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陸少(六)

Y城人民醫院,陸邵並不陌生,小時候肺炎發高燒,他在這裏住了半個多月,醫院倒是沒有太大變化,還是那麽多人排隊掛號。

蘇夏直接領著陸邵去了五樓的腦科,護士見了也不阻攔,還笑著和他打了聲招呼,當然護士也和陸邵打招呼了,可陸邵呆愣愣的“啊?”了一聲,那二了吧唧的模樣讓蘇夏一陣頭大,他比陸邵更想知道發生什麽事了!

“陸遇,陸遇!”蘇夏用力一拍桌子,把埋頭看病例的男人嚇了一跳。

陸邵看著那個抬起頭的男醫生,呆了須臾,有些木然的說:“嗨,小叔,好久不見,你比出國之前老多了。”

醫生眨巴眨巴眼睛,愣愣的“啊?”了一聲。

蘇夏歎氣,陸家那點不好的基因全被這叔侄倆遺傳去了,一個比一個二。

拍片,詢問病人症狀,診斷,最後得出結論:頭部遭受撞擊導致的階段性失憶。

小叔擔憂的看著對麵的兩口子,試圖安慰:“小邵的腦袋裏沒有血腫,放鬆心態,休息幾天說不定就能想起來。”

陸邵魔障了似的自言自語:“我怎麽會失憶?我怎麽可能和他結婚?我一定是腦袋壞了,再被撞之前就壞了,說不定就是他用籃球砸的,說不定他是故意的,他想捉弄我一輩子,肯定是這樣,肯定是的……”

耐著性子幫他回憶的蘇夏忍無可忍的呼了他一巴掌,怒道:“給老子閉嘴!”

小叔緊張道:“別打了,本來就傻……失憶了……”後半句沒能說出口,因為總是安之若素的侄媳婦兒像要生嚼了似的瞪著他,嚇的他不敢吱聲了。

在親小叔這個人證麵前,陸邵不得不接受他沒穿越而是失憶了的殘酷現實,是的,他認為和蘇夏結婚比和蘇夏一起穿越到未知時代更加難以接受,他怎麽可能和蘇夏結婚?!

“我住院吧,住院說不定能好的快一點……小叔……”被蘇夏拖著往外走的陸邵用求救的眼神看著他小叔,蘇夏明顯心情很差,直覺告訴他和這樣蘇夏呆在一起會很危險。

小叔愛莫能助道:“你家的事我主不了,你也主不了,乖,聽小夏的話,讓他幫你回憶,和住院的效果是一樣的。”

“太扯了吧?你的專業素養呢?你的醫德呢?我不走……啊!”被踹了一腳。

陸邵被拖上了車,帶回了那棟環境優美的別墅,陸邵坐在舒適的沙發裏,有些無所適從的看著蘇夏。

導致陸邵失憶的那下撞擊非常正能量,簡單來說就是,偶遇非專業扒手,陸邵上前製止,結果被扒手用包砸了一下,那包裏裝的都是書,一下就給陸邵掄蒙了,不過他隻蒙了一下下,蘇夏把小偷絆倒,摁在地上狠揍的時候他就清醒過來了,誰都沒想到他睡了一宿又有事了。

蘇夏點了一支煙,麵無表情的抽完,去抽屜裏找了兩本相冊扔給了陸邵:“自己回憶吧,我也自己待一會兒。”

陸邵抬眸看著蘇夏,那樣的眼神兒有點委屈,有點無助,就像隻被大狗拋棄的小崽子。

蘇夏沒再理他,直接回了二樓的臥室,在他們的床上躺了下來,心裏除了擔憂還有惱火。

他天生冷情,五歲才學會笑,七歲才願意主動和人說話,那些人還是他的家人,蘇家上下都因為他家中麽子,又不健康而對他倍加寬容,倍加關愛,可這些沒法改變他和普通孩子不同這個事實,他對外界的反應淡漠的接近冷漠,就像生下來就有所缺失,他無法像正常的孩子那樣去成長,去快樂,去交朋友。

毫不誇張的說,陸邵是他接納的第一個家人之外的人,雖然一開始去接觸他隻是因為他的個性很有趣,逗起來很好玩,不過後來他是真的想去接近他,為了接近他還下了不少工夫,可他卻把他們最重要的回憶忘了,他居然敢忘了!

兩本相冊,心情無比複雜的陸邵翻了很久,照片大多是他和蘇夏的,有不少是兩人的合影,蘇夏說他們兩年前在國外注冊了,從交往到現在他們已經在一起七年了,而他的記憶還停留在大三那年,那些稱得上老舊的記憶卻像發生在昨天一樣清晰深刻,他們是怎麽相愛的?又是怎麽在一起的?這些用相機記錄下的瞬間是怎麽發生的?這些他通通不知道,這種感覺就像人生被挖去了一大塊一樣,簡直不能再糟糕了。

蘇夏是在陸邵糾結著要不要上樓去找他時下樓的,他看著欲言又止的陸邵,無奈的笑了,他跨坐在陸邵腿上,摸著那頭柔軟的卷發說:“我追了你半年,為你出櫃,為你和爺爺冷戰,和我爸吵架,我的時間,心血都傾注在了你身上,你就用一句忘了報答我?”

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淡漠,那種神情那種語氣,就像在說一些無關緊要的瑣事,可陸邵卻心疼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就像他的心認識這個人,熟悉這個人,也心疼這個人,不管他的腦袋記不記得,他都會因為這個人的難過而難過,心的記憶告訴他蘇夏很愛他,而他也愛著蘇夏。

“對不起。”陸邵垂下眼睛,有些不知所措,蘇夏的深邃而複雜的目光讓他覺的呼吸不暢,他忽然有些害怕自己再也記不起來這幾年發生的事。

蘇夏苦笑一聲,把下巴擔在了他寬厚的肩膀上,歎息般的說:“我要你的對不起有什麽用?”

那聲歎息無奈且苦澀,讓人忍不住心疼。

“蘇夏,你在哭嗎?”陸邵小心翼翼的問,他看不到蘇夏的臉,也不敢去看,他怕蘇夏哭。

蘇夏似乎被他的關心惹毛了,他有些刻薄的說:“哭什麽?你又沒死。”

陸邵覺的自己也夠賤的,蘇夏唉聲歎氣他心裏難受,被蘇夏擠兌卻莫名的鬆了口氣。

蘇夏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他,臉上完全沒有要哭或者哭過的跡象:“我下午要和策劃部的人開會,明天還要出差,晚上就住公司了,你先自己找記憶,如果我出差回來還是沒有想起來,我再給你想別的辦法。”

陸邵欲言又止道:“這樣好嗎?”他都失憶了他還出差?這樣安排沒問題嗎?

“公司是你的,會應該你去開,差應該你出,你去不了,我再不去,你覺的這樣好嗎?”

陸邵無話可說。

蘇夏上了二樓,過了一會兒提著行李箱下了樓。

“床頭櫃裏有現金,每天下午有人過來做晚飯,你告訴她從明天開始中午也過來,早飯你自己搞定,她不會過來太早。”蘇夏又找出一把車鑰匙,“還記得怎麽開車嗎?”

陸邵點頭,他在拿駕照之前就學會開車了。

“我剛開的那輛車是我的,你的車在院子北麵的車庫裏。”蘇夏把車鑰匙扔給他,“如果身體不舒服就去找小叔,其它問題找外公外婆求助,他們還住那裏,別去找爸媽,不要以為你失憶了他們就會多緊張,你這種二了吧唧的樣子隻會讓他們更想捉弄你。”

“……”

“我走了。”

“你什麽時候回來?”

“不出意外的話七號。”

“今天幾號?”

“你不是在醫院問過了嗎?這麽快就忘了?你是失憶還是老年癡呆了?”

“我一時沒想起來。”陸邵有些委屈的看著他,心想又不是我要失憶的,你不在家陪病人就算了,你還不耐煩,你還嫌棄我,其實你愛我我愛你什麽的都是我的錯覺吧?

蘇夏看他那副可憐巴巴的樣子,多少有點心疼,不過一想到這貨鬧這麽一出,而且後麵說不定有什麽樣的後續,他那丟丟心疼就被拍成浮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