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7遇刺上

蘇玉妍隻覺眼前一花,不禁失聲叫道,“來人,快來人!”

她呼聲未落,門口的禦林軍士兵就一湧而入,衝在最前頭的,赫然就是禦林軍首領宋衝。

宋衝飛奔入內,一眼看見惠王趙宏手中那把明晃晃的匕首正刺向皇帝,他心急如焚,無奈距離得遠了,卻是鞭長莫及,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那閃著寒光的匕首徑直刺向皇帝的前胸。

趙宥三兄弟,自小都是習武的。趙宏領重兵鎮守邊疆,自是武功過人藝高膽大;而趙宏武藝原本也不俗,隻是因為做了皇帝而養尊處優慣了,又加上這些天來泡在藥罐子裏,一直在宮裏靜養著,自然不如以前反應靈活,動作也遠不如趙宏敏捷,雖然下意識地閃避著趙宏迎胸剌來的匕首,一時又哪裏能閃避得開去?眼見這匕首刺到自己胸前,隻能在心裏暗歎一聲:我命休矣!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他身旁的梁惠君忽然伸出雙手將他左一推,他腳下一個踉蹌,身形不穩地摔了下去,正好堪堪避過趙宏的匕首。他正暗自慶幸,卻聽身後的蘇玉妍發出“哎呀”一聲驚呼,他急忙回過頭來,就見趙宏一臉陰沉地站在梁惠君跟前,手裏的匕首已經不見了,再一看,梁惠君已經仆倒在地,那匕首正直直地插在她的胸口。他心裏一痛,慌忙從地上爬起,衝到梁惠君跟前,嘶聲叫道,“惠君!”

就在這當兒,宋衝已經奔到趙宏跟前,不等皇帝開口下令,就出手將他製住。命手下將他押往天牢。在此之前,他就覺得犯了弒君死罪的惠王應該被關押在天牢裏,隻是皇帝仁慈,念及手足之情才讓他們夫婦暫時囚禁在冷宮,如今惠王膽敢當麵行刺皇帝,自是再不能容情,當下也不用皇帝下令,就自做主張命士兵將其送去天牢。

而此時此刻,趙宥還哪有心思顧及趙宏?他單膝跪地。摟住梁惠君,一麵大聲疾呼道,“傳太醫,快傳太醫!”

不用他開口,跟在宋衝身後衝進屋內的文公公早在看到皇後娘娘身中利刃時早已著人飛奔著去請太醫了,這會兒聽見皇帝的利聲疾呼,忙應聲道。“奴才已著人去傳太醫了,馬上就來,馬上就來!”

蘇玉妍看見梁惠君的胸口鮮血淋漓,隻覺腦中轟然作響,顧不得她滿身血跡,也顧不得趙宥還在跟前,上前扶了她的胳膊,嚼著淚,低聲說道。“惠君,太醫很快就來了,你一定不會有事的。”

此時的梁惠君,臉上雖然帶著平靜的微笑,可身上的痛苦卻讓她麵色煞白,身體因為疼痛還微微發抖。不過,她還是勉力抬起眸來。朝趙宥與蘇玉妍看了一眼,這才慢吞吞地說道,“我沒事,你們且放心吧!這一刀,沒有刺入心髒,還要不了我的小命。”

這句戲謔的話,卻如利刃一樣刺入趙宥的心。對於這個由母親親自為自己擇選的發妻,他從來都沒有投入過多的感情,他對她,敬重多於恩愛。尊重多於疼惜,可此時此刻,當他看到妻子那美麗蒼白的臉龐上那一抹從容平靜的微笑,他的心卻忽然難受得無以言表,就好像這把利刃原來就是刺入了自己的心髒一樣!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看著妻子的臉。他的淚竟不知不覺地從眼裏滑落下來了。“惠君,你且挺住,潘道石還在宮裏,一定會保你平安無事的。”

梁惠君唇邊扯出一個淺淺的笑容,“皇上,臣妾死不了,你就放心好了。”

蘇玉妍半跪在她身旁,看著那鮮血就像那汩汩的山泉似的不停地往外流著,這才想到要給她止血,心裏一凜,便大聲說道,“這裏可有懂得包紮的人?趕緊來給皇後娘娘止血要緊!”

趙宥之前也曾帶過兵打過仗,自然懂得一些淺顯的醫理,方才也是被嚇懵了,此時被蘇玉妍一提醒,自然而然地清醒過來,也就隨即鎮定下來,抬頭一掃屋裏麵色嚇得煞白的眾宮人太監,疾聲吩咐,“宋衝何在?趕緊著人去請他來!”又命人準備包紮用的藥和繃帶。

宋衝此時白著一張臉,正站在文公公的身後,聽見皇帝點名叫他,也便下意識地應聲答話,“卑職願為皇後娘娘包紮!”

此時此刻,太醫還沒有來,自是顧不得男女大防,即便梁惠君貴為皇後,與她的性命相比,這男女大防也算不得什麽了。宋衝這樣在刀尖上身在舔過血的漢子,也不會顧及這些細節,當下便大步上前,仔細看了看那插在梁惠君胸口的利匕,鎮定地說道,“還好,這血色鮮紅,倒不像是投過毒的樣子。”

他這一說,趙宥與蘇玉妍自是放了一半的心。倘若這匕首上沾了劇毒,即便是華佗再世,隻怕也難救梁惠君性命了。如今雖說凶險,但有潘道石這樣的高人在,興許還能保住她的性命。

這時,已有太監宮人取了藥和繃帶,還有宮人端著熱氣騰騰的開水過來,竟還有宮女抬了一個炭盆過來。卻是行事周全的文公公讓準備的。

不等皇帝開口,宮人太監們各自放下手中的東西都避了開去。

趙宥抱起梁惠君,將她輕輕地放在鳳榻上,又將帳幔放下。蘇玉妍定了定神,便挽起衣袖,取過一旁消毒備用的剪刀,親手為梁惠君剪開胸前被鮮血浸透的衣裳。

趙宥半蹲在梁惠君榻前,兩手緊緊握住她的右手,低聲安慰道,“惠君,你且挺住,一會兒就沒事了。”

這個時候,已經有了麻沸散,是粉末狀的藥粉,雖然沒有現代那麽神奇,用在創口上,還是能麻痹創口的。可是,在傷口沒有清理幹淨之前,卻不宜用上這些黑黑的藥粉。

梁惠君咬了咬下唇,輕輕點點頭,巨大的疼痛感已經讓她原本虛弱的身體難以支撐,額頭上已然冒出層層細汗。

蘇玉妍不敢看她的神情,凝神舉剪,剪開了那鮮血淋漓的與匕首交纏在一起的衣襟。

好在血跡還沒有幹涸,剪起來不會牽動傷口,蘇玉妍動作利落地剪開衣裳,宋衝才挽起衣袖準備替梁惠君清理傷口,就聽外頭傳來文公公地又驚又喜的叫聲,“許太夫人和潘神醫來了!”

他們來了,梁惠君就有救了!蘇玉妍等人不禁長舒了口氣。

文公公話音才落,趙宥就大聲吩咐,“快請他們進來!”

幾乎就在同時,宋衝已經退出帳幔。緊接著,潘道石與許太夫人大步而入,待看清眼前的情形,許太夫人便微微點頭,“還好來得及時。”

潘道石上前看了看梁惠君的臉色,也鬆了口氣,便向許太夫人說道,“那就請太夫人先行替皇後娘娘清理傷口了,老夫去給皇後娘娘開方子。”

許太夫人頷首,便當仁不讓向趙宥說道,“還請皇上容老身給皇後娘娘清理傷口。”

趙宥連忙站起身來,向許太夫人長長作了一揖,“那就有勞太夫人了。”

許太夫人自不敢受他的大禮,忙側身避了開去,淡淡說道,“還請皇上避一避。”

趙宥卻道,“夫妻本是一體,惠君代我受了這一刀,我恨不能以身相替,又豈能袖手旁觀?我雖不能為她作些什麽,卻想留下來陪在她身邊。”

若是尋常男子,許太夫人自不會假以言辭,可眼前這人是身份至高無上的皇帝,許太夫人也不便強行請他出去,再說他這會兒還自稱起“我”來了,想必心情也十分急迫與緊張,況且救治梁惠君要緊,也沒有時間與他多廢話了,便微微點頭,“那就請皇上退到一旁吧!”

趙宥退到梁惠君身畔,依舊雙手握住她冰冷的小手,低聲安慰道,“惠君,別害怕,許太夫人醫術高明,你也是吉人天相,一定會安然無事的。”

婚後這數年,趙宥雖對自己沒有嚴辭厲色過,但像現在這般溫柔可親,卻是從來沒有過的,梁惠君心裏泛起一股暖流,愈發覺得自己替他擋這一刀,換回了他的柔情蜜意,倒也不枉自己痛了這一回。

許太夫人挽起衣袖,把麻沸散交到蘇玉妍手裏,又仔細叮囑了一番接下來要做的事情,自己凝神片刻,一手握著清理傷口用的消過毒的藥布,一手伸向那把已經有一半沒入梁惠君胸口的匕首。

見此懷景,趙宥握著梁惠君的手不由得緊了緊。

梁惠君自己則不敢再看,輕輕閉上眼睛。

蘇玉妍也垂了眼瞼,身子忍不住微微顫了顫。

就聽“嗤”地一聲,接著又“咣啷”一聲,蘇玉妍忙抬起眼眸,卻見許太夫人手腳麻利地將那帶血的匕首拔了出來扔在一旁的銅盆裏,另一手已經按在梁惠君的傷處,飛快地塗了上了藥粉,這才沉聲吩咐蘇玉妍遞上手裏的東西。

蘇玉妍按捺住撲撲的心跳,將手中的托盤送到許太夫人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