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無疑問,袁澤今天扮演著月老的角色。
他還在不停地說著:“到昨天我才明白,那天柳芽離開網吧後掉眼淚是為了什麽,她在為你難過。這種心情我能理解,說起來有點肉麻,我以前也替你難受過,當然你別指望我為你掉眼淚……”
說到這裏,袁澤的聲音有些沙啞:“等我想明白的時候,被她打動了,很想為她做點什麽。兄弟,有個姑娘為你掉過眼淚,值了……”
雲牧低著頭,陷入了沉思。
袁澤表情突然悲憤起來,眼神對雲牧充滿了羨慕嫉妒恨,歎道:“你每次都比我幸運,以前有個妹子也在我麵前哭過,分手的時候,哭著罵我:‘你這個王八蛋’!我知道,她不是為我掉眼淚,她隻是為她自己感到傷悲。”
雲牧終於抬起頭,好像想通了什麽,整個人豁然開朗,笑道:“挺文學的啊?”
袁澤牛逼哄哄道:“必須的,我決定了,有空寫本網絡小說,也過一把當作家的癮。小說裏的女主角我都想好了,就是白老師。”
雲牧:“白老師?”
袁澤:“你不認識,她是我們二中的教師之花,也是我生命中的第二春。”
雲牧:“……”
袁澤:“什麽反應,配合一下行不?”
雲牧:“BUG太大了,不好配合,你初三那年不就有第二春了麽?”
袁澤想了想,點頭道:“也對,那就算第三春吧。”
眼看話題扯遠了,雲牧將正題扯了回來:“耗子剛才幹嘛去了?”
袁澤:“其實柳芽跟我們一起過來的,今天網吧打架她也在場,你當時這沒看見,這妹子居然還有彪悍的一麵,站在打鬥現場一點都不怯場,不像另外兩個妹子那樣慌張尖叫,怪不得二中很多男生心裏都服她……”
說到這裏,袁澤有點不好意思:“嘿嘿,兄弟,對不住啊,我跟耗子商量那個超級秘方的時候,被她聽見了。她非要跟我們一起來醫院,到了醫院門口,她說,如果你接受了那個一百五全套的建議,她就不用上來了。如果你不接受,她就來看看你……”
躺著也中槍,說的就是雲牧現在的情況。
他根本沒想到自己躺在醫院裏,外麵發生了這麽多和他有關的事。
“別這麽冷酷噻,我剛才逗你的,要柳芽自願獻身,哥隻能說三個字:不可能!但是,既然她來看你,你們也可以先處一處,交流一下感情撒……”袁澤說著,看了看房門,自言自語道:“耗子怎麽還沒上來?”
說耗子,耗子就來了。
林浩下樓和柳芽八卦了一陣,然後輕車熟路地領著柳芽進了病房。
四月天裏的人間很神奇,在同一座城市裏,你往往可以看到有人穿著外套風衣,也可以看到有人清涼短裙招搖過市。
柳芽穿著一件較為單薄的綠色衛衣,雙手很隨意地放在貼近小腹前的衣兜裏。咖啡色的緊身長褲在宣告著一個秘密:褲子內包裹的雙腿很長,很勻稱。而略帶毛邊的棕色小靴子,刹那間就煥發出一種活潑可愛的氣息。
就這樣,柳芽在雲牧麵前亭亭玉立。
兩人以前偶遇過幾次,沒有說過話,甚至缺乏眼神交流,一如路人般擦肩而過,雲牧對柳芽缺乏直觀的認識,現在他想看清楚一點。
柳芽人如其名,她的眉毛是細長秀美的正宗柳眉,整張臉最吸引人的是宛若神靈傑作的靈巧下巴,從側麵看去就像一彎月芽。她有著一頭自然微卷的長發,眉宇間透著很淡很淡的異域風情,讓人猜測她也許有著四分之一的外國血統或少數民族血統。
現代社會,平頭百姓一輩子都看不到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也看不到那種高貴聖潔的聖女,甚至很難看到那種一顰一笑都禍國殃民的魔女。但有追求的人們依然在孜孜不倦地討論著一個話題,這個話題有關於氣質美女。
氣質美女是凡夫俗子有希望見到的,比如書香氣質,比如古典氣質,比如華貴氣質,比如最爛大街的明星氣質。
一米六八的柳芽白臉長身,也有一種氣質。這是一種二合一功能的高科技氣質,你可以明顯地感覺到這姑娘很有親和力,也可以明顯地感覺到這姑娘不會隨時隨地都給別人麵子。簡單地說,她有著很隨和的姓格,也有著很讀力的人格。
雲牧很平靜,在美女如雲的一中,他見過很多花姑娘,柳芽給他的第一印象隱隱淩駕於那群花姑娘之上。以上並非重點,雲牧更願意通過傳說中的心靈之窗,去琢磨對方的真實感想,所以他毫不回避柳芽的目光。
高中時代雲牧和廣大花姑娘邂逅的過程中,往往會迎來兩種目光。
第一種最為常見,無非是帶著或強烈或隱晦的厭惡,唯恐避之不及。當那些妹子的排斥反感透過雙眼釋放出來的時候,雲牧會默默地將她們拉進黑名單,然後很阿Q地憧憬著自己康複的那一天。
另一種相對罕見,那是一種略微帶著點驚訝,而後驚訝迅速轉變為同情的目光,一如看著弱勢群體。毋庸置疑,雲牧那沒剩下多少的自尊不允許他將自己列入弱勢群體的範疇內,這一類妹子的憐憫他承受不起。
四目相對的瞬間,雲牧就找到了答案。
前麵兩種眼神都不是他樂於見到的,如果有得選的話,他會選擇第三種。
那是一種再平常不過的眼神,就如同你走在大街上看到一個普通人。具有諷刺意味的是,一中全校學生真正用這種眼神看待他的人,極其罕見。記憶裏整個一中就夏雪純這樣看他,昨天下午好像多了一個麥子,麥子也這樣看他。
當一個人無法享受正常人的待遇,還真容易成為弱勢群體。美國佬的校園劇裏從來不缺這樣的橋段,那些被侮辱姓的戲稱為Loser的孩子命運悲慘,不是被人潑一臉咖啡,就是被人強收保護費,上個廁所還得防備著被人塞進馬桶裏。
雲牧和那種弱勢群體最大的區別在於,他敢抗爭。
抗爭的結果,就是淪為醜人多作怪的變態,最起碼一中大多數人是這樣認為的。
無論袁澤之前說得多麽有煽動力,雲牧心裏都持保留態度。對雲牧而言,想知道真相太容易了,從柳芽眼睛裏他就能找到答案。
答案很快浮出水麵,雲牧感到一陣短暫的暈眩。
他看到了第四種眼神,以前從未見過的眼神。
懷著幾分忐忑走進病房的柳芽,看到雲牧之後,出奇地平靜下來。
映入她眼簾的是傷痕累累的少年,當看到那張麵目全非的臉,再觸及到少年帶著幾分倔強不屈的視線,柳芽眼中湧起一絲悲痛,那是一種類似於目睹親友病入膏盲時的悲痛。
雲牧手指微微顫動,感覺心髒被某種不明物體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