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一醉方休
酒樓靠窗邊的一個角落裏，一個年輕的姑娘正與滿桌的菜做著激烈的搏殺。
“你看你，吃得臉上都是了，慢點吃。”看到夢汐狼吞虎咽地啃著雞腿，慕容亦寒輕笑著伸出手，替她擦掉了沾在臉上的油漬。
啊嗚一口，往嘴裏塞了一大塊雞肉，夢汐拿起了另一隻雞腿，遞到了慕容亦寒的麵前，臉頰鼓鼓的，含糊不清道：“你也吃嘛，回去之後就吃不到啦。”
“你吃吧，喜歡就多吃點。”寵溺地拍拍她的頭，慕容亦寒的眼底盡是笑意，“以前的你，可不是這樣的。”
“嗯？”停下了奮力咀嚼的動作，夢汐抬頭，茫然道，“我和從前很不一樣嗎？”
想到了曆練時她時常愣愣發呆的模樣，慕容亦寒搖頭：“不是不一樣，隻是從前的你，總喜歡把事情都藏在心裏，讓我感覺很遙遠……”遙遠到他根本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抓住她的心。
頓了頓，慕容亦寒繼續道：“現在的你，雖然忘記了很多事情，可是卻會將心裏的想法說出來。也許，這才是真正的你。”
夢汐似懂非懂地點頭：“那你是喜歡以前的我還是現在的我？”
聽到她的話，雖然明知她隻是無意說出口，但慕容亦寒卻仍然心中一動：“你想知道答案嗎？”
“嗯嗯。”夢汐使勁地點頭，她不想知道為什麽要問啊？
慕容亦寒故作沉思狀：“可是這個問題好難啊，我一時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了。”
“說嘛說嘛。”夢汐用油油的小手推了推他，在他幹淨的衣服上印上了一個小爪印之後，又假裝沒看到似的，怏怏的收回了手。
忘了過去，所以她才更迫切地想要知道他們是喜歡現在的她呢，還是以前的她。也許這隻是他們再尋常不過的一個態度罷了，可卻對她很重要。
看著她清澈如泉的雙眸，慕容亦寒正色道：“我喜歡以前的你，也喜歡現在的你。隻要是你，不管變成什麽樣子，我都喜歡。”
心下小鹿亂跳，夢汐紅著臉偏過頭去，手上的雞腿掉在了盤子裏。
早就猜到他不會說不喜歡自己，可是，這樣認真的回答，卻叫她有一瞬間的微愣。
他這是，在表白麽？
周圍嘈雜的喧囂仿佛頃刻間安靜了下來，空氣中忽然增添了一份曖昧的氣息，就連窗台上正懶洋洋眯著眼享受的夕陽餘暉的小花也好奇地探出頭來。
橙紅橙紅的光芒以絕美的姿態灑在兩人的身上，粉衣女子靈氣逼人，藍衣男子生的瀟灑俊朗。但此時，兩人卻不約而同地沉默了。
不見慕容亦寒說話，夢汐悄悄地抬起眼皮想要去偷看，卻恰好對上了他如火般的目光。那是一道充滿渴望的視線，仿佛在期待著什麽。
心中的悸動就在她那一眼下，毫無保留地湧現了出來。慕容亦寒坐到了她的身邊，扶住她的肩膀，將她正對自己，看著她由於緊張而不斷像扇子一般撲扇著的睫毛，用一種從未有過的語氣，一字一句道：
“夢汐……其實有一句話藏在我心裏已經很久了，一直在等一個時機跟你說，可是卻發生了很多事情，讓我有太多的顧忌，也有太多的無奈，始終無法對你說出口。但我不知道這一次是不是上天憐愛，讓你忘了前事的同時，也似乎在給我一個新的機會。”
抬起頭，夢汐的臉頰紅暈漸現。雖然聽不太明白他說的話，可是，她好像猜到了他想要說什麽，下意識地側過頭去，可下一刻，卻毫無準備地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
他的動作是那樣的輕柔，那樣的小心翼翼，就怕弄疼了她似的。溫熱的鼻息拍到在她的耳根，夢汐輕輕地蹭了蹭腦袋，小聲囁嚅：“師兄，癢……”
見她沒有推開自己，慕容亦寒的嘴角揚起一抹笑意，在她耳邊低語：“汐兒……我以後可以叫你汐兒麽？”
“嗯……”埋頭在他的頸間，夢汐對這樣近距離的接觸顯然還是很不適應。輕輕地點了點頭，聲音有些悶悶的，“師兄愛怎麽叫就怎麽叫吧。”
“那你還叫我師兄？”慕容亦寒拉開了和她的距離，望著夢汐近在咫尺的臉蛋，心中有一團火苗慢慢躥起。
“不叫師兄那應該叫什麽？”夢汐紅著臉問道。怎麽想都覺得叫師兄最順嘴也最習慣呀，可她又好像在期待些什麽。
這種感覺好奇怪，有些熟悉，似乎從前也有過，可又有什麽地方有點不一樣，她也說不上來。
“汐兒，我喜歡你……你呢？”終於將心裏的話給說了出來，慕容亦寒屏住了呼吸，有些緊張地看著她。
“我當然也喜歡師兄啦！”想都沒想就答出了口，夢汐對他笑笑，嘴角掛著和窗外的晚霞一樣的燦爛。
被她的笑容晃得有些愣神，慕容亦寒輕輕地彈了彈她的額角：“我不是說那種喜歡，我說的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
這下夢汐的頭低得更低了，可慕容亦寒卻仿佛不聽到答案就不肯放過她一樣，依舊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半晌，夢汐終於緩緩地抬起頭，嘴唇微微張合：“師兄，我……”
“好了，汐兒。不要說了，我知道。”還是沒有勇氣聽她說出後麵的話，慕容亦寒的嘴角帶著一抹苦笑。
他剛才，是在做什麽呢？
明知道她心裏的人是誰，那他到底還在期待些什麽呢？
雖然，這真的是一個機會，可他不想強人所難，不想再這樣的情況下聽到她的回答。雖然在他的私心裏，他不希望夢汐恢複記憶。但他卻不能騙自己，因為他更希望的，是在她恢複記憶的情況下，說出他要的答案。
坐回了原來的位子上，慕容亦寒衝著店小二招了招手，臉色已經恢複如常：“想不想喝酒？”
夢汐吧唧了一下嘴：“可以喝麽？”
天清門規森嚴，他們偷溜下山已經違反了門規，要是再喝酒，回去就不好交代了呀。雖然她真的很想嚐嚐酒的味道，印象裏依稀記得酒的滋味應該不錯。
清清淡淡的，還帶著一股淺淺的桃花香……
望向了街上已漸漸散去的人群，慕容亦寒道：“喝一點沒事的，反正都已經出來了，不如玩個盡興再回去。”
都說借酒可以消愁，也許他也需要一壺這樣的酒，將他心中的愁雲抹去。
夜色漸濃，月亮緩緩地從雲後探出頭來。東海邊的沙灘上，夢汐和慕容亦寒背靠著一塊巨大的岩石，旁邊歪歪扭扭地倒著幾壺已經喝空了的酒壺。
“汐兒，你還記得嗎？當年我就是在這裏，差點害死你的……”慕容亦寒指著遙遠的海麵，海風瑟瑟，可他們卻感覺不到絲毫的寒意。
夢汐搖搖頭，一臉茫然，已有幾分醉熏：“不記得了……”
慕容亦寒有些落寞：“嗬嗬，我怎麽就忘了，你當然不記得了……可是我卻記得很清楚，特別是看你掉下去的那一瞬間，我從來都沒有像那樣害怕過……”
“師兄……”夢汐扯著他的衣服向他靠近了一點，“那我為什麽沒死？是你救了我麽？”
慕容亦寒苦笑：“我想救啊，可海水太凶猛，我根本就找不到你。那個時候都急昏頭了，居然連我會法術都忘得一幹二淨……”
舒服地將頭靠在他的肩上，夢汐一手抓起一把沙子，往前麵扔去：“那後來呢……”
“……是你師父救了你。”一想到那時易雲洛周身散發出的寒意，如冰淩一般將他的整個人都凍住了，慕容亦寒仍心有餘悸。
“師父……師父……”夢汐呢喃著，眼前忽然出現了那個白色的身影，以為是自己酒後迷糊看錯了，夢汐不以為然地撇撇嘴：“你們都說師父對我很好，可為什麽我都感覺不到呢？是不是我和以前的差別太大了，所以師父都不喜歡我了？他天天都在閉關，是因為不想見到我麽？霜雲殿那麽大，可不管走到哪裏，都永遠隻有我一個人，有師父和沒師父，好像也沒有什麽區別……”
迷離的眼神中隱藏了淡淡的憂傷，夢汐恍惚地看著那個漸漸走近的身影，想要伸出手去摸摸。
沒有注意到身後，慕容亦寒握住了夢汐的手，輕撫上她的臉。像是在對她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你怎麽那麽傻，明知道他不可能給你你想要的，為什麽還要抓住不放呢……”
就算她失憶了，慕容亦寒也看得出來，她的潛意識裏，還是喜歡著他的。
“嗯？”夢汐有些不明白地望向了他，可下一秒，她的臉就被一雙手捧起，慕容亦寒炙熱的唇毫無征兆地覆上了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