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文升這般的激動,倒是引來了王鼇等人側目,他們俱是驚訝萬分的看著,眉頭深深皺起來,思慮著。
這個大太子,如此重要的人物……死了。
還是被方繼藩給殺了?
不隻如此,還和那飛球有關?
飛球在萬軍之中,營救了人不說,順道兒,還宰了敵酋?
若如此,這豈不是大功一件。
這飛球……恐怖至此?
王鼇心裏咯噔了一下,腦海裏深深的琢磨著。
牟斌環視了眾人一眼,便朝方繼藩笑道:“我正要入宮稟報陛下,新建伯且別走,隨我一道入宮。”牟斌想了想,又看向馬文升:“都一道入宮吧,此次大太子死亡,極有可能,惹來韃靼人的報複,此事,尚需商榷應對之法。”
馬文升喜笑顏開:“好,走,入宮去。”
那王鼇還愣著在當場,有點無法適應,像是做夢一般,久久的回不過神來。
方繼藩樂了,心裏美滋滋的,當真……殺了一個大太子,這一波,不虧啊,哈哈,想不到我方繼藩,隨便折騰一個飛球,便讓韃靼人喪命。
這是什麽運氣呢,可以說這一大功,完全是白撿的呀。
方繼藩頓時豪氣萬千,技術……才是改變戰爭方式的唯一方式,而這等技術所帶來的新的戰爭方式,會使大明和韃靼人的戰爭變成不對稱的狀態。
我可以出現你的頭頂,而你卻打不著我,氣死你。
方繼藩此前對於熱氣球,其實也沒有太大的信心,隻認為,飛球最大的作用,便是偵查。
可一下子,方繼藩醐醍灌頂。
之所以飛球隻能偵查,這是因為,那是在後世啊,熱氣球發明的時候,技術已經有了長足的進步,正因為如此,這熱氣球的用處其實並不大,畢竟,在螺旋槳飛機、長槍、火炮麵前,這玩意殺傷力低,且極容易被地麵的武器擊落,所以幾乎形同於是雞肋,可如今,對付的,卻隻是一群**不羈的騎著馬,射著箭的韃靼人。
無數的念頭,瞬間的湧入方繼藩的腦海。
方繼藩叉手,神氣活現的發出了大笑:“哈哈哈哈……”
“……”
說實話,任何人遇到這個時候,都難免要謙虛一下,功勞越大,越謙虛,逼格越高。
可方繼藩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卻是一股子撲麵而來的王八之氣。
這王八之氣澎湃而出,波濤洶湧,一浪高過一浪。
“實不相瞞,我方繼藩是個謙虛之人,此前這飛球,之所以隻敢說偵查,是我方繼藩不願將話說的太滿。可如今,既然你們已經知道了,那我也就不妨直言相告了吧,這飛球能殺人於無形,一個飛球,宛如一隊韃靼人騎兵,所過之處,便可隨意擊殺韃靼人,而我卻可不傷分毫,有了這飛球,韃靼人在我眼裏,不過是土雞瓦狗而已。我方繼藩曆來謙虛,不到萬不得已,是萬萬不會泄露這飛球的厲害,王公,方才真是抱歉的很,我臉皮有些薄,竟是不敢吹噓飛球太過,這個……王公……”
王鼇想到方才在暖閣裏,自己對方繼藩盛氣淩人的姿態。
他老臉微微一紅,眼眸閃爍著尷尬之色。
方繼藩卻像個沒事的人一樣,繼續朝他說道:“王公啊,奇技淫巧不打緊,殺人於無形最重要,這大明無數的軍馬,都駐紮在關鎮,每年花費的錢糧,不計其數,可是敢問,這百萬軍馬,可有誰能擊殺韃靼國太子嗎?”
“……”
王鼇覺得方繼藩在羞辱自己,心裏頓時很不是滋味。
可又如何呢,事實卻是,自己一點脾氣都沒有。
最慘的是馬文升……怎麽說著說著,新建伯啊,明明方才老夫是站你一邊的,你咋又反手給我兵部一個耳光呢?
百萬邊軍做不到的事,方繼藩一個飛球就可以做到,咋的,不服?
王鼇不做聲。
馬文升也沒做聲。
氣氛有些尷尬,一眾人都不好開口說什麽。
方繼藩卻是淡定的道:“給我一千飛球,我不敢說踏平大漠,卻教韃靼人雞犬不寧!”
一……一千……
馬文升和王鼇對視一眼。
他能看到,王鼇的臉上,有些紅,麵上帶著幾分無語。
………………
弘治皇帝心情確實有些糟糕,他還是不明白,先祖們這麽多的功績,這江山落在了自己手裏,這大明,卻無法有效的對來自北方的胡人,進行有效的打擊。
文治武功,文治是否有,值得商榷,這武功,卻是斷然沒有的。
一聲唏噓之後,一個宦官匆匆而來,道:“陛下……他們……他們回來了。”
他們……是誰?
弘治皇帝深深皺眉,有幾分不解。
“還有指揮使牟斌,說有十萬火急之事,向陛下稟報。”
弘治皇帝看了看左右,蕭敬沒在左右,便對這小宦官道:“宣他們進來吧。”
十萬火急。
又是哪裏出事了嗎?
弘治皇帝手指磕著案牘,有幾分焦慮,心裏更是有幾分憂心。
片刻之後,牟斌率先入殿:“陛下,緊急奏報。”
尾隨其後的,有方繼藩、馬文升。
王鼇沒好意思來,畢竟也是有頭有臉的人,一口吐沫一根釘,還來湊啥熱鬧,找不自在嗎?
弘治皇帝道:“將奏報取來。”
一封奏報入手,弘治皇帝先是掃了一眼,目光有些呆滯。
這……有點兒匪夷所思啊。
韃靼大太子,額哲,此人……似乎有一點印象。
弘治皇帝抬眸,凝視著馬文升問道:“額哲……是何人?”
“乃韃靼小王子之長子。”馬文升立即道:“此人乃韃靼第一勇士,最受韃靼汗喜愛,韃靼汗分一支軍馬給他,他在河西,曾四處攻城略地,陛下忘了嗎?”
“是嗎?”弘治皇帝喃喃自語,這個人,他有印象了。
此人……自己曾深深痛恨。
也為之擔憂。
隨著瓦剌的滅亡,韃靼已日益的兵強馬壯,而這額哲,便是禍首。
這不等同於,韃靼人誅殺了自己的太子朱厚照?
當然,人說老子英雄兒好漢,那韃靼汗在弘治皇帝心裏,當然不是英雄,不過,他這個兒子,可比自己的兒子,要彪悍的多了。
結果……額哲死了……
死的很不安詳。
奏報上說,手斧入顱骨,拔之不出。
難道……這額哲下葬的時候,還得頂著這麽個斧頭下葬?
否則,真要動強拔出來,這腦袋,可就徹底碎裂了,若在泉下,肯定很不安吧。
弘治皇帝倒吸了一口氣,因為接下來,他大抵的看到了額哲的死因,說是飛球起飛,此後掉下來一個手斧,一擊即中。
飛……飛球……
方繼藩……對了,還有那個沈傲,還有一個叫楊彪的家夥。
他們丟下了斧頭,就將人直接砸死了。
弘治皇帝覺得匪夷所思,他喜出望外,可隨即,卻又不敢高興的太早,畢竟,這隻是一麵之詞。
弘治皇帝壓抑著心裏的激動,盡力平靜的問道:“核實了嗎?”
這麽一下子,也算是報仇雪恥了啊。
牟斌正色道:“還未核實,隻是臣覺得,十萬火急,於是立即前來奏報。”
弘治皇帝麵上,既有幾分期盼,又有幾分失落。
幾乎每一個人,都能感受到弘治皇帝的焦慮。
這麽大的消息,一旦核實,那麽……這就成為了大明對韃靼人的一次重要勝利,這足以載入史冊,千秋彪炳了。
弘治皇帝沉默片刻,最終,他手砸在了案牘上,非常鄭重的吩咐道:“那就盡快核實,一定要做到準確無誤不可。”
牟斌道:“臣遵旨。”
方繼藩也不啻是被潑了一盆冷水,敢情這還沒核實啊,沒有核實的消息,你牟斌也喜滋滋的報來,這……若是發現,最終的結果有些出入的話,那我方繼藩豈不是白高興一場,招牌都沒了?我也是要臉的人好嘛?
弘治皇帝深深的吸了口氣,嘴角微微扯動,正欲說什麽。
卻在此時,外頭又有人道:“陛下,陛下……十萬火急。”
竟又來了個十萬火急。
聲音是蕭敬發出來的,蕭敬似乎剛剛從東廠那兒,得到了消息,他一臉愁容,進入了暖閣,便拜倒在地:“陛下,十萬火急啊……”他說話的時候,瞥了一眼牟斌。
牟斌竟也來了,莫不是……他提前來奏報了消息?那麽,這錦衣衛動作倒是很快啊。
蕭敬心裏有些不舒服,這些年來,東廠的效率都比錦衣衛要高一些,畢竟,錦衣衛即便探知到了什麽消息,還需經過一些程序,即便是入宮來奏報,不也要花費功夫嗎?
而東廠不同,有了消息,直接送蕭敬,蕭敬則可以第一時間,將這消息送到弘治皇帝耳裏。
這個消息,似乎有些糟糕,所以蕭敬臉色很不好看:“陛下,出事兒了,邊鎮……又出事了,韃靼汗起兵數萬,號稱要報仇雪恥,預備南下,襲擾大明各處邊鎮,以往即將要入冬了,韃靼人不會這樣折騰,可這一次,有些不同,這韃靼人……他們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