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都來了嘛!

這是方繼藩最大的Щщш..lā

其實他倒也不擔心陛下因此而大怒。

弘治皇帝是出了名的好脾氣,這一點,從明實錄裏,大致可以看出些端倪。

以至於在弘治朝,積攢了許多作死的人,各種花樣的作死,沒死成,等到朱厚照,還有朱厚照那個坑爹的堂弟朱厚熜登基之後,才將他們一鍋端了,也算是死得其所。

此時,弘治皇帝皺眉道:“女眷也要去采摘……”

方繼藩帶著甚為天真爛漫的笑容道:“臣反正是聽太子殿下說,陛下是來體驗民間疾苦的,在民間,女眷豈有吃閑飯的道理?”

反正是聽……太子殿下……說的……

弘治皇帝便看向了朱厚照。

朱厚照有點懵,他有說過嗎?就算說過,和這有關係嗎?有嗎?

“父皇……”朱厚照踟躇著想說點啥。

一旁的張皇後卻是嫣然的笑了,朱厚照是孩子,孩子不懂事,信口胡說,方繼藩呢,也是孩子,太子說啥,他當真,這是實心眼,還有什麽可說的。

此時……作為母親,自是該要為自己的兒子解圍的!

於是張皇後溫和地道:“陛下,繼藩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一切就依著他的規矩來吧。何況陛下為了讓宮中給天下人做表率,臣妾和秀榮不也在宮中紡織和縫補衣物嗎?在宮裏可以,來了這裏,又有何不可呢?”

朱秀榮小心翼翼地看著方繼藩,頗為方繼藩擔心。

她覺得方繼藩確實是個很有風骨的人,就算是在她這個萬萬人之上的父皇麵前,也如此的堅持。

隻是……采摘什麽來著?

她倒是有些擔心,不是怕髒怕累,而是怕到時被人笑話,更不想在某人跟前丟臉了,畢竟她這個長居深宮的公主,對這些事情是半點都不懂的!

有了張皇後的勸說,弘治皇帝自是應允了方繼藩的安排!

西山的蔬果暖棚裏種植了各色的蔬果,有西瓜,有蘿卜,有蔥,自然也有紅薯,還有梅子。

這裏的各種蔬果,所需的條件都不同,所適合的土壤,所需的溫度,各有千秋。

因而,這一個個的暖棚裏,為了模擬各種氣候,花費了極多的功夫,都是張信帶著人,通過無數次的調節,慢慢摸索而出的。

有人拿著釣竿來了,呼道:“誰要去釣魚。”

“我……”

“我去!”

十幾個臉皮厚的伴駕大臣,爭先恐後的。

不過一般年輕的官員,臉皮薄一些,而如劉健這樣的,卻總自持身份,總不好去跟人爭搶。

於是乎,這十幾個臉皮厚的,大抵屬於官場中的老油條們,便美滋滋的得了釣竿,跑去遠處的湖裏釣魚去了。

事後有人反應過來,心裏不由得叫苦,釣魚多好啊,坐在舟上,安靜的垂釣,看著遠方的雪景,看著粼粼的湖水。

剩下的,便都去采摘蔬果去了,還有人不得不去地裏刨土豆。

這采摘梅子之類的好事,肯定是輪不到這些大臣的,那是張皇後和朱秀榮包攬的事。

劉健開始蹲在地上,跟著皇帝陛下趴在地裏,灰頭土臉的刨著土豆,慢慢的撫開一層泥土,一麵感慨,一大把年紀了,還來這體驗民間疾苦,民間到了老夫這樣年齡的,也不至於在地裏刨食吧!這個方繼藩啊……細細一想,自己兒子因他立了功勞,想來很快就會回京,算了,這家夥總算也是做了好事的,懶得說他了。

“陛下,要不……您歇歇。”劉健不由道:“這等事,還是讓咱們這些做臣子的來吧。”

“這像什麽話。”弘治皇帝對刨土豆有些心得,看著一群老臣趴在地上,一個個滑稽的樣子有些可笑,他心情卻是大好,便笑著道:“君臣同樂,哪裏有朕在一旁看著的道理,何況你們年歲這樣大,尚且勞作,朕豈可甘居人後。”

另一邊,有人哎喲一聲:“腰斷了,腰斷了,我的老腰,我的腰……誒……誒……”

叫喚的人是沈文,有人忙去攙扶沈文,沈文好不容易才站直了,呼呼的喘氣,心裏琢磨,老夫好歹也是翰林大學士,那可是清貴之軀,方繼藩,這是做的過了啊,過頭了。

年輕的翰林們,運氣則就不太好了,他們每人給發了一把殺豬刀。

然後看著一頭大肥豬,就這麽捆綁著,發出嚎叫。

這麽大的豬,這豬是他們不曾見過的,比平常的豬要肥上三四成,肉嘟嘟的,看著就嚇人。

於是這群翰林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是不知所措。

一邊的方繼藩在大叫著:“殺啊,砍他們脖子,放血。”一麵後退幾步,躲得遠遠的!

方繼藩有點暈血,不過這也不妨礙他繼續扯開嗓子:“那個那個誰,端好盆子,待會兒放血的時候,你拿盆子接好了,來啊,快殺啊,到底要等到什麽時候,還等肉下鍋呢……”

翰林們,戰戰兢兢的,一個個想哭。

他們都知道方繼藩底細的,自不好得罪方繼藩,換做是其他人,早就丟一句君子遠庖廚,轉身走了。

可這位新建伯……身份有些特殊,據說脾氣不太好。

他們就這樣傻站著,良久,同樣在旁的王守仁受不了了,很幹脆的往一個翰林手上搶過了一把殺豬刀。

隨即上前,嗤的一聲,直接隔斷了肥豬的大動脈,鮮血傾盆而下,落入了盆裏,手法嫻熟,一滴血水沒有濺射在王守仁的身上,宛如庖丁解牛一般,接著,殺豬刀便又塞回了那翰林手裏!

轉眼一看,王守仁又安安分分的站到了一旁,臉上如常!一旁的唐寅給他遞了一塊汗巾,擦了擦手:“好了,把內髒清一清。”

方繼藩雖然站得遠,可王守仁動作太快,隨著那肥豬一聲嚎叫,方繼藩的眼神還沒躲開,頓時,頭有些暈暈的,太殘忍了!

他連忙背過了身去,不敢再看。

方繼藩不免在心裏吐槽,這家夥,殺豬之前也不打一聲招呼。

其他的翰林們,都嚇尿了。

王編修是他們的同僚,平時看著他雖然古怪,可還算很好相處的,何況他的父親乃是少詹事王華,在翰林院裏,很有人脈,因而有不少翰林都願意和王守仁相處。

隻是……..

此時,大家這才意識到了,王守仁竟還有如此恐怖的一麵。

更可怕的是……人家殺完了豬之後,麵色若常。

這家夥……

………………

有人領著張皇後和朱秀榮去了一處種植梅子的暖棚裏。

此時,張皇後采著梅子,額上已滲出了汗珠,朱秀榮隻能跨藍跟在母後的身後。

張皇後不允許她采摘,這令朱秀榮有些沮喪。

今日,張皇後的精神氣格外的好,在這暖棚裏,隻有母女二人,門口有個宦官把風!

張皇後的樣子顯得很有興致,邊摘梅子,邊道:“當初母後還沒有入宮的時候,偶爾也會采摘院裏的果子吃,不過咱們北方卻沒有梅子,瞧瞧,這梅子很甜的。母後那時啊,可不是大戶人家,你的外大父隻是一個尋常的舉人,家裏呢,是有幾百畝地,可日子卻比今日差得遠了……”

“那時候母後還未出閣呢,不要吃,還沒洗……”張皇後說到一半,回眸看到朱秀榮撿籃裏的梅子吃。

張皇後便蹙眉道:“不洗幹淨,你也吃,母後沒出閣的時候,也不似你這般。”

“很甜。”朱秀榮喜滋滋地道:“這兒真好,真願意一輩子住這裏。”

“胡說。”張皇後斥責她。

朱秀榮便乖乖的不敢做聲了。

張皇後的心便軟了:“那時候啊……”她一麵繼續采著梅子,一麵絮絮叨叨地繼續道:“那時候母後記憶最深的,就是你外大父揍你的兩個舅舅,誒……說來……你的性子像你的父皇,永遠都是溫文有禮,可是呢,卻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你的皇兄,現在越看,性子越像你那兩個舅舅了,真是令人操心啊。”

朱秀榮便道:“母後放心,方繼藩會教他做個好太子的。”

“……”張皇後抿嘴一笑,搖搖頭:“難得你那皇兄身邊有個伴,方繼藩這孩子,本宮看著挺忠厚的,你看這西山,這是做正經事兒的人啊,京裏的大多公子哥,都仗著祖蔭,哪裏肯做什麽事,個個就知道飛鷹走狗的,看著就教人生厭。”

張皇後隨口說了兩句,外頭朱厚照卻是匆匆的從外麵進來,邊走邊叫著:“母後,母後……快看……”

卻見他手裏提著一根又醋又長的藕,渾身都是汙泥!

他往朱秀榮的身邊湊過去,朱秀榮連忙嫌棄的後退兩步。

“怎麽像泥猴子一般。”張皇後不禁蹙眉:“你父皇見了,保準又要生氣。”

“這是兒臣在湖邊挖來的,一根藕有幾斤重呢,這藕很是可口的!那兒還有好多,母後要不要帶上妹子去看看。”

“不去。”朱秀榮嫌棄地看著他道:“別礙著我和母後摘梅子。”

朱厚照便繃著臉道:“你有腦疾,我不和你計較。”

於是帶著他的藕,怏怏的去尋方繼藩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