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罰跪 燃文

林仙草將秦王讓進屋裏,在一旁添亂布好婆子們提來的果品點心,一個婆子小心翼翼的從手裏那極小的提盒裏取了兩隻玲瓏剔透的琉璃杯擺到幾上,又取了隻琉璃壺,滿上葡萄酒,小心的放到林仙草這邊。林仙草歪頭看著琉璃杯和琉璃壺,秦王嘴角往上扯了點笑意道:“這是水晶做的,也沒什麽稀奇處。”

是沒什麽稀奇處,兩隻成色不怎麽好的玻璃杯和一個玻璃壺罷了,這麽難看劣質的玻璃,當年她窮成那樣,用的那杯子也比這個強,林仙草用手指彈了下杯子,暗暗歎了口氣,轉頭看著壺裏紅豔豔的葡萄酒,剛想要點冰塊,到嘴的話又咽了回去,這劣質玻璃是稀罕物,保不準這葡萄酒也是稀罕物,回頭再想法子圓自己怎麽知道要冰鎮,不是給自己找麻煩麽!

“別發呆了,給爺把酒滿上。”秦王見林仙草隻顧盯著杯子發呆,忍不住笑道:“你要是喜歡,這杯子和壺,回頭就留給你用。”

“不用不用。”林仙草忙謝絕道,除金餅子這外的其它奢侈物,她統統沒興趣,林仙草往秦王杯子裏倒了大半杯,又給自己杯子倒了一小半,舉著杯子笑道:“借花獻佛,先恭喜您喜添貴子。”

“嗯,”秦王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看著林仙草道:“這葡萄酒要慢慢喝,別又一口喝了。”林仙草悶氣的放下杯子,他還教她!她喝過的葡萄酒甩他八條街!嗯,這葡萄酒味道相當不錯,林仙草又抿了一口,看著一臉沉悶的秦王,猶豫著要不要沒話找話活躍活躍氣氛呢,還是算了,言多必失,沉默是金,還是喝酒吧,林仙草端起杯子,又抿了一口,嗯,味道真是不錯。

兩人對坐著,你品你的,我喝我的,連喝了五六杯酒,竟誰也沒說一句話,秦王看著林仙草又給他倒了大半杯,才慢吞吞道:“你怎麽不說話了?”

“嗯,說什麽?”

“那唱個小曲兒給爺聽。”

“我哪會唱曲兒,還是說話吧。”

“給爺跳個舞,就跳那支羽衣曲。”

“我不是病了麽,都病忘了,不會跳了,咱們說話吧,爺喜添貴子,怎麽高興的……不怎麽高興了?”

“高興的不怎麽高興了,這話有意思,誰說爺不高興了?你膽子倒大!”秦王又喝完了一杯酒,將杯子往前推了推,示意林仙草倒酒,林仙草給他倒了半杯,順著他的話道:“爺是高興,高興的……喝上酒了。”

“誰說爺高興了?你看著爺高興了?”秦王斜著眼挑剔道,林仙草瞥著他,手指頭動了動,喵的,真想這手裏這杯酒潑他一臉,林仙草吸了口氣,笑眯眯道:“您明德惟馨、高山景行、厚德載物、心懷天下,自然喜怒不形於色,我一個微末小女人,肉眼凡胎,哪能看得出來您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反正高興了您是爺,不高興了,您還是爺,也沒啥分別。”

秦王聽了蹙著眉頭,慢慢抿著酒,看著林仙草,一臉找岔道:“你連爺高興還是不高興都看不出來,爺要你幹嘛?”林仙草擠了滿臉笑容,看著秦王恍然大悟道:“我還以為您收了這麽多姨娘,是為了百子千孫,原來是為了看高興不高興啊,若要看這個,那街頭算命看相的看的最準。”

“哼!”秦王將杯子重重放到幾上,沉著臉盯著林仙草,林仙草眼睛溜到幾乎空了的酒壺,利落的抓起酒壺笑道:“酒沒了,我再去裝。”說著,正要跳下榻,小桃卻極利落的從旁邊跳上前,從林仙草手裏一把搶過酒壺,也不看林仙草,隻滿臉討好的看著秦王道:“我去給爺倒酒。”林仙草氣的錯著牙,秦王眯起眼睛,看著林仙草道:“敢跟爺頂嘴,你膽子越來越大了!”

林仙草轉過頭,煩惱的看著秦王道:“您今晚上就是來找岔的是吧?好吧,幹脆點,說吧,你想幹嘛?要打要罰還是扣銀子,男子當大丈夫,幹幹脆脆,說!”秦王圓瞪著眼睛看著林仙草,突然一口酒噗了滿幾,點著林仙草,卻不知道說什麽才好,林仙草用帕子擦著身上、臉上噴的酒水接著道:“也不知道您在誰那兒受了氣,到這兒出氣就明說,多好。”

“誰敢給爺氣受?”秦王總算知道說什麽了,林仙草從眼角斜著他,往下扯著嘴角笑道:“這府裏您就是天,可就算是天王老子,也有受凡人氣的時候,沒聽說過麽,螞蟻也有絆倒大象的時候,這也不是敢不敢的事。”

“螞蟻絆倒大象?這有什麽典故?我怎麽沒聽說過。”

“天底下的事,誰能聽全了?行了,您想好怎麽出氣沒有?那有氣是不能悶在心裏,要不,把這桌子砸了?砸東西最解氣。”林仙草看著秦王建議道,秦王接過小荔遞過的濕帕子淨了手臉,幾個婆子早將噴滿了酒水的果品點心撤了下去,秦王深吸了口氣,看著林仙草,點著炕前吩咐道:“去,給爺跪著去。”

林仙草順溜的下了炕,往炕角挪了挪,貼著炕跪在了地上,婆子重又擺了幾樣果品,小桃不時瞄著林仙草,小心的給秦王斟上了酒,秦王端起杯子一飲而盡,伸腿下炕吩咐道:“侍候安歇。”林仙草正要站起來,秦王卻指著她道:“你給爺跪著,就在這兒跪一夜,給爺好好思思過!”林仙草重又乖乖跪回去,識實務者為俊傑,姐不跟你計較,哼!

林仙草瞄著秦王安歇下,屋裏屋外熄了燈,左右看了看,見四下無人,悄悄起來,飛快的從炕上抽了隻厚厚的大靠枕,又將炕角放著的薄被拉了一張過來,挪到炕角,將靠枕墊到膝下,挪來挪去跪舒服了,又將薄被裹在身上,這炕燒的滾熱,連著這炕角,也溫暖怡人,林仙草往溫暖的角落裏擠了擠,頭靠著炕沿,又挪了挪,把自己挪舒服了,打了嗬欠,不大會兒就睡著了。

屋裏,秦王頭枕在手上,看著窗外清寒的月光出神,月影下,幾縷枯枝枯葉搖來晃去,秦王拉開被子下了床,往門口過去,門口小桃一身輕薄褻衣,急衝過來媚笑道:“爺,您……”

“滾!”秦王就回了一個字,小桃嚇的縮著脖子退的比出現的還快,秦王出到西廂房,一眼望去沒看到人,正要急叫人,轉眼間卻看到團成一團窩在炕角的那一團東西。

秦王輕手輕腳的過去,慢慢蹲下,仔細看了好一會兒,才從那一團裹的緊緊的被子裏尋到林仙草的頭臉,秦王用手指撥著被子、靠枕,又從靠枕再撥回被子,極其無語的看著睡的香甜無比的林仙草,秦王一隻手揉著額頭,揉了好半晌,才重重歎了口氣,伸手重重拍著林仙草叫道:“起來!讓你跪著,誰讓你睡著了?”

林仙草打個機靈,一下子清醒過來叫道:“跪著呢,你看!”秦王呼了口氣,站起來,居高臨下的看著嚇的跌倒在地的林仙草,用腳踢了踢她吩咐道:“行了,去洗漱睡覺吧,看看你!”林仙草忙手腳並用爬起來,將被子、靠枕扔回炕上,轉了身又想起來還沒謝恩,趕緊再轉回來曲了曲膝,轉身往淨房奔去。

秦王晃回床上,不大會兒,林仙草洗漱幹淨,換了衣服過來,見秦王睡在正中間,暗暗歎了口氣,小心的擠在床邊上,蜷著身子躺好,打個嗬欠就要再睡,秦王拉著她一小縷頭發道:“陪爺說說話!”

“半夜三更的……好吧,您想說什麽?”林仙草隻好轉過身,伸出根手指撐著眼皮,嗬欠連天的問道,秦王一會兒鬆一會兒緊的揪著林仙草的頭發道:“讓你跪著你也能睡著,挺有本事!”

“困了,人要是困極了,走著路都能睡著。”林仙草打著嗬欠答道,秦王‘嗯’了一聲接著道:“跟爺說說,你有什麽煩惱,有什麽念想,爺看你天天倒是樂哈。”

“煩惱麽,多的很,一串一串兒的,念想麽,也多的很,一串兒一串兒,天天都是兩串兒,這邊一串煩惱,這邊一串念想,天天掛著,煩惱一串從沒見少過,念想一串兒也是從沒少過,掛著就掛著吧,日子還得過,哪能天天煩惱這個?”林仙草手指頭從左邊比劃到右邊,秦王用手指彈了彈林仙草的額頭道:“從那兩串裏頭挑一挑,最煩惱的是什麽,最大的念想是什麽。”

“最煩惱麽是沒銀子,最大的念想麽是存很多銀子。”

秦王笑出了聲:“就這個?銀子也算得上念想?你要銀子幹嘛?”

“黃壓壓的一片泛著微光,看著舒心哪,不然我還能念想什麽?在這府裏,吃的好穿的好,又沒別的事好煩惱的,閑著沒事,也就能想想金子了,人麽,要知足啊,你說是吧。”林仙草又打了個嗬欠,秦王皺了皺眉頭:“吃的好穿的好,就沒別的事好煩惱了?你就知足了?也不多想想?”

“嗯,我從前就盼著吃穿不愁,還不用幹活,現在都有了,人麽,要知足哪,這是我……娘從前常說的,多想,想什麽啊?你聽說過那個漁夫的故事沒?漁夫救了……龍神,就跟龍神求,想要個……”林仙草哽了下,才往下編道:“要個新漁網,龍神就給他了,漁夫就多想啦,又想要個新房子,龍神也給他了,漁夫又要好多美人,也給了,漁夫又要當天下最有錢的人,又要當天下最尊貴的人,後來,他要龍神給他當下人,這樣才威風麽,然後龍神生氣了,一揮手,漁夫就又是隻有那一條破漁網了,你看看,可惜吧,換了我,就要到新房子,別的,什麽也不要了,給也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