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田信定在新城逛了一圈之後。

回到了住處。

這些年輕人的同伴們,各自興衝衝的相互講述著自己的見聞。

“織田君,那蒸汽火車,真是大神才有此心智才能製造出來的精妙之物啊。”

“這裏的食物,實在太好吃了,他們的餅,都有幾十種花樣,嗝……嗝……”有人撫摸著自己的肚皮。

“這裏最好的學堂,並非是國子監,而是西山書院,西山書院不但有蒙學班,又各學院,還有據說開設了一個漢學院。就是讓我等進入學習的,漢學院的院長,乃是江臣君,此君乃鼎鼎大名方君的弟子,學識淵博,造詣極高。”

“嗬……我在這裏,已經忘記了故鄉了。”

“將來,我們的妻兒,也將要接來,鴻臚寺的住處,實是太小,難道到時我們的妻兒,也和人群居在這房間嗎?”

“我聽說……西山建業……”

西山建業……

聽到了這四個字,織田信定突然眼裏放光。

這……就是那傳說中的西山建業?

織田信定心裏一暖。

“西山建業,推出了一些庭院,三百畝,據說……裏頭的陳設華美,隻有達官貴人們,才能住於此,住在那裏,應有盡有……”說話的,乃是甲斐國的武田家家督之子,武田信繩。

武田信繩扯了扯自己的衣衫:“我們的衣衫,都已餿了,這裏洗浴,十分不便啊。而那裏的庭院,居然會專門設置一個浴室,內設用瓷磚鋪就的浴池,若此刻,能住在那樣的華宅裏,淋著湯浴……”

武田信繩此刻,笑了。

“我聽說過,西山建業,許多人都在說,他們說……隻有新城的宅邸,才是豪門的象征,住在那裏,就與上國的卿士們沒有分別了。”

一下子,許多人動心了。

這裏住著,雖然不需錢財,可是……不能住一輩子啊。

按照皇帝的旨意,除非自己的父親故去,他們才能回到倭國,接任其爵位,而自己的兒子,卻需留在這裏,接替自己。

因而,許多人……是有在北京長期定居的需求的。

他們本就是貴族出身,自然不願意和庶民們,待在這舊城裏,這舊城的鴻臚寺,年久失修,且有數十人住一個院落,多有不便。

“那宅邸,需要多少錢?”

有人道:“三萬五千兩銀子一畝,想來一畝,對於諸君而言,已經足夠了。”

三萬五千兩……

所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織田信定更是覺得震撼。

果然……不愧是盛世如長安一般的都城啊,這樣的價格,實是不菲,哪怕是作為尾張國城主之子的自己,亦是覺得,這是天文數字。

“不過……西山錢莊,會有專門的貸款,據說是針對我們這些友人的,叫做藩國友人超長貸,首付,隻需五百兩銀子,就可購置住宅,很快,就可以入住,而剩餘的貸款,按月歸還,最長的年限,可還款一百年。”

納尼……

一百年……

那武田信繩大吃一驚,這樣算來,一月隻需還款數十兩,就可直接入住?

倭國盛產金銀。

且似武田信繩和織田信定這些人,和大明尋常的勳貴是不一樣的。

倭國的貴族,家族淵源,可以追溯數百上千年,就如織田信定,他們的家族,可以追溯至平安時代,此後,子孫俱為卿族,財富積累了數十代人。

其他的倭國貴族,更是如此。

再加上,倭國生產金銀,積累更是豐厚。

可能一次性,拿出數萬兩銀子,極為吃力,可這些守護大名、城主之後們,要付個首付,還個貸款,卻是小兒科一般。

這樣算來,入住了新宅,就省下了未來租住的銀錢……如此好的地段,如此優渥的條件……將來自己哪怕回國,還可將宅邸留給自己的兒子、自己的孫子……

“這是專門針對我們的超長貸款,隻需用我們在國中的土地來抵押和爵位來抵押即可,那位西山錢莊的方君,據聞對於我們極為友善……而對於尋常的大明百姓,尤其是白丁,他們的貸款,不會超過三十年……”

顯然,貸款不超過三十年,也是沒法子的事,尋常百姓,誰也不能保證你死了之後,兒孫們乖乖給你還貸。可是貴族們卻是可以的啊,他們的地位,本就有特權來保證,倭國的貴族,地位尤其的穩固,幾乎不用擔心,他們未來會有家道中落的可能。哪怕像織田信定這樣的城主之後,那也是累世卿族,世襲罔替,供奉不絕。

這樣的身份,莫說是一百年,便是三百年,都敢放貸。

唯一美中不足,就是利息高的有些嚇人。

當然……若是忽視這些細節,就足以讓所有人都動心了。

一人大笑:“哈哈,才五百兩便可下定嗎?那麽,諸君,我要買三十畝。”

眾人看去,卻見是一個肥胖的青年,麵帶得色。

倭國之中,不乏領地裏有礦的豪族,若是守護大名之後,出手就更加的闊綽了。

這人又追加了一句:“我不喜貸款,三十畝,全款結清。”

呼……

織田信定心裏忍不住悲涼,因為……自己的出身,並不算翹楚,不過區區城主之後而已,勉強,也隻能買下一兩畝罷了。

就這……隻怕一旦下定,還需自己在尾張國的父親,不斷的打款而來,結清每月的貸款。

“諸君,我聽說,過幾日,將會有西山建業的人,組織看房團,前去看房,不知諸君是否有意,不妨去看看。”

“好,可同去!”

…………

方繼藩忙碌的滿頭大汗。

為了過幾日的看房團的參觀,他是操碎了心。

倭國人民,也需要買房的啊。

接下來,還會有朝鮮國的貴賓抵達,會有暹羅人,會有真臘人,會有烏斯藏人。

烏斯藏和琉球可會比較窮,當然,方繼藩絕無嘲笑之心,他無意貶低任何遠道而來的朋友,對於那些帶有民族歧視的人,方繼藩一向是鄙夷的,作為一個熱愛和平的人,方繼藩恨不得跑去大明門那裏,刻上‘世界人民大團結萬歲’的字樣。

貸款的利息,已有數十個明算的人在驗算。

畢竟,百年超長貸款,想要收回成本,必須得加上未來的通貨膨脹,這是一個複雜的工程,既要給貴賓們帶來實惠,還要保證這超長貸款,能收回合理的本金和利息。

看著他們揮汗如雨的打著算盤,套用各種公式,聚精會神,方繼藩覺得很安心,幹事業,方繼藩就喜歡這股子熱情啊。

一盤,朱厚照認真的拿著一塊玉石,用刻刀小心翼翼的雕刻著。

為了表示對於貴賓們的歡迎,看房團的團長,就是朱厚照。

既是團長,那麽自然而然,需要師出有名。

朱厚照就是這麽個較真的人,他得有一個印才好,這才顯出鄭重,而不是那種街邊攤販似得野生團長。

方繼藩看了一眼朱厚照,心裏更加滿足,這也是一個幹大事業的人啊。

王金元則在一旁,他已忙的腳不沾地了,此時提著筆墨,正在記錄方繼藩的交代。

“倭國的貴賓們,第一次來,對於咱們新城,還不太了解。”方繼藩慢條斯理的道。

王金元的眼睛一亮:“意思是說……好糊弄?”

方繼藩瞪他一眼:“狗一樣的東西,你知道的太多了。”

王金元汗顏,忙是道:“小人該死。”

方繼藩背著手,而後道:“所以呢,先預備好車馬,能征用多少征用多少,先讓他們坐著車,在這新城裏兜一圈,感受一下氣氛。此後呢,新開的盤附近的戲院,學堂,也讓他們先走一走,實地看一看,到了地方,再看樣板房,樣板房要收拾妥當,門前兩個護衛,站的直一些,裏頭預備好人……萬萬不可出差錯。當然……還有……”

方繼藩不緊不慢的交代。

王金元則忙是將這些一一記下,他可不敢有什麽疏忽,不然太子殿下和方繼藩會掐死自己。

想了想,王金元抬頭:“他們這些鄉巴佬……”

方繼藩厲聲道:“胡說什麽鄉巴佬,你這狗東西,就是這樣稱呼尊客?你還是人嗎?”

王金元二話不說,拍了自己一個耳光:“小人的意思是,他們這些尊客,要不要雇點人,製造一點火熱的氣氛,比如……讓他們搶房?”

方繼藩背著手,想了想:“這個,我不管的。”

王金元樂了:“明白,明白了。”

方繼藩狠狠將拳頭一錘,狠狠的敲擊著案牘:“咱們大明,這麽多流民百姓,能不能有飯吃,能不能有工作,能不能養活妻兒老小,就看這一次了,總而言之,誰也別出錯,出錯了,我打死他去喂狗。”

王金元打了個哆嗦,一溜煙,想跑,突然又想起什麽:“少爺,那個姓武的狗東西,太過分了,到處造我們的謠,說我們的宅子賣不掉,還鼓動人賣房……”

方繼藩輕描淡寫道:“別理他們,我懶得去打死他。”

王金元翹起大拇指,樂了:“少爺宅心仁厚,真是教小人佩服的五體投地啊。”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