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廢棄工廠(五)
“你父親,背有些駝了。”我盯著前麵的黨父,輕聲地說。
黨子川順著我的視線看了一眼:“是啊,他幹了一輩子的車床,天天彎著腰,不但背駝了,眼睛也不太好,車床工站久了也有靜脈曲張的毛病,反正一身的職業病!”
“可就是停不下來嗎?一改變狀況就覺得悵然所失,全身都不對勁,總是時時刻刻想回到熟悉的生活軌道裏……”我喃喃低語道。
黨子川驚訝地看了我一眼:“大概是那樣的感覺吧!”
我暗笑起自己來,剛才那一番話似在說黨父,更似在說自己。我自己也曾漂泊了好一段日子,黯然了很久,才到了這座小城,暫時地安頓了下來。
我們跟著黨父走了半個多小時,他絲毫沒有發現有人在跟蹤自己,他在公路上走了許久,卻沒有停下來坐車的跡象。
“咦,我們都快走到城邊了……”黨子川深吸了一口氣。
我看了看路邊,之前還有許多的房屋和商店的,走到這裏,似乎隻剩下農田了,公路兩旁都是寬闊的田地,地裏還殘留著收割完畢的玉米杆,活脫脫就是農村的模樣!
“這裏靠近農村嗎?”我仰著頭問著身邊的男人。
黨子川點點頭:“對呀,你沒來過這裏嗎?這附近都是農田,這裏怎麽可能有什麽工廠啊?話說我們這裏又不是工業城市,我也是納悶。”
“噓,你看你父親!”我指著前麵的身影迅速地說。
之前還順著公路一直走的黨父忽然順著堡坎溜進了農田,瞬間消失在了我們的視野裏!
黨子川眯著眼睛,盯著那地方看了好久:“阿棄,下麵那地方我去過……”
“是什麽地方?”我迅速追問道。
他疑惑地說:“倒是個廠房,可是是空的呀!我和朋友曾經路過,裏麵隻有一些廢舊的雜物。我爸去那裏幹嘛?”
“走,跟上看看,我已經看到他的身影子,他正順著玉米地往裏走呢!”我指了指遠處那個漆黑的身影。
我們不假思索,朝著那個堡坎奔了過去,所幸這一條公路偶有路燈,倒也還看得清,可是等我們走近一看,我頓時傻了眼……
這堡坎大約兩米多高,那黨父居然輕輕鬆鬆地溜下去了?這還真是奇怪透頂!
黨子川也疑惑得不行:“我咋感覺我爸像中了邪似的,老胳膊老腿的也不怕摔著啊?”
“顧不上考慮那麽多了,我們下去了!”眼看著那個黑影離我們越來越遠了,我唯恐跟丟了他,急急地說。
黨子川點點頭,手撐著堡坎,輕輕鬆鬆地跳了下去,然後伸出手要接我。
我糾結了好一會兒,扶著水泥的地麵,小心翼翼地把腳放了下去,眼睛一閉,心一橫,跳了下去!
預想之中的摔得狗啃屎沒有來臨,因為我壓在了一個熱乎乎的身體上麵!
我反應過來以後迅速地爬了起來,滿臉通紅地轉過臉去:“你沒事吧?我們快走吧!”
我從他身邊繞過去,踩著或高或低的田坎迅速往前麵走去,空氣中飄浮著一股幹枯的玉米杆混著馬糞的味道,時不時可以聽見幾聲蟬鳴。
我很緊張,這是我第一次接觸到男人的身體,雖然我知道他是為了保護我才來接著,但是那溫熱的觸感仍讓我覺得很不舒服,身上像爬了蟲子似的,難受極了!
黨子川急忙追過來解釋道:“對不起,阿棄,我剛剛……”
“沒事,你父親走得很遠了,我們趕緊吧。”我極為尷尬,頭也不回地說道。
因為怕黨父發現,我們連電筒也不敢開,好在今天有月亮,隱隱約約看得清腳下的路。
黨父走路的樣子非常奇怪,明明50多歲的人了,卻是健步如飛,現在離我們已經很遠了,隻能看到一個小小的影子。
我們小跑地往前追去,夜晚的寒風呼呼地從耳邊刮過,就像刀片在割著臉龐一樣。
“咦,阿棄,你看那邊有個人!”黨子川忽然停下腳步,指著右手邊對我說。
他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我一大跳,我慌忙向他右手邊看去,隻見離我們十幾米處,一個雙手攤開的人筆直在站在稻田中間!
我們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那東西都沒動靜,我開始心慌起來,低聲對後麵的黨子川說:“你把電筒拿出來照照。”
他這才反應過來,迅速掏出電筒打開了,忽然亮起來的光線讓我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眯了起來,適應了好一會兒才睜開,我盯著那個穿著破舊衣服的人看了好一會兒,忽然噗呲一聲笑起來:“的確是人,不過是個稻草人。”
黨子川摸摸頭,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你瞧我這眼神!這嚇麻雀的東西居然還嚇到我們了。”
我重新望向黨父的方向,忽然驚覺不對!這短短的一兩分鍾,他怎麽就一下子消失了!
“子川,你父親不見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盯著前麵那條直直的小路。
他疑惑地看了好半天:“該不會真去那廢棄工廠了吧,我的天!”
“那工廠在哪兒?”我努力地睜大眼睛看著這片農田,黑漆漆的夜裏,視線很不清晰,實在看不清前方有什麽。
黨子川走到我的前麵:“跟我走吧,穿過前麵那片玉米地,就可以看到了,白天一眼就看得到,就是幾排紅磚房。”
我們一前一後地順著田坎往前走去,說實在話,那裏地方能找到黨父的機率有多少,我也沒有把握,隻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很快走到我們最後看到黨父的那片玉米地,黨子川撿了一根長長的玉米杆,撥弄著兩邊:“就這裏過去最近,穿過去,走個兩三分鍾就到了!”
我隨著他走進玉米地裏,這裏雖早已收割了,可不知道為什麽,幹枯的玉米杆仍堆得到處都是,時不時地踩到一根,發出哢哢的脆響,我很是擔心這裏會忽然跑一條蛇出來!
這玩意在我們山裏還挺常見的,我十二次的時候就被咬到過一次,那蛇的毒性不是很大,阿婆幫我敷了草藥就沒事了。但從那以後,每次走在這樣的地方,我都心裏緊張起來,總擔心草叢裏,田間地頭會冒出什麽東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