站在人群中,極力地指揮下人們滅火,神情焦急。
看來,人還沒有都救出來。雲舒與段棋對望一眼,段棋心領神會地帶著墨劍朝西邊奔去。而她自己,則往東邊去了,當然不忘衝著黎景玥大喊一聲,“我們去救人,你抓緊時間滅火,別讓火勢蔓延。”
黎景玥麵色一喜,感激地望了雲舒幾眼,稍顯安定,加快了指揮的速度。
一路疾奔,情不自禁用上了輕功,輕點地麵,身影在樹影間穿梭,迅如閃電。
有人?!
雲舒驀然一抬頭,卻對上一雙淡漠至極的眼眸,她禁不住屏住了呼吸。
樹頂上,站著一位白衣公子。
漆黑的長發隨風飄舞,膚色在月光的籠罩下愈顯透明,身材欣長,靜靜地佇立在樹頂,輕功絕佳。雖看不清麵容,但必定美極,飄然若仙。
雲舒忍不住眨了一下眼,再睜眼時,他已消失不見。但是那雙淡漠至極的眼眸卻清晰地印在雲舒的腦海裏。
那個人是誰?為什麽會出現在此時的黎家?
雲舒來不及細細思索,一陣微弱地呼救聲催促著她前進。壓低身形往前奔了一段,借著一旁樹木的遮掩,隱約可以看見兩個黑衣人拖著一個年輕姑娘從屋裏出來。
那姑娘還在掙紮,甚至和黑衣人動起了手,可惜好像中了藥,招式軟綿綿的沒有力氣,沒幾招,再次被擒。
小心翼翼地控製自己動作的幅度,抽出一支冰藍色的尾羽的箭,搭箭上弓,瞄準了其中一個黑衣人的肩胛。
“嗖”,一支箭無聲無息地射了出去,正中目標,牢牢地將對方釘在身後的木門上。
“誰?哪來的暗箭傷人的小賊?給老子滾出來。”被擊中的黑衣人吃痛,卻被釘在原地,不由氣憤大叫。
“嗬……”雲舒輕笑,壓低聲音道,“無論是不是小賊,隻要抓住你們,救下這位姑娘,可不就是英雄麽?”說話的同時,另一支箭朝黑衣人的同伴疾射而去,可惜,隻劃傷了對方的手臂。
真可惜……果然還有待練習……
低歎一聲,黑衣人卻已殺至身前。俯身避過刀刃,雲舒步法微轉,繞行到對方身後。那黑衣人也算反應快的,一擊未中,反手一削,意圖攻雲舒個措手不及。雲舒靈巧地一側身,仿佛像在玩耍,弓弦碰撞上刀刃,發出一聲鈍響,弦未斷,黑衣人的手卻被震得一麻。
很明顯,自己完全不是對方的對手,黑衣人不再戀戰,妄圖撤走,一支冰冷的箭卻已無聲無息抵在了他的喉嚨。雲舒如鬼魅一般地上前,輕笑,“不要亂動……這支箭,可是有毒的。”火紅色的尾羽,仿佛一團燃燒的火焰。
黑衣人周身一震,隨即無力地滑落。
“自殺?”雲舒退開一步,一股奇異地香味從黑衣人的屍體周圍散發出來,“見鬼,還想找墊背的?”雲舒暗叫不妙,轉身,果見另一個黑衣人的身體也無力下垂,更濃鬱的香味散發了出來。
“屏氣,這味道有毒!”雲舒從腰間扣出一個紙包,迎風撒開了粉末,並迅速地趕到了那名姑娘的身旁,又取出一枚藥丸,塞進她嘴裏。
“抱歉,這個毒會隨風散開,我們必須馬上撤離。”雲舒歉意地笑了笑,躬身抱起那名姑娘,“我是黎景玥的朋友,蕭泠,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