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向死求生

畢問天沒說話,反倒何子天開導木錦年:“你也不用過於自責,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施得命中該有此一難,就算你提醒了他,也沒用。”

“付偉強,我和你不共戴天!”木錦年恨得咬牙切齒,如果施得真的因此喪命,他借三姓村地皮進軍房地產產業的大計,說不定會因此而擱淺。付偉強真是小人,背後算計他不說,還想弄死施得,太狂妄太無法無天了。

正說話時,忽然人群一陣躁動,都還以為找到了施得,不料定睛一看,居然是趙蘇波和趙海洋趕到了。

趙蘇波現身倒沒什麽,趙海洋卻也同時出現,就不得不讓木錦年暗自震驚了,難道說,施得的影響力真的已經到了在單城呼風喚雨的地步?就連最善於見風使舵的趙海洋也不得不出麵捧場了?

何子天和畢問天審視的目光同時投上了趙海洋,片刻之後二人收回了目光,對視一眼,還是畢問天先開口:“趙海洋此人,隻可以利相交,不可以心相交。”

何子天點頭:“不錯,此人心機深不可測,而且行事隻講利益不講人情,不是一個善輩。”

難得有兩大高人同時點評一人,木錦年當即牢牢地記在心裏,事後,他將這一番話轉告給了鄭經緯。鄭經緯一開始還持半信半疑的態度,後來有一次他險些被趙海洋擺了一道之後,就深信不疑了,從此遠離了趙海洋,也因此躲過了他仕途生涯中最為險之又險的一難。

趙海洋的到來,又引發了一陣混亂,畢竟他身為市委副書記,位高權重,現場有許多是市委的工作人員,見他到來,都對他畢恭畢敬。好在趙海洋也知道場合不對,再三強調他隻是隨趙蘇波同來,言外之意就是他是以私人身份,才算平息了別人的猜測。

搜救工作從晚8點開始,一直持續到晚上ll點,仍然一無所獲。隨著時間的推移,眾人的心一點點往下沉,如果不是周圍人多,月清影、碧悠以及黃素素等,已經哭成一片了。此時的施得,到底在哪裏呢?施得其實既沒有墜落到穀底,也沒有被懸崖上突出的石頭接住,他現在懸在半空之中,上不著天下不著地,在有數百人正在瘋狂地搜救他的時候,他正在悠閑自得地做著春秋大夢。

當然,說是悠閑自得地做夢,也不準確,準確地講,施得是在深度昏迷之中做夢,做的也是千奇百怪的春秋大夢。

在被中年婦女撞落懸崖的一刻,施得一個翻身從欄杆之下跌落,當時是頭下腳上,呈倒立的姿勢。施得一瞬間的反應既不是驚惶失措,也不是魂飛魄散,相反,卻心情十分放鬆,感覺身體如無拘無束的清風飄蕩在天地之間,隨心所欲自由自在,擺脫了塵世間的束縛和牽絆,無比逍遙。

與此同時,施得眼前如電影一般將他二十多年的人生歲月一一全部閃現,不管是小時候偷了一個蘋果的小事,還是做生意失敗時痛不欲生的大事,一樁樁,一件件,一幕幕,清晰無比又真實無比,事無巨細全無遺漏,絲毫不差地將他的人生如倒帶一樣重播了一遍。莫非是真要死了?施得以前聽人說過,一個人臨死之前,會將一生的事情一件不落地重新回放一遍,感覺或者是幾秒鍾,或許又是如幾十年一樣漫長,反正隻要是一生的時光重現之時,就是一個人命終之際。

可是,他還有許多事情沒有做,還有許多承諾沒有兌現,他的命運的改造之路,才剛剛開始,怎麽就又要死了?不是何爺說過,他以後還有廣闊的前景,還會成為運師成為呼風喚雨的隱形掌門人嗎?難道是何爺看錯了,沒有看出來他是短壽之相?

又或者是他之前有過自殺的想法,沒有死成,天地對他不容,非要讓他再死一次不可?是,施得以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一個道理,自殺和殺生是一樣的道理,違背天地規律。上天有好生之德,不管是殺別人還是殺自己,都有違天道,都有罪過。

耳邊傳來呼呼風聲,自由落體的速度有多快,施得自然清楚,剛才看似想了許多,其實才過了不過一兩秒鍾……一根樹枝抽打在了施得的後背之上,火辣辣地疼,瞬間讓他清醒了,不行,他不能死,他還要贍養何爺,還要找到親生父母,還要達則兼濟天下,完成他的經邦濟世經國濟民的終極從商夢想,現在就死了,不是一切都落空了?

這麽一想,施得頓時恢複了清醒,不但清醒了,大腦還一片澄明。人越是在危急時刻,越能發揮出超常的一麵,每個人都有巨大的潛力,就看是不是可以挖掘出來了。

何況施得又不是一般人,他的太極拳和吐納之法的結合,暗合天地規律,在生死悠關的關頭,更是全身心都和天地融為一體,他睜大眼睛一掃,見旁邊有一根樹枝,腳尖一點樹枝,將太極拳中的借力打力的技巧運用到了極致,人在半空身子一翻一挺,居然又頭上腳下,翻身了。

不過人在半空之中,翻身也沒用,下墜之勢不減,好在此時施得可以正常地看清周圍的景色了——當然,他現在可沒有心思賞景,而是在尋思是否有可以借助的落腳點。人要自助,然後天才助之,如果隻任由自由落體落地摔死,施得也就不是敢於拚搏敢和命運抗爭的施得了。

不好,施得目光才一掃,發現下方十幾米處有一塊突起的石頭,石頭尖利如刺,如果他不躲開的話,正好會撞在他的腰間,一撞之下,想都不想,直接就斷成兩截了……施得不及多想,深吸一口氣,心中還不無自嘲地想,如果他會武林高手的梯雲縱的輕功就好了,或者會吹牛大王的左腳尖一點右腳尖就可以飛身一丈高的吹牛輕功就更好了,可惜的是,他都不會,他隻會太極拳和吐納之法。

施得借助風的力量——吐納之法練得嫻熟之時,可以感受到了天地清風的飄蕩之勢,此時他才知道何爺的高明,怪不得讓他練習吐納之法,原來還真是可堪大用——猛一提氣,身子稍微偏離了幾分,堪堪躲開尖石的攔腰一斬,隨後他腳尖用力一點尖石,身子迅速向外彈射,再次偏離了下墜的路線。

兩次偏離,讓施得下墜的路線不再是垂直向下,而是最少偏離了十幾米。正是因此,才讓黃梓衡等人沒有找到他的落腳之處。

偏離之後,施得定睛一看,頓時又是一驚,他正在極快的速度朝一棵大樹的樹尖墜落,大樹鬱鬱蔥蔥,根深葉茂,也不知道生長了幾十年。樹尖之上,無數枝椏如刀劍一樣,如果他落在上麵,估計身上會被捅出幾個窟窿。

怎麽辦?一瞬間施得做出一個十分艱難的決定,之所以說是艱難,是因為必須有所犧牲才有可能逃過一難,也罷,施得一咬牙,看準了枝椏之中比較粗大的一枝,身子一轉,雙腳就落在了枝椏之上,然後將下墜之勢化成橫向飛躍之勢,用力彈跳,同時張開雙臂,如一隻滑翔的大鳥,身子平飛,斜斜飛出幾十米開外。

一陣鑽心的疼痛從腳上傳來,畢竟下墜的速度過快,再借力化力,也隻能化掉一部分力道,大部分力道還是落在了腳上,施得的冷汗頓時流了下來,還好,應該沒有骨折,否則他的腳恐怕一點兒力氣都用不上了。

隻不過躲了這一棵樹躲不了另一棵樹,施得畢竟隻是肉體凡胎的凡人,不是騰雲駕霧的神仙,他身子斜飛出去,又落在了另一個大樹上麵。還好,這一棵大樹長勢喜人,繁茂之中沒有太多的枝幹,施得此時再也沒有力氣也沒有時間借力打力了,他就如一隻墜落的大鳥直接硬著陸在了大樹之上。

“喀嚓”數聲,至少有十幾根手指粗細的樹枝被施得壓斷,饒是如此,施得的下墜之勢不減,依然朝下直直墜落。此時山穀之中已經漆黑一片,基本隻能看清前方幾米之外的景物,強烈的求生意誌讓施得不敢有絲毫懈怠,他努力睜大眼睛,看清前麵有一根橫亙的胳膊粗線的枝幹,不敢再用腳去借力,雙手一探,搭在了枝幹之上,隨後身子一蕩——不蕩不行,下衝的力氣太大——隨後立刻鬆開雙手,身子下墜之勢稍減,落在了另外兩根胳膊粗細的樹幹之上。

施得再也沒有力氣了,任由身子重重地墜落在樹幹之上,直摔得他眼冒金星,差點暈死過去,還好,他緊咬牙關,強打精神,因為此時危險還沒有解除,身子還有下墜的危險樹幹不停地搖晃,有要折斷的跡象,如果樹幹折斷,施得還得繼續摔落下去,而他朝下麵一看,下麵怪石林立,再也沒有一棵大樹可以接住他的身子,換言之,再繼續下墜的話,死路一條,決無生還之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