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形單影隻
涼亭下，夢汐手握空夢，將全身的內力都注於劍身，薄如蟬翼的劍身泛著熒熒紫光，又狠又準地刺向了正坐在石凳上休息的擎蒼海。
擎蒼海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依舊悠閑地喝著他的茶。待空夢離他隻有不到半丈的距離之時，才稍稍運氣內力，將夢汐與空夢一起彈到了三丈之外。
夢汐趴在地上，捂著悶悶發痛的胸口，咬著牙不讓自己發出任何痛呼，抬頭看著他的目光，充滿了仇恨與憤怒。
從她身前走過，擎蒼海看都不看她一眼：“你以為就憑你這點本事，就能殺了我？我勸你還是省省力氣吧！這已經是你第十七次想殺我了，若不是看在少主的麵子上，我才懶得陪你玩！”
“你等著！總有一天我會殺了你，替皓騫哥哥報仇的！”夢汐握緊拳頭，衝著他的背影大喊。
回到了魔宮的這五天裏，她日日夜夜就是想著怎麽去殺了這個人！怎麽將他碎屍萬段，替皓騫報仇！
從一開始的偷襲，一直到現在明目張膽的刺殺，她無非也是仗著有冥影的保護，即使這魔界中人人視她為眼中釘，肉中刺，想要除她而後快，但卻始終礙於魔界少主的威嚴而不敢動手。所以，她才會更加肆無忌憚地殺擎蒼海，不管在何時何地，隻要讓她碰到他，她就會毫不留情的刺過去。
在這裏，她隻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殺了他！總有一次，總會有一次是他毫無防備的！她就不相信，她殺不了他！
冥影輕歎著走到她的身邊，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為她拍去了衣裙上沾到的塵土：“你這又是何苦呢？不要說你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就算你現在殺了他，皓騫也不會活過來的。”
“就算是這樣，我也要殺了他！皓騫哥哥是我這世上最後一個親人，我絕對不會讓他白死的！”
夢汐憤憤地看著擎蒼海消失的方向，這世上從來都沒有一個人讓她如此嫉恨過！
“……親人麽？”
夢汐望向了他，讓自己的情緒稍顯平靜：“他是我離開爹娘之後第一個認識的人，也是第一個無條件關心我，為我付出的人。這麽多年來，他在我心裏，早就比親哥哥還親了。我現在已經沒有了家，沒有了爹娘，沒有了師父，他對我來說就是唯一的親人。可他也……”
仔細地觀察著冥影的眼神，夢汐深吸了一口氣：“所以我一定要為他報仇。”
“也許……他沒死呢？”被她這麽看著心裏微微異樣，冥影側過頭去，眼神有些閃爍不定。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夢汐微微揚了揚嘴角。如果前一刻她還是懷疑，那麽現在，她已經可以確定了。
不著痕跡地淡道：“除了你，這裏的人都不是好人。殺了擎蒼海也好，省得他以後再禍害六界。”
“你……真的是這麽想的？”在她的心裏，他真的不是一個壞人麽？
夢汐點頭，看似不經意地笑笑，卻實則故意滿臉好奇轉開了話題：“魔君是你爹，那你娘是誰？為什麽來這裏這麽久，我都沒有聽你提起過她呢？”
聽到她提起娘這個字，冥影有些微愣，眼神黯了黯：“為什麽突然會這麽問？”
“因為你和他們都不一樣啊，所以我在想，你娘也一定是個很好很好的人，才會把你教得那麽好，那麽善良。其實，你根本不適合這裏……”
不適合留在這個烏煙瘴氣，到處都是血腥殺戮的地方。
你，應該是屬於光明的，而不是墜落在這無止境的黑暗之中，任由它將你吞噬。
冥影靜靜地望著遠處波光粼粼的湖麵，似乎想到了什麽最痛苦的事情般，慢慢地閉上了眼睛：“我娘……在我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去世了……”
意識到自己戳中了他的痛處，夢汐揪了揪散下來的頭發，纏在手指上繞圈圈：“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她沒想到他娘已經去世了。
轉過頭，冥影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你啊，好奇心總是那麽重。餓了沒有？我已經讓廚房幫你做了吃的了，等你吃完了，我再告訴你。”
夢汐伸出小指比了比：“其實我的好奇心隻有那麽一點點啦，如果你不想說的話也沒關係，我可以不聽的……”
見她眼底有些失望，冥影輕笑：“又不是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有什麽不能說的。”
來到魔界這幾天，她不是整日發呆，就是守在擎蒼海會出沒的地方伺機殺他。這些他看在眼裏，可也沒有去阻止，或者說根本就沒辦法阻止。
和易雲洛斷絕師徒關係，明明應該會讓她很傷心，很痛苦。可她卻閉口不提，就連一滴淚都沒有流過。很多時候，她的孤獨，她的寂寞，她的心碎，她的失落，她的一切他都能懂。她強裝堅強，卻在每每對著擎蒼海出劍之時，將她真實的情緒泄露地徹徹底底。
他心疼她，可卻幫不了她。她的倔強他早就懂了，即使有時會將她帶進死胡同裏，不撞得頭破血流，她也是不會出來的。
強迫著自己將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殺擎蒼海的事情上，才會讓她活得不至於那麽累。可一旦完成了她的目標，那麽接下來，失去唯一支撐點的她，又該用何種方式來宣泄自己的情緒呢？
當這些日積夜累的東西一旦爆發，便會如同洪水猛獸，一發而不可收拾。
趁現在她還能控製的時候，他能做的，也就是陪著她多說說話，能解開一點是一點了。
雖然這樣想，但冥影心中對夢汐這幾天的反應仍是十分擔心。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可他卻說不上來。
就好像事情原本應該是這樣發生的，但以她的性格，以另一種方式發生也是很正常。可就是因為這種太符合她的性格，太正常的表現，反而讓他覺得心裏不踏實。
忽然看到她咬著筷子盯著碗裏的飯菜發呆愣神的樣子，冥影似乎又想否定自己心中所想。
難道，真的是他太多心了？還是剛才那句平靜到就好像一點事情都沒有發生過的“師父”，隻是她改不了習慣才說出來的麽？
“你娘是凡人？”夢汐揉著鼓鼓的肚子，撐著下巴無力地趴在桌上，眼裏卻閃著極不搭調的不可思議。
冥影點頭，叫來小花妖將桌上的碗盤收掉之後，才繼續道：“其實我也不清楚我爹和我娘是怎麽相識的，自我記事開始，我的身邊就隻有娘一個人，從來都不知道爹是誰，或者長什麽樣。”
“那你娘都沒有告訴你麽？”夢汐問道。
“沒有。”冥影搖頭，看她吃飽了之後懶洋洋的樣子，忽然有點想笑，“我娘在我七歲的時候就因病去世了，即使在她臨終之前，也未與我提起爹的事情，哪怕是一個字……直到三年之後二護法找到了我，我才知道我爹竟是這魔界之主……”
“那中間的三年你在幹什麽？那時你才七歲……”忽然想到爹娘離開自己時也不過九歲，夢汐很懂他當時的心情。
“我……我拜了一個遊方道士為師，跟著他學法術……”
“哦。”夢汐似懂非懂地點頭，明知他言辭閃爍，也不指破，咬著手指道，“後來你就回魔界了麽？那你到底是人呢？還是妖呢？”
就在冥影被她前一個問題弄得心下大駭，不知該怎麽應對之時，卻又被她後一個問題問得哭笑不得。不過順理成章的，他也正好借此忽略了那個問題，孰不知這卻是夢汐故意的。
“我爹雖然是魔君，可他，也是凡人出生……”所以，他不是妖，他是人！
帶著幾分期待，夢汐忽然認真地看著他道：“那如果有選擇，你是想繼續留在這裏，還是……回到凡間，當一個普通人？”
衣袖中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冥影心下一滯，臉上似有被戳中心事的倉惶。這一次，他忽然很慶幸現在自己帶著這張冰冷的麵具，不至於讓她看到他的樣子。
他根本就不喜歡現在的生活，若是有機會，他當然會離開這裏……
若有一天他可以自己選擇，那麽他一定會選擇帶著夢汐離開這裏。永遠地離開魔宮，離開魔界。他不要做什麽魔界的少主，也不要陷入這些恩怨情仇之中。隻要能夠簡簡單單地陪在自己心愛的人的身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即便，隻能遠遠地看著她幸福，那他，也就此生無憾了。
可單單隻是那一雙眼神，夢汐也看懂了。
皓騫哥哥，不管你是因為什麽原因而做出這樣的選擇，我都會等著你，等你重新回到我們的身邊，再一次，隻做我最親的皓騫哥哥。
冥影離開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望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夢汐沉沉地歎了一口氣。
對不起，她並不是故意要利用他的，隻是……
不過她相信，就算他知道了這一切，他也不會怪她的。因為，他和這裏的人都不一樣。
抬頭望了望天色，時辰差不多了。手伸進乾坤袋，將早已蓄勢待發的屍王喚了出來，夢汐的眼底閃過一抹複雜。
今夜勢在必行，那麽過了今夜呢？一切，還有可能回到從前麽？
然後這次師父不會失蹤太久、下一章？下下章就會出現了……
我會盡量在這兩章把該解決的事情全部解決完、然後直接進入正事……嘿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