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門之跑路

林仙草睡到午飯,起來吃了飯,躺下再睡,直睡到要去請安了才起來,還沒梳洗,一個婆子就過來傳了話,今晚上的請安免了,林仙草怔怔的站了一會兒,吩咐小桃出去打聽打聽,府裏是不是出什麽事了。

沒多大會兒,小桃臉上帶著惶恐,衝進正屋,迫不及待的低叫道:“姨娘,寧姨娘吊死了!死了!”林仙草雖說嚇了一跳,卻並不怎麽意外,早上她離開前,寧姨娘身上就已經沒有了活氣,一身的鬼氣森森,那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沒打算再活下去。

林仙草心情低落悵然的呆站了片刻,轉頭看著小桃問道:“阮姨娘那裏有什麽信兒沒有?”

“那倒沒聽說,早上哥兒沒了,這會兒寧姨娘又上了吊,這兩件都是不得了的事了,誰還有功夫管阮姨娘!”小桃撇了撇嘴道,林仙草長長歎了口氣,可不是,光這兩件就夠下人們八卦了,誰還有功夫理會一個挨了打的姨娘,不過,沒人理會有時候也是大福氣。

林仙草裹上銀狐鬥篷,抱著手爐站到廊下,仰頭看著天邊斜掛的夕陽出神,寧姨娘那裏還是得去一趟……那裏還有塊寶,得過去和寧姨娘告個別,祭拜一下,看看能不能把那塊寶揀回來,有了那塊寶傍身,跑路這事,就算是邁出頭一步了,嗯,去尋吳嬤嬤,最好讓她陪著去一趟……林仙草又細細盤算了一會兒,轉身往後園尋吳婆子去了。

吳婆子聽林仙草說要去給寧姨娘祭拜送行,擰著眉頭躊躇了片刻,輕輕歎了口氣道:“走吧,我陪你去,快去快回,唉,都是可憐人。”吳婆子說著,進屋取了一把檀香,出來關了門,和林仙草徑直往寧姨娘的院子過去。

吳婆子在前,兩人也不進院子,隻在院外尋了僻靜處,吳婆子正要打火鐮引火燃香,林仙草拉了拉她低聲道:“嬤嬤且等等,我去問問那個雲秀,寧姨娘叫什麽名字,咱們就知道她姓寧。”吳婆子遲疑了下,輕輕歎了口氣苦笑道:“你倒講究,不過是個心意,這院子裏隻怕沒人了,你去看看吧,別多耽誤。”

林仙草點了點頭,急步走到角門外,輕輕扣了扣門環,等了一會兒,門裏悄無聲息,林仙草失望的後退半步,正要轉身離開,卻聽到一陣腳步聲從院子裏傳來,門從裏麵打開,雲秀眼睛紅腫,從門縫裏探出頭來,見是林仙草,顯的微微有些意外,林仙草看著她低聲問道:“姨娘……後事辦了沒有?”

雲秀眼淚一下子湧出來,點了下頭道:“抬出去了,不讓留,姑娘是在這屋沒的,我再給姑娘守一晚。”

“節哀吧,你家姑娘走了,未必是壞事,總是解脫了。”林仙草低聲勸道,雲秀重重吸進口氣道:“姑娘也這麽說,她說不想熬了,要不是……”雲秀的話說到一半又咽了回去,看著林仙草問道:“您來?”

“我來送你們姑娘一程,在那邊尋了處僻靜處想祭拜,這才想起來竟不知道你們姑娘名字,隻知道她姓寧,所以過來看你在不在,好問一聲。”林仙草低聲解釋道,雲秀驚訝的看著林仙草,推門出來,鄭重的曲膝謝道:“姨娘好意……我替我家姑娘謝姨娘,我家姑娘叫寧采蘋,我陪姨娘去。”

“嗯,”林仙草忙答應一聲,雲秀回身關了門,和林仙草轉過牆角,和吳婆子見了禮,兩人燃香祭拜了,眼看著香漸燃盡,林仙草轉身看著雲秀問道:“你有什麽打算?”雲秀茫然的看著院子裏的古樹低聲道:“能有什麽打算,我想送姑娘回鄉,可是……唉!”

“唉,”吳婆子也跟著歎了口氣,低聲勸道:“雲秀姑娘就想開些吧。”

“要不,你到我這裏來吧,咱們做伴兒。”林仙草看著雲秀,誠懇的低聲道,雲秀怔了怔,吳婆子瞄著林仙草,又瞄瞄雲秀,想了想道:“仙草姨娘倒是個好相處的,心也不壞,你要是想來,就去尋尋柳嬤嬤。”雲秀遲疑的看著林仙草,林仙草上前半步,拉著她的手低聲道:“來吧,總比去別處強。”雲秀深吸了口氣,點了下頭幹脆道:“行,我去尋柳嬤嬤說一聲。”

林仙草舒了口氣,解下腰間的荷包遞給她道:“這裏頭有五兩金子,你拿去打點用。”

“不用不用,我有銀子,姑娘留下不少銀子,都留給我了,我有。”雲秀忙推回去道,林仙草也不客氣,將荷包又係回腰間,看著雲秀道:“事不宜遲,要是柳嬤嬤分派好,再改就難了,要不你這會兒就去尋她吧。”雲秀點頭道:“那行,我把門關上,這就去尋柳嬤嬤。”

雲秀關了角門,林仙草看著她徑直往前院尋柳嬤嬤去了,暗暗舒了口氣,和吳婆子往院子回去,吳婆子瞄著她笑問道:“看上雲秀了?倒是個好丫頭。”

“嗯,我也是可憐她。”林仙草半真半假道,吳婆子輕輕笑了片刻,才接著說道:“你也是該尋個貼心的丫頭,小杏實在倒是實在,可人太實在了,托付不得,小桃,那丫頭還不如小杏,小荔和小桔兩個又不能用,這雲秀在府裏沒根沒基,又是個忠心的,看樣子心眼也有,倒正經不錯。”吳婆子自顧自替林仙草分析著,林仙草嘿嘿幹笑了幾聲,這吳婆子什麽都好,就是心眼太好使。

晚上吃了飯,林仙草自在的躺在炕上晃著腿看她的話本,心思卻從話本上飄出幾萬裏外,有了雲秀……雲秀想送寧姨娘回鄉,好,那就先送寧姨娘回鄉,反正自己隻要能出去,去哪兒都成……有了雲秀,先把金子統統換成銀票子,這雲秀能一路混進觀音院,再買了百事吉結兒回來,府裏竟半分動靜沒有,根本就沒人查覺到這事,可見,對雲秀來說,在這府裏來進進出出不在話下,她缺的就是這樣的人!

先把金子銀子換成銀票子,然後再讓雲秀出去打聽打聽……都不用打聽,這外頭的情形,說不定雲秀早就明白了,嗯,得想法子再多搞些銀子,然後,找個機會,就能跑路了,帶上雲秀,先送寧姨娘回鄉,然後去哪兒呢?算了,這個以後再說,天大地大,哪兒不能去……林仙草越想越興奮,隨手將書扔到一邊,從炕上跳下來,胡亂拖了鞋就往裏間奔去,她要再去點點她的金子。

剛出了西廂,興奮的林仙草一頭撞在了酒氣熏天的秦王身上,秦王被她撞的趔趄著往後連退了兩三步,伸手扶著桌子才站穩,本來就滿肚子的邪氣被撞的七衝八撞,抬手指著林仙草惡聲惡氣嗬斥道:“你眼睛呢?撞了爺!混帳東西!”

林仙草一身興奮被酒氣澆滅的幹幹淨淨,錯著牙看著秦王,恨不能一腳把他踹到院子外頭去,喵的,見不得她心情好是吧?!好不容易高興一回,他就來禍害,這貨是天底下最討人嫌的主兒,沒有之一,就是最!

“過來!扶爺進去!”秦王指著林仙草命令道,林仙草煩惱的指揮小桃道:“你來扶他,我腳傷了筋,痛的很,一個人扶不了。”小桃又是興奮又是小心的湊上前,卻被秦王一巴掌拍到了一邊:“滾!”拍滾了小桃,秦王搖晃跌撞著,一路衝進了西廂,往林仙草剛才那個舒服的窩裏一頭跌了進去。

林仙草跟進來,仔細打量他,看樣子這回是真醉了,嗯,真醉了也就好打發了,讓他就在這炕上睡一夜算了。林仙草招手叫過小桃小杏,自己先上炕,抱著秦王往上拖了拖躺好,小桃忙上前給秦王去了鞋子,小杏幫林仙草往下拉著秦王的鬥篷,三個人折騰的差點出汗,總算把秦王安置妥當了,秦王兩隻手胡亂劃拉了幾下,嘴裏也不知道說的什麽,醉的眼睛也睜不開了,林仙草示意小桃抱了床被子過來,兩人拉著給秦王蓋好,秦王舒服的長舒了口氣,醉睡過去,林仙草和小桃小杏拿著燈盞,小心翼翼的出了西廂。

林仙草站在外間發一會兒呆,要數金子的興致也沒了,歎了口氣,踏踏遝遝懶散的往淨房沐浴去了。

半夜裏正睡的香甜,林仙草突然被人重重的打了一巴掌,直打的林仙草一聲尖叫,直挺挺跳了起來,秦王倒被她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半步訓斥道:“叫什麽叫?”林仙草已經跳下了床,光著腳站在床前,驚魂未定的指著秦王叫道:“人嚇人,嚇死人,你不知道啊?這府裏已經死了兩個了,你想把我嚇死當第三個?”

“混帳東西,你這是跟爺說話?!”秦王曲起手指重重敲著林仙草的頭訓斥道,林仙草歪著頭往後躲過,看樣子是酒醒了,林仙草吸了口氣,忍著氣問道:“你昨晚上喝醉就睡了,這會兒要不要沐浴洗漱?”

“這還象句人話,當然要,快去!”秦王橫著眼睛,極其不善的答道,林仙草低頭穿了鞋,從衣架上拿了件厚長襖胡亂穿了,打著嗬欠叫小桃小杏她們去了。

院子裏燈火通明忙了一大通,才算把秦王上上下下洗幹淨,打發他再次睡下。

林仙草嗬欠連天蜷在床邊上,裹了裹被子正要閉眼睛再睡,秦王伸手揪著她耳朵道:“陪爺說說話!”

“求您啦,大半夜的,說什麽話啊?再說就是鬼話了,睡吧睡吧,您明天得起來早朝,我得起來侍候您早朝,都有事,睡吧,啊?”林仙草又是求又是哄道,秦王哪裏理會她這個,用力往上揪著林仙草的耳垂道:“讓你陪爺說話,你廢話倒不少,明兒不用你起來侍候,爺明兒也不去早朝。”

“好吧,說什麽?您說吧,我聽著。”林仙草兩隻手並用,從秦王手裏奪回耳朵,兩隻手一邊一個緊護在耳朵上說道,秦王頭枕在胳膊上,另一隻手又揪了縷頭發,用力拉了拉道:“你說說,爺哪點對不起你們?一個個錦衣玉食,想吃什麽想要什麽沒有?還想要什麽?要在爺這院子裏上吊?爺哪點對不起她?”

林仙草伸手往回拉著頭發道:“您先鬆了我的頭發行不?痛的沒法說話。”秦王手下鬆了鬆,胳膊落到林仙草身上追問道:“你說,爺哪點對不起她?”

“您哪一點都對得起她。”林仙草沉默了半晌,隱隱透著些冷淡的答道,秦王又捏起林仙草的胳膊來:“她吊死了自己!”

“那是她的事,跟您有什麽關係?那是她自己想不開,錦衣玉食,吃喝不愁的日子她還不滿意,一根繩子吊上了,誰也管不著不是?是她沒福!”林仙草語氣裏透著掩不住的譏諷,秦王皺了皺眉頭,伸手抬起林仙草的下巴,目光淩利的審視著她問道:“你有怨氣?阮氏敢殘害哥兒,打也打過了,還要怎樣?!”

“阮姨娘怎麽會害哥兒呢?”林仙草傷感的看著秦王道:“阮姨娘那個人,渾身上下就一個心眼,那個心眼裏就裝著你,她一門心思就想著你能多去她院裏一趟,旁的,她不會有別的心思了。”

秦王怔了怔,鬆開林仙草低聲道:“你不知道,她把鑽天雷扔進了哥兒院子裏,這不是存心……”林仙草微微抬頭看著秦王,猶豫了一會兒道:“您這麽精明的人……我笨,我就是覺得,阮姨娘沒這個心眼,她也……不犯著。”秦王失神的呆了好一會兒,垂著眼皮低聲道:“阮氏已經埋了,回頭讓人給她做幾天水陸道場吧。”

林仙草驚愕的半張著嘴,幾乎要失聲尖叫出來,忙用手堵在嘴上,恐懼的看著秦王,秦王忙伸手摟住林仙草連聲安慰道:“嚇著你了?別怕,沒事兒,別信那些鬼神之說,沒事。”他不說還好,這兩句話說的林仙草隻覺得腦後陰風習習,阮姨娘……也死了……

秦王緊摟著渾身冰冷的林仙草,揚聲叫人進來點了燈燭,輕輕拍了拍林仙草柔聲安慰道:“別怕,咱們點上燈,你看,沒什麽好怕的。”林仙草打著寒噤低低道:“我不怕鬼,怕人,怕哪天,我也就這麽死了。”

“怎麽會!你這是中什麽邪了?誰敢怎麽著你?你放心,有爺護著,絕不讓你吃了半分虧去,誰也不敢動你一根指頭,你是爺心尖上的人,爺怎麽會讓人傷了你?好了,別怕,有爺在,有什麽好怕的?”秦王一邊笑一邊安慰著林仙草,林仙草挪了挪,又挪了挪,低低道:“我累了,要睡了。”

“累了就睡吧,”秦王示意小桃熄了燈,林仙草又挪了挪,轉身麵朝外,蜷成一團,閉上眼睛一動不動,秦王手支著頭,探過去看了一會兒,笑著搖了搖頭,挪了挪,伸手將林仙草摟在懷裏,下巴在她頭發上蹭了蹭,低聲笑道:“你也有膽小的時候?有爺護著你,別怕。”

林仙草遍身寒意中,終於迷糊迷糊睡著了。

作者有話要說:昨天孩子發燒,今天還在燒,閑默累的不行,唉,寧可自己病,不願意看著孩子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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