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湛威看了眼桌上的一撂賬本,“一切順利麽?”

沈然餓壞了,再加上一夜未眠,看上去有些疲累。他抓起旁邊的熱毛巾胡亂地擦了擦手,“還是明小姐有遠見,我剛到馮友德他家,死胖子正拎著行李箱要跑路呢。”

“好險,”明沁拍拍胸脯,“你就這樣堂而皇之的把賬本拿走了,那我們豈不是打草驚蛇了嗎?”

“明小姐放心,我已經把他交給我們的人控製起來了,以免走漏風聲,”沈然抓起桌上的包子兩口就幹掉了一個,“他就是一嘍嘍,隻是一味地聽命於那個王經理。現在王經理還被我們扣在涼城,不怕順藤摸不著瓜。”

梁湛威隨意翻了幾頁賬本,“不用看也知道這本子上的賬早就做平了,所以你向他索要的時候難度不會太大,因為他知道這幾個本子根本查不出來什麽。”

沈然猛點頭,“威哥您還真說對了,那個馮友德就隻是假意地推諉了兩次,說什麽‘本來是要經過王經理的同意才行,但是梁總要親自過目那肯定沒得說’,然後就樂顛顛地給我了,虛偽得很。”

明沁提議,“要不咱們現在就上樓吧,方平一個人獨處的時間不宜過長。讓他盡快看看這些賬本,看看裏麵是否能找出其它線索,這樣我們也好做下一步的打算,安江這個地方不宜久留。”

打定主意立刻行動,梁湛威和明沁起身就走。沈然一口幹了剩下的半杯牛奶,捧著賬本跟在後麵,臨走時還不忘又抓了桌上的兩個包子。

從上午九點開始,方平在裏間查看賬本,沈然在確保這個房間內不會有任何東西會威脅到方平安全的情況下,一直坐在外間看電視守著他。

直到中午,沈然把午餐送進裏間的時候,方平才剛剛看完兩本。他見沈然剛好進來,便急忙喊他過來。

“老沈,你快過來看,看這裏。”方平用手指著其中的一筆賬。

沈然對著這些數字一頭懵,“我哪懂這個,有什麽問題你還是直接跟我說吧。”

方平揉了揉幹澀的眼睛,“的確和梁總預料的一樣,賬麵是平的。”

“意思是指一點兒毛病也沒有?”沈然不相信沒有問題。

馮友德都要跑路了,如果沒毛病他幹嘛要跑?

“這你就不懂了,有時候沒毛病也是毛病。”方平指著幾筆賬給他看。

沈然讓他吃了午飯再繼續查看其它的賬本,自己要先到隔壁向梁湛威匯報一下大致情況。

原來,方平指得賬麵平,是指每一筆賬都是盈利的,並無虧損,但是細看之下卻能體現出一個問題來。

花井的供應商很少,從前兩本賬上顯示來看,麵粉、精鹽、白砂糖、乳精粉等幾種常用的原材料引進價格都在市場價區間,甚至位於區間下限。唯獨原材料當中的麵粉,它的引進價格雖然也在市場價區間,但卻緊緊位於上限。

食品當中麵粉是主要成分,別小瞧這上下限之間的零星差距,兩個數字中間的一個小橫杠,在遇到批量進貨的時候,那將是一個很驚人的數目。

而這些用市場價引進來的高價麵粉,全部都來自一個叫安江紅袖麵粉廠的地方。

這筆賬如此算下來,從其它原材料當中壓榨下來的錢,幾乎都填進了麵粉裏。

更奇怪的是,花井將做好的食品在出廠時,價格也是全市場最低的。

簡言概之,高買低賣。

僅僅是走了個流水,在扣除房租、人力、日常開銷等必要成本後,幾乎是沒有什麽利潤可言。

這才造成了花井在賬麵上的流水不少,利潤超低的現象。

明沁聽完沈然的轉述,腦子一時間沒轉過來,“這些成本裏居然沒有廣告費,真的是太奇怪了,是故意低調嗎?”

沈然當即否定她的想法,“我看不見得,要是真想低調,出廠的價格怎麽會低到同行恨不得堵在門口罵娘的程度?用那麽貴的麵粉,卻賣這麽低的價格,良心商家我不信。”

明沁突然靈光乍現,“難道是那個王經理和這個紅袖公司有關係?故意在向他輸送利益?”

梁湛威手指輕敲沙發扶手,考慮片刻後交待沈然,“去查下紅袖公司,我要其詳細的資料。”

沈然點頭,“是。威哥,沒有別的事我先過去了,方平自己在我不放心。”

梁湛威一抬手,沈然便撤出去了。

誰知他剛一開門,就見有個黑影正彎腰在撬隔壁房門的鎖,他立刻大聲嗬斥道,“誰?你幹什麽?”

黑影見被人發現了,撒腿就跑,沒用上兩秒,就衝進了消防通道。沈然擔心是調虎離山,當下便決定窮寇莫追,不去管他。

聽見叫喊聲,明沁和梁湛威也跑出來看。竟然是有人想破門而入,目標要麽是方平,要麽是賬本,要麽就是方平和賬本。

“威哥,我們一定是被人監視了。否則不會這麽巧,就在我離開這短短的幾分鍾裏,他們就行動了。”

梁湛威的目光移向消防通道口,做了個決定,“為了方平的安全,我們回涼城。”

“愉快”的安江之旅沒想到這麽快就結束了,明沁想出去躲一陣子的願望也沒能實現。

回了盛園,明沁還是禮貌性地去蘇荷雅居向梁潤穎問了好。這兩天的時間裏,紀蕾依舊被關在碧波雲海養胎,不得出門半步,聽方姨說她的精神狀態很不好。

而盛有謙在被關了兩天之後,卻被梁潤穎放出來吩咐他去配合公關部解決紀蕾自殺事件的影響。

不管是不是有任務在身,至少他算是恢複自由了。明沁現在終於明白,就算是繼子,兒媳婦的地步也永遠比不上兒子。

在走進蘇荷雅居之前,明沁對梁潤穎可能會說的冷言冷語早已做好了心理準備。

好在她今天並沒有她想象得那般為難明沁,隻是交給了她一項艱巨的任務,這倒是讓明沁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她正犯愁的時候,手機進來一條信息,屬名江振南。

【來一代江山找我,有重要的東西要給你。】

上次見到他還是在年前,最近發生了這麽多的事,差點都快把這個人給忘了。他這個人平時是挺貧的,不過剛才的信息言詞嚴肅謹慎,想來不是開玩笑的。

明沁出了蘇荷雅居連家都沒回,索性駕車直奔一代江山而去。

不知道江振東在掌管這個公司時是什麽樣子的,但她敢肯定得是,她從沒見過一個比江振南還四六不著調的總裁。

因為當秘書將明沁引起他辦公室的時候,江振南兩腿搭在大辦公桌上,手裏提著個小鳥籠子正玩得不亦樂乎。

他連眼皮都沒抬,就知道走進來的一定是明沁,“來了?還挺快。”

除了梁湛威,知道自己真正身份的就隻有他,所以明沁在他麵前也不必那麽拘束。

“我說您老人家連頭都沒抬,就知道是我來了?”

江振南還是盯著鳥籠子目不轉睛,“是它倆告訴我的,你聽。”

明沁見他裝神弄鬼,便順竿爬,“你以為我聽不懂它倆在說什麽嗎?”

“那你給翻譯翻譯。”終於碰上有共同語言的了,江振南還挺期待。

明沁細聽兩隻小鳥的嘰喳叫聲,便順著鳥叫的斜音學道,“不著調,不著調。”

江振南沒想到她打了這手牌來諷刺自己,便不再玩了,起身將鳥籠子吊在牆角的吊杆上。

“真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大過年的也不知道揀幾句好聽的說,以後還想不想求小爺辦事了?”

反正也沒外人,明沁便學他也把腿搭在了桌子上,“眼見著都快出正月了,您老還跟這過年呢?”

江振南從抽屜裏拿出了一個文件袋,遞給她的時候順勢把她的腿給掃了下去,“這句話充份暴露了你不學無術的本質,沒聽老話講嗎?不出正月都是年。”

明沁用接過來的文件袋打了他一下,“每次見你都超費唾沫星子,要不提著二斤閑嗑真不敢進你這屋,”她轉了幾下文件帶上的白線,“什麽好東西還值得你藏得這麽嚴實?”

江振南按住她的手,“回去再看吧,我還有事要出去一趟。”

明沁斜倪他一眼,直努嘴,“連杯茶都不給喝就下逐客令了?”

“堂堂的盛世總裁夫人,還差我這一口茶嗎?對了,別人給我送了點印度尼西亞的貓屎咖啡,我放在外麵了,走的時候帶回去給梁湛威吧。”

“嘖嘖嘖,”明沁咂了咂嘴,“你們倆這就組上CP了?”

江振南把外套披在身上,抓起桌上的車鑰匙放進口袋裏,“我是聽說你不肯喝,我又不能親你,所以隻好送給他了。這樣他喝完再親你,剛好也能讓你嚐嚐貓粑粑究竟是個什麽滋味兒。”

“你真惡心!”

明沁抄起手包就要掄他,江振南哈哈幾聲狂笑,隨後就一溜煙地竄出了辦公室跑沒影了。

她到了停車場,想想他剛才說的話,還真有畫麵感,憑白地幹嘔了兩聲。一氣之下就將文件袋和貓屎咖啡順手一起扔在了後座上,便朝盛世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