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死誰手
“可汗,我勸你還是不必動怒,雖然你有十幾名勇士,但我敢和你打賭,餘天衣十個回合之內就能將他們的兵器打飛。”陳禦風不動聲色的說道。
逄拓乞看了看情形,擺了擺手,示意回鶻士兵退下。
“那你倒是說說,我十萬回鶻士兵不在高昌城,那又去了哪裏了?”
“可汗真是揣這聰明裝糊塗啊。你以為我是現在才懷疑你的嗎?那你就想錯了。”
“是嗎?陳先生不會也想當事後諸葛亮吧?”逄拓乞竟然承認陳禦風所說之話。
“可汗雖然知道中原大地出了個諸葛孔明,但是也應該知道,什麽叫做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起初不明白,可汗大費周章把陳某請到高昌的意圖,但是後來才甚至可汗的良苦用心啊。”
陳禦風走到亭子邊,背對著逄拓乞,接著說道:“這個陰謀從一開始就種下了,你們所有的意圖就是針對瓜洲的歸義軍,多年的鏖戰,不論是你回鶻還是喀喇,對歸義軍的鐵騎配強弩的戰陣勝少敗多,你們回鶻和喀喇本是同宗,雖然宗教信仰不一,但是在對付歸義軍,意圖南下確實不謀而合,因為過了秋天,你們遊牧部落的日子就不好過了,隻有南下掠奪才是出路。”
“哼!想不到陳先生編故事的能力也是那麽出色啊。”
“嗬嗬,那就讓我把這個故事編給你聽吧!”陳禦風接著說:“可是要讓歸義軍上當顯然不是那麽容易,於是喀喇法師就設了一個局。當然,這個喀喇法師有著太多的陰謀詭計,樓蘭國水源消失顯然就是拜這位國師和他的徒弟們所賜。當然,這個國師的一個徒弟,也正是你派去當臥底的,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假扮涼泉公主的人。至於你所說的賀蘭山幽靈密道,分明就是你們故弄玄虛讓我分心,我後來讓人問過曹將軍,當年你複國根本不是靠什麽幽靈通道,而是靠離間計裏應外合才攻下高昌城的。”
“胡言亂語,這些你有證據嗎?”逄拓乞氣急敗壞。
“證據,當然有。從在禾木村老頭被殺,我就懷疑上了這個假的涼泉公主。閆子秋的鼻子比我的還靈敏,她自然聞到了殺人現場的味道有假涼泉公主的。至於你為什麽要派此人扮演涼泉公主,起初我是不明白的,後來我才知道,曹添堡的父親曾經救濟過涼泉城,但曹添堡和涼泉公主並不認識,而涼泉公主對大漠非常熟悉,要想盡快出大漠找到我們,曹添堡定然會請涼泉公主幫忙。於是你們就襲擊地宮,殺死涼泉公主,再派人假扮涼泉公主。至於你們為什麽要找我來,自然是通過我和餘天衣的關係,來說動曹添堡動兵對付喀喇,隻要出了瓜洲城,那麽你們就成功了一半。”
“這麽說,是我低估你了!我以為你這一個月來什麽都沒調查出來呢。想不到你卻是編好了這麽多的故事。”逄拓乞嘲笑道。
“嗬嗬,是嗎?我們在禾木村抓內奸,就是虛張聲勢給這個假扮涼泉公主的人看。因為我在地宮就有些懷疑了。人死了為什麽還要將屍體蹂躡得麵目全非,隻是當時不明白是什麽原因,後來才知道原來是怕有人認出真的涼泉公主。我們在沙漠中遇到的活死人,就是地宮裏免於一難的侍從,一路上我們精心照料,他醒來了任然假裝熟睡,因為他看到了襲擊地宮的人就是假扮涼泉公主的人,後來悄悄逃走也是我的安排。”
“後來禾木村假的涼泉公主殺死那老丈,我就安排了後來張力夫叛逃一事。讓她的戒備心降低,同時也給她演了幾場戲。至於我為什麽派她和童遙去歸義軍營,以及童遙現在回來了她為什麽沒回來,想必可汗知道是為什麽了吧?”
“陳先生真是大言欺世,你說我如此大費周章就是為了讓歸義軍出瓜洲,笑話吧!”
“逄拓乞,莫非你當真以為我會相信你回鶻鐵騎在一個時辰之內就被喀喇法術變成白骨?”陳禦風反問道。
“難道不是?”
“一個時辰確實讓數十人變成白骨,但是這些人並非你回鶻鐵騎。”陳禦風厲聲道:“這些人是手無寸鐵之人,你們竟然如此殘忍,要讓他們死無全屍啊。”
“不是我回鶻鐵騎,那是什麽人,你說!”
“那是被你們抓去的百姓,禾木村老實本分的善良村民。”陳禦風接著說:“或許你會問我怎麽知道是吧?我到了現場覺得奇怪,一支精銳的鐵騎,士兵們竟然高矮不一,更重要的是這些人不論是手還是腳,都沒有因戰爭而帶來的傷痕。可汗你應該知道,戰爭中的刀傷和槍傷,是傷到骨頭的,而這些人的骨頭竟然毫無受傷的痕跡。而人數更是驚人的一致,和禾木村失蹤的村民人數一樣。更為巧合的是,在一匹馬骨下麵,我找到了一塊禾木村裏正的腰牌,這應該是你們犯下的最大的錯誤了吧!”
一觸即發
“哈哈哈,想到了又如何?就算你想到了這些,和沒想到也沒什麽區別。”逄拓乞奸笑道。
“是嗎?那你倒是說說有怎麽會沒區別?”
“瓜洲的歸義軍,在大漠中野戰,確實讓我們回鶻人膽寒,可是現在它進也不能,退也不能,猶如砧板上的羊羔,等我回鶻的彎刀宰割啊。”
“是嗎,我的可汗大人,那你們為什麽不進攻呢?”
“進攻?我們不需要進攻,我們隻需要看戲即可。我們回鶻大軍毫發無損就可以讓歸義軍灰飛煙滅。”逄拓乞狂笑道。
“哦,那我倒是好奇了,可汗能否說說,你有什麽神秘的力量,讓瞬間讓曹將軍和歸義軍灰飛煙滅?”
“陳禦風,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你就算算出了我高昌回鶻和喀喇聯手對付歸義軍,但是你是不是忘了這一切的起源是什麽了?我看你還是放下武器,到我高昌我可以封你個官,爺可以享享清福。”
“逄拓乞,你別得意,你自以為是的不就是讓人瞬間變成白骨的怪物嗎?我告訴你,我已經知道那是什麽東西了。”
“哦,是嗎,那你說是什麽東西啊?”
“起初我也非常詫異,到底似乎什麽東西能瞬間將活生生的一個人變成白骨呢?直到後來我想起了僖宗年間中原大地上的一種東西,瞬間可以將一片樹林變成荒野。但是我奇怪的是,這種東西隻吃素,重來沒聽說過能吃人。”
“別拐彎抹角了,你直說,到底是什麽東西?”
“天衣,或許你記得,當年黃河兩岸飽受蝗蟲的侵襲,可以說蝗蟲到時,遮天蔽日,寸草不生,更別說是糧食了。等這些蟲子走了,陽光才再次出來,可是眼前的一切早已讓人絕望了。逄拓乞,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你們悄悄在昆侖山,讓暗黑法師培育了一種食人蝗蟲吧。”
“是又怎麽樣?”
“我遍查上古神書,從《山海經》、《淮南子》到《搜神記》和《幽冥錄》,終於在幽冥錄中有一篇文章記載,在昆侖神山,有一股幽冥泉,人和動物一旦誤飲,就會發生變異。人就會變成狼人,時刻覺得饑餓,最開始吃熟食,漸漸的每天都要吃生肉,甚至是吃人。而一些昆蟲一旦飲入幽冥泉,也會性情大變,食草性昆蟲便會變成食肉性昆蟲。我說得不錯吧。”
“是又如何,你且看看山下的形式,我回鶻大軍和喀喇鐵騎即將放出神蝗,瓜洲軍隊強悍又如何,他們能抵得住這幽冥惡鬼嗎?哈哈哈!”
“逄拓乞,我倒是好奇,這幽冥蝗蟲竟然食肉,為什麽不吃你們和喀喇人呢?”
“陳禦風,也有你不知道的了吧。告訴你也無濟於事,在幽冥泉的旁邊,盛開著非常多的瑪瑙花,這種花的香味會讓這些蝗蟲趕到厭惡而紛紛避開。為了不讓這些蝗蟲傷害到我回鶻百姓,我們猜特意將戰場設在這賀蘭山下。”
“我說你怎麽一大早還塗香水了呢,原來也是怕這些蝗蟲啊。”
正說著,山下已經有了一陣**,隻見從西北角的一股大風吹得歸義軍軍旗獵獵,中軍大帳的旗杆竟然被吹斷了。
“瞧吧,這是上天的旨意,待會隻要我一聲號令,食人蝗蟲飛天蔽日,借著風勢,撲向歸義軍營,不出一個時辰,你們中原的大門都向我們打開啦!哈哈哈哈!”逄拓乞甚是得意。
“看來你們暗黑法師還是懂點天象的,知道今天會起東南大風。”陳禦風接著說:“隻是有些可惜!”
“可惜什麽?”
“可惜東南風最大的時候你們沒把握住,一轉眼可能就會是西北風了。”
“不可能,我在這賀蘭山幾十年了,冬日裏其他地方都是西北風,隻有這裏是東南風。”
“沒有不可能,你沒看到你們的東南風都小下去了嗎?”
“就算沒有東南風,我們也照樣能滅了歸義軍。”逄拓乞說完話,身邊的侍從忽然朝亭子下的烽火台扔下一個火折子,瞬間濃煙滾滾,待陳禦風和餘天衣反應過來的時候,滾滾的狼煙已經是再明顯不過的信號了。
大家的心都懸了起來,當真是一觸即發,十萬歸義軍當真會瞬間變成白骨嗎?
逄拓乞自然認為萬無一失,身邊的侍從也都紛紛放下戒備,一起觀看待會山下遮天蔽日的食人蝗和滿地打滾的歸義軍。
陳禦風像餘天衣做了個手勢,餘天衣從腰間拔出一個竹筒似的東西,朝山下一扔,“滴,咚!”一個尖銳而刺耳的聲音響徹山穀,不一會隻見歸義軍中軍豎起了一根旗杆,上麵飄著紅旗。
天敵
僖宗年間,在黃河一帶的人們都見過飛蝗蔽日的場景,看到這些場景的人隻是絕望,絕望接下來吃什麽,牲畜喂什麽,來年怎麽生活。
但現在在賀蘭山上空瞬間出現的飛蝗,讓人感到恐懼和絕望。幾百萬隻飛蝗從賀蘭山腳的喀喇軍營中放出,瞬間飛到了半空中,這時吹來的東南風讓它們很難快速的飛到歸義軍營上空,盤旋在空中瞬間把晴朗的天空遮住了。嗡嗡嗡的響聲更是讓人無比煩躁。
站在賀蘭山頂的逄拓乞顯得尤為激動,他要親眼看這些飛蝗是如何一口口把歸義軍吃成十萬具白骨。侍從們都驚恐的看著山下發生的一切,逄拓乞回頭看了一眼陳禦風,陳禦風竟然不慌不忙的看著山下,並沒有出現他想看到的驚恐。
就在這時,歸義軍軍營上空也飛出了一些黑壓壓的東西,這些東西一飛到辦公,就朝滾得像球一眼,黑壓壓的飛蝗群飛去,顯然不怕這些食人蝗蟲一樣。而這些黑壓壓的東西似鳥一般,在飛蝗群中來回穿梭,賀蘭山下喀喇和回鶻的士兵紛紛走出營帳,來看著天空中兩種動物的生死搏鬥。
這下輪到逄拓乞吃驚了,他驚訝的問道:“這,這是什麽東西?”
“我說可汗大人,萬事萬物都有天地,食人蝗蟲再厲害,它也隻是蝗蟲,它也怕它的天敵啊。”
“天敵?那是什麽東西?”
“自從我猜到你們培育了食人蝗蟲後,我就秘密讓閆子秋和餘天衣去關內,以高價讓人捕捉靈雀,這些靈雀在運回來的時候,每次喂食都隻喂個半飽,昨天更是沒有喂食,等的就是為了今天中午豐盛的饕鬄盛宴。”陳禦風說道。
逄拓乞一下子癱軟在地上,臉色慘白。
這時,賀蘭山下的靈雀和飛蝗已經分出了勝負,敗下來的飛蝗開始飛向喀喇的軍營,雖然喀喇士兵都帶有瑪瑙花,但被靈雀逼得無路可逃的蝗蟲還是紛紛衝向了喀喇和回鶻的軍隊中,不一會,喀喇和回鶻的軍隊大亂,紛紛衝下山坡,朝大漠逃去。
這時,歸義軍號角齊鳴,陣容齊整的騎兵從兩邊包抄,中央的弓弩手緊緊追擊,二十萬喀喇和回鶻的聯軍不一會就潰敗下來,十成瞬間少了五六成。
“可汗,你要是再不下令投降,你的這些鐵騎不出一個時辰,就會像這些食人蝗蟲一樣全部被殺死了。”陳禦風說道。
“我投降,我投降!”逄拓乞趕緊下令,這時侍從拿出一個竹筒似的信號炮,點燃朝山下扔去,雖然山下正在交戰,各種聲音摻雜在一起,但是信號炮的聲音太尖銳,回鶻的統帥屈突通還是聽到了聲音,於是他下令手下扔下兵器,舉手投降。
曹添堡也沒有為難投降的回鶻騎兵,讓人收了他們的兵器和戰馬。其餘的騎兵和弓弩手繼續追趕喀喇軍,喀喇小可汗帶著殘兵敗將,朝西北逃竄。
不出兩個時辰,戰鬥結束,光滑純潔的大漠被橫七豎八的屍體覆蓋著,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血腥味,大漠中流的血都把黃色的沙漠染成紅褐色。曹添堡一邊派人清點死傷情況,一邊詢問喀喇小可汗的下落。
“將軍,喀喇小可汗帶著幾千人,突破了我軍多重衝殺,在大沙漠中逃走了。”手下的一個千夫長來報。
“恩,那那個害人的法師呢?”
“害人的法師雖然渾身戴了幾朵瑪瑙花,但還是被食人蝗啃了一大半,隻剩下一個頭顱,其他的都啃成白骨了。”
“這就叫做害人者害己也!”曹添堡笑道。
陳禦風在山頂,看著殺下發生的一切,雖然這些都是他想看到的,但是當他看到回鶻軍、喀喇人潰敗和被殺時,心中並沒有一絲喜悅,相反他對這種彌漫在空氣中的血腥味相當反感,甚至有些想嘔吐。芸芸眾生,誰的生命都一樣尊貴或者一樣卑賤,要不是這些陰謀者,這數十萬人不會那麽快的瞬間失去生命,瞬間無法呼吸。
在這西域古道如此,茫茫中原大地何嚐不是如此呢?今日雖然曆盡千辛,阻止了喀喇和回鶻的陰謀,但是這十幾萬人的死亡何嚐不是死亡呢?
“唉!有時候真是不知道,什麽是對?什麽是錯?”陳禦風歎道。
“先生,別感歎了,我們快下山吧,閆姑娘不知道有多擔心你呢?”童遙說道。
“無量天尊,天下何日才能太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