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崢羽蹙著眉頭看著這個在人群中激憤著的女人,滿臉的滄桑,疲憊的眼神,還有那雙粗糙的手,都在向大家訴說著生活的艱辛。

可就這樣一個女人,怎麽能說出這麽有水平的話來呢?項崢羽有些不可思議。

當然,或許這個女人隻是其貌不揚,隻是被生活磨去了光澤,或許她曾經也是個有才情的人,這種可能也不是沒有。

但是,一個長期在社會底層生活的人,一個每天為了基本的生存和艱辛勞作的人,能說出這樣的話,還是讓項崢羽吃驚。

項崢羽看著她,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道:“你說的這些,確實是個問題,本來這個問題大家完全可以和我在公司裏在我的辦公室裏談,今天你們用這樣極端的方式來和我溝通,我覺得有些欠妥。不過,我還是很明確地告訴大家,你們的所有冷暖我都係在心頭。武建說的話,是真實的,我一直在為你們的醫保問題而奔走,但是這真的不是我個人能解決的,相關部門也正在考慮,那麽,在醫保得不到落實之前,我作為遠方建業的老總承諾,以商業險的方式,為我們每一位工人投保,確保你們在潁州能夠做到病有所醫!你們看這樣可好?”

大家一聽項總答應給買商業保險,立刻都激動起來:“還是項總為我們著想!我就說過,隻要項總出麵,肯定能夠為我們解決問題的!”

“是啊,項總對我們不錯!遠方建業是這麽多年做環衛工人,體會到最有人性的公司!項總是個好人!”

“商業險?那能解決大問題嗎?”張玉柱的家屬再次問道,“要是得了大病有沒有保障?還有我們這次的醫療費公司給報銷嗎?”

項崢羽看著這個咄咄逼人的女人,心裏不禁產生一絲嫌惡,這是得寸進尺了!誰給她這麽大的膽子?難道真是因為他這個老總好說話,她就如此肆無忌憚層層加碼?

都說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從他第一天接手媽媽那個小家政公司開始,媽媽就囑咐他,辦公司不能太仁慈,否則你就可能被工人牽著鼻子走!

這一刻,他真的有這種感覺了!

“當然有保障!”項崢羽說道,“商業險公司付出的要很多,所以很少有公司給員工投商業險!老張的醫療費,按道理公司不用承擔,但是考慮到你們的實際,公司可以酌情給予補助--”

人群中又是一陣嘩然!

“項總真是好人!項總總是為我們著想……”大家又開始七嘴八舌地議論開了。

“我想知道能補助多少?我們花了一萬多塊,老張現在身體又不好沒辦法上班了,公司是不是要把他開除了?”張玉柱的家屬再次問道。

“具體的事情,我們回公司再商量,現在正是下班高峰期,請大家都先回家,另外,正當排班的人,請回到自己的崗位,我們的城市不能沒有你們--”項崢羽說道。

一些工人開始點點頭,表示理解。他們幹的雖然是這個城市裏最髒最累最苦的活兒,可是,絕大多數人還是恪盡職守,兢兢業業的,從來不會無故缺班。

這個城市,正是因為有了這些平凡普通的勞動者,而變得幹淨而又美麗。

就在一部分人準備撤走的時候,張玉柱的家屬再次大聲嚷道:

“不,項總不給我明確的答複,我們不能走!”她張開雙手,攔著那些正想移動離去的人。

項崢羽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嚴厲!

他早就看出來了,這次的事情,就是這個女人挑起來的!就是她因為個人的私利而蠱惑大家來為她助陣,從而導致了全部環衛工人的罷工靜坐!

實在是可惡!項崢羽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說:“這裏不是解決問題的好地方,有什麽話我們可以到公司去說,我項崢羽從來說話算話。”

“你沒有正麵回答我的問題!”張玉柱的家屬很是強硬地說道,“能給我們多少補助?老張現在一病花去了我們家裏所有的積蓄,接下來他又不能工作,還要養身體,這樣一來,我們家裏就更困難了!”

“你們的困難我理解,相信公司不會虧待你們!”項崢羽說道,然後大聲對其他人說,“各位,天都黑了,我知道大家也都有事情,我們先回去吧,你們是事兒我一定會說到做到!”

“別走!不能走!”張玉柱的家屬大聲喊道,“你們怎麽能走呢?他幾句好話就把你們給糊弄了?你們也太沒骨氣了!”

可是,大部分工人任憑張玉柱的家屬怎麽說,都已經開始離去了。

大家邊走還邊搖頭,不時看著張玉柱的家屬。

人群很快散去了,現場隻剩下十來個人圍著張玉柱的家屬。

“走吧,別再這兒耗著了,沒意義。不管有什麽訴求,我們還是要回公司解決!”項崢羽說道,“晚上九點,我在公司辦公室等你!現在,你們先去吃飯!”

說完,項崢羽跳下花台,回到車上。

就在他剛坐上車的時候,他突然發現,在他站著的後麵不遠處,一直有個人背著一個長鏡頭相機站在那兒,這會兒還在不停地舉著長槍拍著!

看那架勢,應該是記者!

項崢羽太了解這些記者了!可這是哪張報紙的記者?是潁州報業集團的?還是海西報業的?這個事情,要是讓記者曝光了,那可就真的不好看了!

都說防火防盜防記者,他怎麽就沒想到自己會來呢?

“武建,你下去把那個拍照的家夥給我攔下來!”項崢羽說道。

武建馬上一個箭步跳下車,就要衝那個人跑過去,沒想到那個家夥跨上停在路邊的摩托車,風一般的走了!

“跟上去!”項崢羽命令道。

“項總,您這是要攔截他?”徐蘭不解地問道。

“對,我想和他談談!”項崢羽咬著牙說,“我們的事兒絕對不能曝光!”

武建馬上發動車子開了出去,可那摩托車開得飛快,很快就衝過了前麵的路口,車子根本沒法追上他!

眼看著摩托車不見了,武建遺憾地說道:“沒辦法追不到了!”

項崢羽看著遠處逐漸消失的摩托車,馬上打電話給湯雷雷:“湯雷雷,你幫我打聽打聽,潁州報業或者是海西報業有哪個記者在寫今天遠方建業的事兒?”

“項大哥,你想怎麽擺平這個事情?”湯雷雷問道,她的海河論壇上,今天下午已經出現了這個帖子了,隻是她一直壓著,沒讓帖子出來。

項崢羽不打電話給她,她也要找項崢羽的。

怎麽公司突然間出了這麽大的事情?

“找到那個記者,和他談條件,滿足他的條件--”項崢羽說道,“總之不能讓這件事情見報!電視台那邊,你有熟悉的嗎?”

“我有個同學在那邊,我現在就給他們打電話--”湯雷雷說道,“一會兒有消息了告訴你!”

“好!我等你的消息!”項崢羽說道,“辛苦你了,湯雷雷。”

掛了電話,項崢羽的眉頭依舊緊蹙著。

他好像隱隱感覺到了什麽,可是什麽呢?他自己又說不好。

這個事情來得如此奇怪,如此突然!張玉柱的家屬能如此有條不紊咄咄逼人地和他談條件,這些都很讓人吃驚讓人意外!

一個環衛女工,而且是五十出頭了,居然能懂得這麽多!

實在是太奇怪!

三個人找了個地方,簡單吃了點兒晚餐。

吃完後,項崢羽回到公司,讓武建開著車去巡街,看看今晚的環衛工人是否正常值班掃街了。

剛回到公司,湯雷雷的電話就打來了。

湯雷雷告訴他,電視台那邊壓根兒就沒有想過要報道,因為政府早就打過招呼,類似圍堵政府的事情是不讓報道的,誰要是報道了,那就是拿自己的飯碗開玩笑!

但是,報社那邊她沒有打聽到這方麵的消息,問了幾個潁州報業的同事都說沒有聽說有這個報題,海西報業那邊也沒有聽說。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采寫這個新聞。

“項大哥,我覺得你不用擔心,報社和電視台都是一樣的,有些要求不能報的事件,那是堅決不能碰的,所以,這個新聞應該出不來!”湯雷雷最後說道。

“好,但願如此,謝謝你,湯雷雷!”項崢羽總算鬆了口氣。

坐下來泡了一杯功夫茶,剛喝了第一泡,張玉柱的家屬又帶著兩個同夥一起來了!

項崢羽很討厭她這樣總是喜歡拉上別的工人一起的做派,這是你個人的私事兒,非弄得整個公司都知道,這明顯是要挾!

“你們兩位先回去吧,我和張玉柱的家屬單獨談談!”項崢羽直接說道。

“不,他們不能走!”張玉柱的家屬馬上說道,“雖然這件事情現在是我個人的事,但是誰也不能保證自己今後不生病,所以,這也是我們公司每一位工人的事兒!”

項崢羽不可思議地笑了笑,這個看上去樸實的女人原來如此有心計!

“嗬嗬,行,那你們也聽聽。”項崢羽笑道,“公司對所有的員工都一視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