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吃飯?請我吃飯?”屠微回過神了,一臉驚訝。
“怎麽,不樂意?”霍少彬兩手叉腰,動作閑散,嘴角一挑看著屠微。
屠微覺得,霍少彬這副笑意晏晏邀請他吃飯的樣子有點詭異。穿成這樣來工地找他,找茬也好,找他玩兒也好,這話算是露出霍大少爺的真實意圖了?
屠微很快收起臉上的驚訝,咧開嘴笑了,眉眼在遍布臉頰的泥漬掩蓋下不甚明朗,他暗暗打量霍少彬,霍少彬穩如泰山啊!那俊臉上沒有任何異狀,就是笑啊。
行啊。霍大少爺不動聲色啊。這是有什麽事情需要交代他了?他壓根不信這大少爺會閑著沒事找事來找他就為了吃一頓飯。真要吃飯一個電話啷過來不就得了,還需要他大少爺親自跑一趟他這髒兮兮的工地?難道是跟他的工程有關,所以親自來看一眼,好交代下一步事宜?
這倆人一笑一答間,屠微心裏頭已經轉了千八百個彎彎,暗自琢磨著霍少彬過會會在飯桌上說什麽,他該怎麽聽,怎麽說。他壓根忽略了剛才霍少彬提到小蝦米,也壓根把霍少彬請他吃飯的意圖往生意道上想。
霍少彬找他談生意上的事,拉小蝦米做死呢?
“行啊。霍少請吃飯是我的榮幸。不過我現在這樣子太髒,得等我回去換身衣服。”
霍少彬的視線在屠微臉上身上掃來掃去,“恩。那現在走?”
屠微往身後那片忙得熱火朝天的那團人影看了看,轉頭朝霍少彬說,“我先跟他們交代一聲就走,你等一會。”
說完,見霍少彬點頭,屠微小跑著躥回那片泥煙彌漫的地頭,指手畫腳地跟他手下的助手們交代了一番。不一會,屠微又跑回霍少彬跟前,“霍少,你的車停哪了?”
霍少彬一聽,想到停在遙遠公路邊的車,心裏頭又不開心了,甕聲甕氣地說:“停在另一邊的公路了,坐你的車走吧。”
屠微沒做他想,“那這樣吧。過會這車苗子立馬就卸幹淨了,貨車會往外開,你和我搭貨車走。”說到這,屠微眼睛瞄到霍少彬那一身衣服,心裏頭怕霍大少嫌棄,又說,“嘿,我平時都搭貨車走的,這時間點來接送下班的車還沒開過來,那車平時都用來載那幾個搞研究的。”
霍少彬渾不在意,“行。就搭貨車吧。過會把車開到瑤山公路,我車就停那,到時候換我的車。”
於是倆人就等,等那一邊貨車上滿滿的苗子一株株卸下來,倆人坐上貨車離開的時候已經是半個小時候之後的事了。
貨車嗡嗡聲響,高長的車身,拖著兩大串長長的濃煙,在泥土地上壓軋而過,激起一陣陣濃煙。車內坐在駕駛座上的年輕的司機一聲不吭,直拿眼睛時不時通過後視鏡往後瞄幾眼。屠微坐在副駕駛座上,眼觀鼻,鼻觀心,腦袋一點一點地,那節奏很融洽地跟貨車時不時因為路麵的顛簸而晃蕩的起伏融合到了一起。
“喀喀喀……”
霍少彬坐在後排的臥坐,脊背挺直,雙腿緊合,麵無表情。他從沒坐過這種貨車,這種經曆對他來說很新鮮,但更多的是――崩潰。
“喀喀……”
“砰。”
年輕司機的視線又不自覺看向後視鏡。屠微轉醒了,他實在是太困,剛才竟然睡著了。他睡眼惺忪,伸手揉了揉眼睛,摳出兩粒純白色的眼屎,食指一彈,非常自然地彈掉眼屎,然後又伸了個懶腰,發出一聲不算滿足的呼氣聲。
這時候,他仿佛才把飛到天邊的魂魄拉回身體,轉頭幽幽地問霍少彬,“霍少困麽?你困可以躺下睡會。”
“喀喀……”
屠微本是好意,在他看來,這貨車的後座臥鋪本就是給人睡覺用的。霍大少爺既然不介意上車,自然不介意睡一覺。卻壓根沒想到霍大少爺擁有與身俱來的潔癖。霍大少爺他自上了這貨車,就意識到這是別人的車,而且是千人騎的車。這車座椅上的坐墊靠背都是白色的,卻因為時間的積累無數人的坐躺而微微發黃,有些地方竟然還染上了黃灰色的汙跡。誰知道這是哪個曾經躺在這裏的民工悠閑地邊抽煙邊摳鼻屎然後淡定地抹在這上頭?
隻要想象這個場景,霍大少爺就不寒而栗,渾身不自在。他挑了後座中間一塊稍微看不到黃灰痕跡的片兒地,降貴紆尊地施舍了一小半片屁-股靠在上頭。他後背也不往後靠,兩手也沒個地兒抓,就放在自己並攏的膝蓋頭。這樣前不著調,後也不著調的坐姿,直接造成了悲劇。
他已經算不清現在是第幾次被甩出去了。他這一路兩眼眸深處都怨出了火光,深深幽幽地,直愣愣地瞅著老男人的後腦勺。小司機那好奇又恐慌的眼神不止一次從後視鏡裏往他身上射,他都裝作沒看見。實在太丟人了,他從沒這麽丟人過。他滿腔的悲憤隻能往老男人身上噴,可這老男人倒是睡得香……
現在老男人睡醒了,依舊還泛著水光的雙眼透著迷茫,告訴他:你困可以睡覺。然後,他還沒來得及表達他的憤怒就以一個扭曲的姿勢一抖,然後伴隨著貨車那隆隆聲被那股不可抗力一甩,腦袋歪斜著撞到車頂,又被反彈回來,四肢大叉著狠狠被甩進了黃黑相間的後座臥鋪的懷抱中。
屠微本來依舊惺忪的睡眼在目睹霍大少被摔出去的全過程之後,瞬間回複了神采。他瞪大了雙眼,濕潤的眼睫毛一眨一眨,不可置信地看著霍少彬此刻扭曲的姿勢,張了張嘴,想說什麽,又沒說出口,最後咂巴咂巴嘴巴,吞了吞口水,吐出倆字,“疼……麽?”
照理說這不是第一次被摔過去,哪一次他不是立馬淡定地坐好依舊坐如鍾般挺立。但這一次老男人從頭看到了尾,霍少彬覺得羞惱,直接從被司機小哥偶爾偷窺他帶給他的附帶怨念和老男人睡得紋絲不動的主觀怨念升級到了被老男人目睹他狼狽全過程的憤怒。
他依舊如之前幾次一樣忍著後背和腰被強烈撞擊帶來的鈍痛感,淡定地直起身體,小心又謹慎地坐到那片還算幹淨的位置上。他抬手低眉貌似輕描淡寫地梳理了幾下自己前額的碎發,然後慢慢抬眼看歪著上身一臉呆滯震驚盯著他的屠微,“還多久到大路上?”
屠微看出他的窘迫,心裏佩服他的裝腔作勢,想笑又不敢笑,表情嚴肅做思考狀,然後說,“恩,一共大概二十多分鍾。”又側頭問年輕小司機,“剛開了多久了?”
小司機:“馬上就能上公路了,看到前麵那路標了麽,還2KM就可以出去了。”
霍少彬心裏滴著血,恨不得這2KM立馬給甩進黑洞裏。屠微看霍少彬麵無表情又坐得穩如泰山,想微笑著安慰他,卻又覺得這時候說什麽話對霍大少都是個打擊,幹脆就不說了,隻粗著嗓子特豪邁吼了聲,“馬上就上公路了,咳,真個累死人了!”
車內一時恢複了平靜,隻有貨車和路麵發出抗爭的哢哢聲。屠微拖著腮靠著車窗看外麵道邊逐漸稀鬆的樹木枝丫,心裏樂得不成。手掌和手臂形成的彎角,成功地遮擋住他嘴角越來越翹的弧度。
2KM很快開過去了,這之中車沒有顛簸地像剛才那麽猛烈,所以霍少彬也沒有再被甩出去的記錄。他崩著一根弦,直到貨車頭穩穩和路邊那路標牌擦肩而過,他才鬆了一口氣。
屠微這時候像忽然想起什麽,又轉過頭朝霍少彬說:“霍少,你那車停在瑤山公路哪兒?西麵還是東麵?”
霍少彬想了想,腦內回想了一遍之前自己走過來的大致方位,說:“東麵。”
屠微對小司機說:“往東開。過會你直接去找小王他們吃飯。”
貨車開上公路的感覺就是不一樣,雖然聲音依舊很大,但是車身是穩定了。沒開幾分鍾,貨車就開到了剛才霍少彬停車的地方。遠遠看去,那輛黑路虎孤單又寂寥,似乎為它主人短時間的拋棄而憂傷。車身上到處是淩亂飄落的錯枝亂葉,還有不知從何而來的泥塵均勻地揮灑在一側車身。
霍少彬迫不及待地下了車,身後跟著屠微。倆人走到車旁,霍少彬臉黑了。
“嘿!一泡鳥屎。”屠微也發現了。
那一坨黃裏透黑,黑裏透白歡快地躺在車前窗上的東西,不正是鳥屎麽?
霍少彬打開車門,拎出一盒紙巾,一臉煞氣地走到車前摳鳥屎。
屠微瞅著又覺得好笑,差點沒樂死他。但是他也知道好歹,今天這些事情發生地太客觀,太罕見,雖不是他的錯,但是霍大少被坑了個徹徹底底。霍大少現在一看就知道心情差得不行,難保過會不把氣撒到他頭上,他不能笑,不但不能笑,還要表達出他毫不介懷,或者幹脆失憶到底的形態。
他一個健步衝上去,嘴裏說著,“霍少,我來擦,你上車吧。這事我以前小時候沒常幹,我有經驗。”摳鳥屎也能摳出個門道來,這話也隻有屠微這廝敢說。
就看屠微搶過霍少彬手裏的紙巾盒,兩手迅速抽出幾張紙巾,雙管齊下,噌噌地在玻璃窗上一通死命抹,邊抹邊往旁邊的樹林叢裏拋紙團。沒一會,玻璃上基本已經看不到鳥屎的影子。他笑著側頭對一旁表情變幻莫測的霍少彬說:“你看,基本幹淨了。你要不放心,過會回去去洗洗車。恩,你這車確實該洗洗了。”
霍少彬沒說話,看了眼屠微,悶聲不響坐進了駕駛座。屠微拎著紙盒子也鑽進了副駕駛座,把紙盒子放在車頭上。
“把那個丟掉。”霍少彬斜眼說。
屠微指了指紙巾盒,“這個?”
霍少彬:“丟。”
屠微領會,一甩手把紙盒子往一旁的樹林叢丟了過去。
路虎起飛,車速爽利,屠微心飛揚。好車坐起來就是舒坦,連這車窗漏進來的風都那麽帶感,吹得他臉頰變形雞皮疙瘩直起他愣是不想關窗,不得不說有時候男人就是這麽不可理喻。
霍少彬默不作聲開車狂飆了半個小時,黑沉沉的臉色總算回了人氣,他想起陸教授,便開口說:“陸教授中午有空吧?”
屠微奇道,“他應該上課吧,真的叫他來?”我們談生意上的事情叫他來不合適。
霍少彬被他的反應逗樂了,心情莫名其妙地忽然變好了,說:“那就不叫陸教授了,他應該很忙。”
屠微一臉莫名其妙。
霍少彬又說:“你家住哪裏?”
屠微:“XX小區XX棟XX室,去我家?”
霍少彬放在方向盤上的右手食指輕輕點了點,眼睛依舊看著前方,“恩,不然你怎麽換衣服?”
屠微一想,這也對。
又過了半個多小時,到屠微家的小區門口。屠微跳下車,站車外衝車窗裏的霍少彬說:“霍少你等我一會。”
霍少彬:“你等等,我跟你一起上去。”
屠微:“……”
這感覺又奇怪了。霍少彬這種身份的人,會放□段進他屠微的狗窩,說出來還真玄幻。他就覺得以他跟霍少彬的關係是輪不到有互竄家門這種事情出現的。可偏就發生了。
屠微開門,鑰匙往距離門口不遠的沙發上一拋,脫掉鞋子穿上他的大紅拖鞋就往浴室奔去,邊奔邊嘴裏說:“你隨便坐,冰箱裏有飲料。”
不一會,浴室裏就傳出“嘩啦啦”的水聲。霍少彬的大腳硬塞進一雙藍色的拖鞋,腳跟子溜出一大塊露在外頭,別扭又無奈地開始視察屠微的房間。
一個小廚房,兩個房間,一個客廳,一個浴室一個陽台。通通加起來也就100來平米。家具都是買的,這房子沒裝修過,牆角都是平平仄仄,沒絲毫花樣。霍少彬有點詫異,這老男人就住這樣的房子?他可不差錢。
霍少彬眼眉一轉,往屠微房間走去。房間裏擺著一張雙人大床,一個衣櫥,一張桌子,一個台燈便什麽都沒了。衣櫥是一個便攜簡易衣櫥,外麵超市隨意都能買到的那種。霍少彬仿若一隻即將偷窺到獵物的花豹,眼裏瞬間亮起火光,嘖嘖逼人又迫不及待地拉下那布衣櫥上的拉鏈。
一條紅內褲,兩條紅內褲,三條紅內褲……
三條牛仔褲一條西裝褲,還有疊得整整齊齊排成一個列隊的衣服,各種顏色不一而足。
哦,還有五頂棒球帽。
霍少彬的呼吸逐漸加重,他眼睛死死盯著手裏抖開的那條紅色三角內褲。他腦內已經無法控製地開始想象老男人渾身上下隻穿著這一條內褲的模樣。那剛勁十足的軀體,彈性十足的肌理,下腹三角地帶那陽剛的部位,被這條紅色內褲包裹著,鼓囊囊地,偶爾幾簇黑色陰-毛露出,透出強烈的雄性氣味。
他眼裏泛起幽幽黑光,變幻莫測,下-體逐漸膨脹,在牛仔褲檔下形成一個凸起,好似急於跳脫而出。他緩緩抬手,麵上漸漸露出陶醉神情,右手五指緊緊攢著這條紅色內褲,好似激動,又好似神經癲狂般,把內褲放到了鼻下,然後內褲掩鼻,深深吸進一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我覺得人或者潛意識裏都有2的潛質。今天出租車司機送我下車的時候告兒我:你可別買黃牛票。
我點頭:絕對不會!
轉頭我就被賣黃牛票的一個女人騙去坐黃牛車了。
苦逼5個小時之後,我被無良司機趕下了車。當時我覺得風蕭瑟,雨彷徨,我站在高速公路邊,無語凝噎。我不停招手攔車,無人搭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