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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迫不及待不是什麽大問題!
天下做太子的,哪有不想做皇帝的。
問題就在於……
聽了朱厚照的話……弘治皇帝露出了幾分悔意。
他隻好凝視著太子,太子咧嘴,似乎也覺得好像八字沒一撇,現在還是該討好的時候。
這時,方繼藩道:“恭喜陛下,賀喜陛下,太子殿下勇於承起大明基業,陛下便可鬆一口氣了,自此之後,好生安養,含飴弄孫,逍遙無憂。”
說著,方繼藩拜下,算是給朱厚照轉圜了。
百官們一副麻木的樣子,他們無法想象,一個連謙虛都不肯的太子,做了天子會是什麽樣的景象。
這已完全顛覆了他們對於當下道德的範疇。
因而,也沒人跟方繼藩起哄。
歐陽誌還在迷茫。
王守仁倒是想跟著恩師恭喜一番,可似乎也覺得……這樣很不妥當。隻在轉念猶豫之間,卻聽弘治皇帝含笑道:“是啊,朕也該歇一歇了,朕這些年,無一日不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隻恐有失政之處,江山自有後來人,太子,朕將江山社稷交在你的手裏,上要對得起列祖列宗,下,也不要辜負朕對你的期望。”
“父皇,您瞧好吧,兒臣一定做的比父皇好。”朱厚照聽了弘治皇帝的話,又是忍不住的心花怒放。
弘治皇帝歎了口氣。
便連方繼藩也不禁在心裏暗暗搖頭,忍不住想吐槽朱厚照一番……算了,沒法兒轉圜了,愛咋咋地吧。
可事情已到了這個層麵上了,弘治皇帝便頷首,故作欣慰的樣子:“朕最期待的,便是你能比朕好。”
朱厚照想了想道:“父皇,兒臣還有一點不明,父子禪讓,父皇做了上皇,而兒臣為天子,這天子,是否還得聽上皇的,隻是做一個兒皇帝?”
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沉默了片刻,才道:“朕既為上皇,自是諸事不理,一切如你所願。”
朱厚照這才鬆口氣。
弘治皇帝已不願繼續討論下去了。
隻是……話說到這個份上,幾乎所有人的內心依舊複雜無比。
除了方繼藩,從蕭敬到劉健人等,至今還未回過神來。
於他們而言,似乎有一種天崩地裂的感覺。
似乎長久習慣的環境,陡然之間……天翻地覆了。
朱厚照拜倒在弘治皇帝腳下:“父皇放心便是,兒臣定要遠超父祖,光耀門楣,中興大明。”
弘治皇帝籲了口氣,微笑著,再沒有說其他,而是道:“朕已乏了,擇吉日,登基吧。”
朱厚照無法理解,為何自己向父皇保證,自己要做出遠超父祖的功業,振興大明,父皇卻一副……很沒興致的樣子。
不過……他晃晃腦袋,似乎……好像這已經不重要了。
此刻,朱厚照的腦海裏,已有無數的計劃冒出來。
做了三十多年的太子啊。
這三十年,自己謀劃過多少事!
弘治皇帝起身,卻是瞪了方繼藩一眼:“繼藩,你留下。”
群臣見狀,心思已複雜到了極點,紛紛告辭。
方繼藩見狀,心有點慌了,這個時候讓他留下做什麽?
他忙尷尬的道:“兒臣……兒臣覺得腦子有些……”
弘治皇帝端坐,沒有理會方繼藩,則是用目光逼視著朱厚照,朱厚照連忙乖乖道:“兒臣也告退了。”
一幹人散去。
所有人帶著不同的心思。
有人歡喜有人憂。
從這個殿門走出去的,誰都明白,這江山要換主人了。
而位列中樞的自己,又當何去何從?
方繼藩心裏毛毛的,等人都走盡了,弘治皇帝看了蕭敬一眼。
蕭敬也自覺地躬身退出去。
這裏再無外人,弘治皇帝才又站起來,下了金鑾,走至方繼藩跟前,道:“你不是說太子已長大了嗎?為何還如此無禮數,今日他這般……哎……”
方繼藩心裏也不免歎氣,不過……
他正色道:“太子殿下乃是至誠之人,他的心思,都放在治國平天下上頭,自然沒有心思去玩弄這些虛禮……”
好吧,其實方繼藩也覺得自己要編不下去了。
好在對於弘治皇帝而言,他所需要的不過是個借口而已。
“事已至此,朕又能如何,但願這一切都如你說的這般吧。”弘治皇帝隨即看了方繼藩一眼,又道:“繼藩,朕敕你入閣,可知為何?”
在這種問題上,方繼藩是不敢打馬虎眼的,便道:“太子初登大寶,自然要有人扶保太子。”
“這隻是其一。”弘治皇帝目中幽深,顯得深謀遠慮:“太子的性情急躁,可治大國,需徐徐圖之,到時,難免內閣六部諸卿會與太子滋生衝突,這時有你在,居中轉圜,朕也就能放心了。”
方繼藩忙道:“自然,自然。”
弘治皇帝說到此處,有些戀戀不舍,但還是道:“朕也該隱退了,好好的帶帶孫兒和外孫,將來……還有曾孫和曾外孫,這天下事,不去管啦,從此往後,便是你們年輕人施展拳腳的時候。”
方繼藩也不禁凝視了弘治皇帝一眼,雖是覺得太子登基對他而言,實是再好不過,可想到這個曾仰仗了這麽多年的皇帝,自此之後,不再仰仗,心裏居然有一些失落感。
他揉了揉眼睛:“宮裏居然也有沙子。”
弘治皇帝朝他微笑:“去吧,想來還有許多的事需要你去忙碌的。朕這裏,還有許多的奏疏,雖是在這位子上也沒幾日了,可哪怕還剩一日,一個時辰,一炷香,朕也要妥妥當當的將這天下交給太子。”
方繼藩情不自禁的拜下:“吾皇聖明。”
弘治皇帝似乎不忍這個時候再看方繼藩,雖非生離死別,可下一次相見,可能便是身份轉換,因而他背過身去,一言不發。
方繼藩便默然起身,告辭而出。
蕭敬隨即躡手躡腳進來,卻見弘治皇帝擦拭著眼淚。
蕭敬心裏也是複雜無比,連忙拜倒:“陛下……何故傷感?”
弘治皇帝揉了揉通紅的眼睛:“這本是高興的事,兒孫們大了,終究可以為朕分憂,擔負起天下興亡的責任,可是……朕老了,人老了,難免多愁善感。”
蕭敬也不禁想要哭了,接著眼淚就不爭氣的出來了,不知是否為自己未來的命運而擔憂:“陛下既已決斷,自是早有計較,奴婢伺候了陛下這麽多年,陛下這些年來,無一日不在操勞,現在陛下終於可以清閑下來,奴婢為陛下高興……高興的很……”
弘治皇帝顯得鬱鬱不樂,歎口氣道:“哪裏有什麽真正的清閑啊,朕隻想到太子登基,心裏照舊還需憂心。朕是天生的勞碌性子,許多東西,還是放心不下的。說是說頤養天年,可此後哪一年不需提心吊膽,隨時為自己的兒孫擔憂?可是……太子若是不早早登基,將來又如何老成持重起來呢?”
蕭敬心裏也不禁唏噓,弘治皇帝的性子,他是最了解不過的,自是知道弘治皇帝沒有說錯。
弘治皇帝這般黯然傷神了好一陣子,而蕭敬卻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隻恨自己沒方繼藩的牙尖嘴利。
卻在此時……有宦官急匆匆的進來道:“陛下,陛下……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弘治皇帝本就心情沉悶,見這宦官慌慌張張的樣子,便皺眉:“何事?”
這宦官邊喘氣邊道:“稟陛下,那交易所……交易所……人滿為患,人滿為患了……也不知……不知是何緣故,所有的商賈傾巢而出,大肆購置股票,隻小半時辰,交易所三百六十餘股,應聲齊漲,氣勢駭人……”
“呀!”弘治皇帝抬起那微紅的眼眸子,眼底深處……先是憂心和疑慮,隨後……似乎閃動著亮光。
“這是何故?”
“奴婢……奴婢也不知,正在打探。”宦官道:“奴婢們知道陛下關心交易所的消息,所以先來奏報了,不過奴婢近來都在交易所裏當值,對這股票也頗有心得,覺得今日這齊漲,來的突然,可是後勁十足,現在幾乎沒有人賣出,到處都有人掛牌買入,莫說是熱門的一些股,便是尋常不為人看好的股,現在也是火熱……這還隻是商賈們下了手,現在突然暴漲,後續……可能會有大量的百姓入場,到了那時……依奴婢的預計,怕是不漲了幾天,也壓不住這個勢頭。”
弘治皇帝麵上終於掛了笑容,臉上也恢複了幾分血色。
整個人精神奕奕的道:“是大利好,一定是大利好……現在不必去妄自猜測,趕緊打探實情,不……朕要親自去打探。”
漲個幾天……後勁十足!
難道內帑裏的這麽多股票,價值要翻倍不成?
不至於吧……
有這麽瘋狂嗎?
弘治皇帝忍不住激動起來,他不相信這些宦官。
倒不是怕他們弄虛作假。
而是這些人……在弘治皇帝眼裏,水平太次,這談股論經之道,還是自己最有心得,這到底是不是有人有意拉漲,還是有別的原因,還是自己親自去了交易所,一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