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催的屠微

那天在小旅館氣得敲碎鏡子的屠微沒有想象中那麽英明神武。

在他用拳頭在鏡子上打出一道道裂痕之後五分鍾,他成功地恢複了理智,並且疼得直哆嗦。

毋庸置疑,如此暴躁的屠微最後去了醫院。

在骨傷科醫生犀利的眼神之下,屠微很老實地沒敢多說一句話。這老醫師兩眼一眯,拿著鑷子蘸著酒精棉球看了看屠微手上的傷口,給屠微打了局部麻醉針,然後很利索地把屠微右手手背上那道一厘米長的傷口縫上了,之後開了方子遞回給屠微,“沒傷到骨頭,吃點消炎藥,去包紮下傷口,再去拍個X光看看你的臉,報告出來了拿我這裏來。”

屠微僵硬著已經麻木的手,著接過單子起身出門,剛在門口轉身就聽到裏麵迫不及待地想起一聲,“現在的年輕人真是會折騰,沒事竟然自虐敲鏡子玩兒。要我兒子敢這麽玩兒,我非打斷他的狗腿!”

屠微抽了抽嘴角,心中暗罵流年不利,邊去找護士小姐包紮傷口。途中路徑標著“肛腸科”三個鮮紅大字的門診室,屠微微不可查地停頓了一下,然後又立馬加快腳步離開。

沒有痔瘡也沒有便秘這類煩惱的正常成熟男人屠微,以前來醫院的機會少之又少,“肛腸科”這種字眼,壓根就不會進入屠微的目測範圍內。但是今時不同往日,屠微經過“肛腸科”的時候屁-股後麵正疼得緊。但是這種疼痛也隻是讓他停頓了一會而已,基於麵子和裏子問題,屠微是不可能進這扇門的。

之後屠微包紮了手上的傷口,又去忙進忙出得排隊拍X光。排隊拍X光的都有人陪著,不是小情侶就是老夫老妻神馬的,隊伍裏還就隻有屠微是個光杆司令,孤零零站那裏一聲不吭,旁邊人議論他他也沒反應,權當自己是個聾子。其實不是隊伍裏的人不厚道要取笑他,實在是屠微現在這副尊榮太淒慘,由不得他們不議論懷疑:這人難道被搶劫了?

屠微散發著一身萎靡又低沉的氣壓,外加一隻包紮得無法使用的右手,一邊臉頰發青發紫地腫得老高,衣著高級卻又褶皺不堪,這種形象實在好不到哪裏去。他心裏實在是憋屈,而且很煩躁,他覺得他的生活開始有種泰極否來的趨勢。隻要碰上霍少彬,他絕對沒好果子吃,看來這馬屁也得找得對對象拍才是,雖然昨天並不是自己上趕著要去拍霍二公子的馬屁,但是自己何嚐不是存了這個心思不想交惡?

不行,

不能再想那畜生,

再想那畜生他又要控製不住自己的怒氣值了!

――還是想想自己的生意吧。自己在B市的銷售渠道已經打開,現在正慢慢開始接單子。不久之後就會有很大的收獲。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這次的果園培植計劃。隻要他拿到那名額,那他的名聲絕對會打開,以後大家隻要談到水果,就會想到他的香香果園,想到他屠微的名頭。就等霍市長這次在B市的城市規劃計劃裏,在這個果樹觀光園的批案內,加上他屠微的名字。

霍市長――他媽的怎麽都跟那畜生有關係!

屠微就這麽時而暴躁,時而糾結地排著隊,然後進去拍片,最後等了半個小時拿了結果去找那個老醫師。等老醫師做下臉部沒有骨折損傷的結論之後,屠微又按照醫生的囑咐去買了一堆活血化瘀、消炎、加速傷口愈合的外敷和內服的藥品。屠微從醫院出來後沒有直接回香山賓館,現在正是中午陽光大好時刻,他如果回去有很大幾率碰到住他隔壁的霍少彬,他現在一點也不想見到那畜生,這一輩子都不要再見到。

屠微頂著這幅尊榮去了市中心,進了一家很普通的男裝店。他一進店就嚇壞了那細眉大眼的服務員小姐。屠微揮了揮還能動的那隻手,腫臉笑得比哭還難看,“跟情敵打了一架,別怕。給我一身衣服,從頭到腳我都要換新的,從頭開始。”

屠微心態不錯,被折騰成這樣,他心中積鬱卻也不會影響他的日常生活。經過最初的震驚和迷茫,他已經收拾好心情。哭天搶地、上吊自殺這種失節少女才會幹的戲碼並不會出現在屠微字典裏。雖然屠大叔的確被人拿走了好幾個第一次,但是他歸根究底不是女人,何況他還是個有錢的成熟男性。他可以怒罵嘻笑指天詛咒那個畜生,把這筆賬放進心裏,留著日後有機會再報失貞之仇。

再者,這種事情雖然對34歲的屠大叔來說無論在倫理方麵還是道德方麵還是人生觀上來說都具有強烈的衝擊感,但這總歸是屬於個人的私生活問題。私生活這範圍就廣了,別說你跟一個人保持肉體關係,就是和一群人保持肉體關係,別人也沒法對你指手畫腳。在屠大叔看來,這私生活是個人生活作風的體現,這是可以自己調節的。

所以――私生活的事,就不是什麽大事。

雖然這種所謂的肉體關係有點疼、有點特別。但是不會有下一次,他就當是被狗咬了幾口,他隻是多花了點錢來治傷。一夜的偏差而已,怎麽會影響他的生活?

屠微換了一身新衣服,連帶著把內褲都換了。原來身上那褶皺的,他專為昨晚那婚宴定製的西裝被他卷成一團裝在塑料袋裏丟進了門口的垃圾桶。帶著新的棒球帽從頭開始的屠微在外麵找了間大排檔吃了中飯,又在外麵逛了一個下午吃了晚飯,臨近6點才回了香山賓館。

一回自己房間,屠微立馬脫了衣服,打開電視邊哼哼邊吃藥抹藥。屠微對著房間的鏡子往臉上抹藥,邊抹邊感慨:醜成這樣,短期內不宜出門。

屠微也確實沒法出門了,當天夜裏他就開始發燒。一開始隻是稍微頭暈,屠微起來上廁所還沒在意,直到渾身滾燙地被難受醒,他才意識到自己發燒了。那瞬間他腦子裏第一個聲音竟然是:幸虧晚上提前跟王秘書和手下打好招呼了,不然自己莫名其妙生病可要誤事。

燒糊塗了的屠微哼哼唧唧地想爬起來燒水喝,卻因為渾身酸軟疼痛根本走不到茶幾旁,“砰”地整個人摔到了地上。屠微覺得一陣天旋地轉,渾身難受得要死,頭痛欲裂,隻穿著一條內褲赤-身躺在並不柔軟的地毯上,他覺得身心都開始變涼。屠微已經忘記上一次感冒發燒是什麽時候了,時間太久遠,他沒法記住。看來這一次他的倒黴不止一點點,又受傷又淤血又發燒,全齊活了。

屠微掙紮著爬起來摸上床頭櫃,哆嗦卻又堅定地抓住了手機。頭昏眼花地用軟綿綿的手指按著手機鍵盤,屠微腦子裏隻想著:不能死得不明不白,一定要找人來救他。

屠微覺得自己是打通了小蝦米的號碼,電話一接通就用沙啞的聲音衝電話那頭喊道:“我――我要死了。小蝦米快來救我,香山賓館1707。”

一吼完仿佛就放心了,屠微閉眼昏死了過去。

霍少彬接到屠微電話的時候,正在自己的公寓裏處理他自己的生意。他不靠霍向全,卻憑借自己的手段和本事做起了自己的生意。雖然這當中少不了別人看在他是霍二公子這身份上跟他合作,但是霍少彬理所當然地借用了這頭頂光環的好處。他不是二愣子,就算他不想跟這個父親走太近,但是在這個圈子從小耳濡目染的他知道,想在社會行得通,那必要的關係就要物盡其用地去利用。用霍向全那點作用,行他自己方便之事,早日賺足錢脫離霍家,何樂而不為?

霍少彬晚上打過幾通電話給屠微,對方通通沒接。霍少彬理所當然地認為對方躲著他,索性就沒再打,決定明天再去賓館逮他,因為今晚他還有事情要忙。結果屠微半夜忽然來電,倒是讓霍少彬驚訝好一會。

屠微在電話那頭沙啞如同沙粒在黑板上滾過般難聽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的時候,霍少彬忍著不適沒掛電話。屠微吼完之後也沒掛電話,但是再沒有發出聲音。霍少彬皺著眉頭喊了幾聲,電話那頭依舊沒聲音。

霍少彬左手拿著電話放在耳邊,右手手指在桌麵上輕敲了幾下。十幾秒之後,霍少彬關了電腦,換上一身稍厚的秋裝,幹脆地出門往香山賓館趕去。

霍少彬到1707門口時先是輕輕敲了幾聲,等了幾秒聽不到房內有響動,立馬使力敲門,邊敲邊喊:“屠微!開門!”

半夜在公眾場合吼叫都是要不得的,沒一會就有服務員出現在廊道盡頭,估摸著有客人投訴了。霍少彬逮著過來要跟他講道理的服務員開始講道理,在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之後,那服務員還是不肯打開屠微房間的門,那不安的眯眯眼裏滿是對霍少彬的不信任。高瘦的服務員歪著身體警惕地看著霍少彬,卻還是保留起碼的禮貌說道,“先生,您還是快離開吧。你這樣讓我們很難做,已經有顧客投訴您影響到他們的休息。如果這房間裏真是您的朋友,請您電話通知他,他自然該為你開門。我們不能貿然為您開門,因為我們不能排除您是危――”

服務員話未說完,就被霍少彬一把拎住襯衫領給提了起來。霍少彬狠狠地看著那一臉驚恐的服務員,漂亮英俊的臉蛋上滿是不耐和陰霾,“我告訴你,要是你賓館裏死了人,我明天就去廣而告之。一個因為服務不周而導致死了人的賓館,我看它還能存活多久!去把我這原話告訴你們老板!我姓霍,讓他帶人來開了這房間門,十分鍾之內他來了一切後果我自己承擔。但是如果他來遲了,那你們就等著關門大吉!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