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
“餘兄,你說這次先生是想保護皇帝還是想抓住凶手?”童遙問。
“如果是我,我肯定是以保護好皇帝,畢竟出了點差錯我們都擔待不起。”餘天衣說。
“可我看這防衛安排來看,先生首先考慮的是如何抓住凶手啊。”
“是啊,你說的沒錯。或許在先生眼中,抓到這個十惡不赦的凶徒,比保護皇帝更重要吧。”
“隻是現在防守如此緊密,凶手會來嗎?會出手嗎?”
“這個我也不清楚,隻是如果凶手的目標真是皇帝,那麽這次將會是非常好的機會。”
“可這次皇帝來找先生看相,消息那麽緊閉,凶手會知道嗎?”
“這就不清楚了,既然先生安排,想必先生應該有把握吧。”
陳禦風走了出來,說道:“你們兩個嘀咕什麽呢?安排防衛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先生,都安排好了。可是,凶手一定會來嗎?”
“你們兩個給我聽好了,凶手肯定回來,而且還會出手,待會你們看到凶手出手時,要第一時間從你們的方位圍過來,我一定要抓活的。”
餘天衣和童遙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的。他們很少見到陳禦風說話那麽肯定,既然這次說話這麽肯定,想必是有必然的把握吧。
這一夜,他們都很煎熬,第二天一大早,禦風樓門口的大道就被禁街了。周圍的巷子也按照陳禦風的要求圍了起來。巷道周邊的居民也被暫時安置到外麵的客棧裏去。整個禦風樓周邊靜悄悄的,靜得連一隻蒼蠅飛過都那麽刺耳。
時間隨著滴漏一點點的過去,不一會到午時了。陳禦風不敢大意,讓守衛的人員分批吃飯,吃完飯,這時天空竟然又被烏雲蓋了起來,剛剛曬幹的道路上,又顯得有些濕暗。
大家的心都越來越緊張起來,一方麵不希望凶手出現,畢竟刺殺皇帝這種事情,攤到誰身上都是世界末日。另外一方麵,陳禦風又特別希望凶手出現,畢竟這是最有可能抓住真凶的機會了,如果這次再不出現,那麽凶手就可以潛伏下去了,再也沒有抓住他的機會了。
正思索著,隻見一輛馬車滴答滴答的開了過來了,馬車前後左右共有八名壯漢跟隨,一看就是天策禁衛軍的便衣裝束,空氣瞬間仿佛凝聚了一般,餘天衣和童遙也警惕著周圍的情況。
馬車越來越近了,都快到禦風樓門口了,可是周圍並沒有異常,陳禦風不慌不忙的上前,準備去迎接朱全忠的到來。這時馬夫停住了馬車,幾名壯漢依次把好各個方位,馬車停住後,車門緩緩打開,一名身材高大的人,帶著鬥篷下了馬車。
“啾”的一聲,這時忽然見到陰暗的天空中閃出刺眼的亮光,一隻大鳥一般的東西從天空中飛過,所有人都下意識的朝天空中看去。就在這時,“嗖”的一聲,一隻弩箭射向了戴鬥篷的人,箭直接飛向來人的喉嚨,直直的釘在喉嚨上。
餘天衣、童遙雖然一時抬頭看了看天空,就那麽點時間,還是讓凶手得手了。但也發現了凶手剛才從塔上掠了下來,兩人分別從兩個位置包抄,黑衣人本想逃,可是餘天衣也不是等閑之輩,再加上童遙,沒幾個回合,黑衣人就被拿下了。童遙則奪下了他手中的弩弓和弩箭。
黑衣人雖然被拿下,但沒有氣餒的感覺。甚至還能感覺到他得手後囂張的氣焰。八位便衣圍在戴鬥篷人的旁邊,閆子秋在查看具體的情況。
陳禦風對著黑衣人,說道:“濫殺無辜,自認為替天行道,罪大惡極的人應該是你才對!”
黑衣人冷笑道:“陳禦風,現在朱全忠死在你這裏,你都自身難保了,還能耐我何?還不如放了我,我們大家一起浪跡江湖,懲奸除惡。”
“死到跟前,竟然還妄想逃脫,哼哼,讓我來看看,你到底是誰吧?老朋友!”陳禦風說道。
故人
眾人聽陳禦風說是老朋友,都顯得非常驚訝。難不成陳禦風之前就知道凶手是誰?陳禦風緩緩的扯下黑衣人的頭罩,這時大家才看清楚,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學步人書肆老板李添荷。
餘天衣和童遙都大吃一驚,而陳禦風則表現出一副成竹在胸的感覺。而餘天衣仍然一副悠然自若的表情,仿佛一切都如他所願,目標已經完成,儼然一副成功者的樣子,而失敗的應該是陳禦風才對。
“李掌櫃,說說你的陰謀吧?”陳禦風說道。
“哈哈哈哈!”李添荷竟然大笑。
“如果李掌櫃以為我們是誤打誤撞抓住你,你全然完成了你的計劃,那麽我想該笑的人應該是你李大老板。”陳禦風說道。
“難道不是嗎?你們隻是布置好了該有的防備,而我也是為了完成終極目標,故而冒險才會落入你手。”李添荷說道。
“阮天紅、朱時運、馬夫人、宋管家、裏正的兒子、蕭缺山、司馬空,再加上現在的朱全忠,你所要殺之人仿佛都死在你的弩箭下了。”陳禦風接著說:“李老板真是精於計算,謀於心計,就連我陳禦風都幾次栽到你手裏。”
“陳先生見笑了。”李添荷接著說:“陳先生可知道我的書肆為什麽會叫學步人?”
“邯鄲學步,李老板應該是燕趙之人啊。”陳禦風說道。
“沒錯,燕趙多慷慨悲歌之人,我現在目標已經達成,生死但隨你們安排。”李添荷說道。
“好一個慷概悲歌,你口口聲聲說替天行道,殊不知你所殺之人中就有無辜之人,再說你這種濫殺無辜,使得開封城以及天下百姓夜不能寐,日日驚恐,不得安生。”
“那他們是心中有惡,自然不得安生。”
“錯,你大錯特錯了。人性本惡,隻有禮儀法製來引導和控製人性善惡,而不是你這樣有違天道的濫殺無辜,無非你是一個自大狂為了滿足虛偽內心的作為罷了。”陳禦風駁斥道。
“哼哼,陳禦風,你也別在這裏教育我了,反正過不了多久,《弩俠終極一戰》就會傳抄天下,到時候朱全忠已死,天下都會為我刻碑雕像的。”
“嘿嘿,李老板,你是不是太心急了,你不覺得現在戴鬥篷的人倒下了好久,周圍刑部和開封府的人都不動,為什麽嗎?”
李添荷一驚,問道:“為什麽?”
“很簡單啊,因為我不讓他們動。”
“你不讓他們動?他們不是聽從皇帝的調遣嗎?怎麽會?”
“因為他們的任務很簡單,就是站在那裏守好每個出口。”陳禦風接著說:“他們並沒有保護皇帝的任務。”
“你的意思是說,他們不知道皇帝微服到禦風樓?”李添荷有些急,用力的動了動。餘天衣則使勁的按住。
陳禦風示意餘天衣放開李添荷,李添荷站了起來,陳禦風示意讓李添荷進屋。大家一起進了禦風樓,陳禦風坐在主位上,李添荷坐在他對麵,此時已經沒有了剛才囂張的氣焰,而是不吭聲了。
“李添荷,我千算萬算,沒想到這個沾滿如此多鮮血的人,竟然是你。一個可以成為知己棋友的人。”陳禦風說。
“你太讓我們失望了!”餘天衣說道。
李添荷並沒有回答,而是靜靜的思索了一會,忽然說道:“莫非,莫非剛才被我弩箭所殺的不是朱全忠?不可能啊,我的消息不會有誤啊。”
陳禦風說道:“李添荷,或許你比我精於計算,但這次我能贏你,完全是你自大的結果。你以為我是現在才懷疑你的嗎?”
“哼,那你什麽時候就懷疑上我了。我也算是做得天衣無縫了。”
“案卷的起因本身和你就有著不少的關聯,隻是你每一步都走得很精細,所以剛開始我並沒有懷疑上你,以為你隻是想靠《弩俠》賺點錢而已。再說你表現出來的氣度內涵,也讓我充分相信你是一個有禮有節有涵養的士人。蕭缺山本身並不知道你的陰謀,他倒也是個不怕死的人,他雖然不知道凶手是誰,但是凶手既然能按照自己所想所宣揚的一樣,那他替凶手去死也沒什麽。其實他不知道,你在開始作案的時候就已經刻意的去嫁禍於他了。”
“蕭缺山虛偽小人,替我死是他自找的。”
“好你個李添荷,心好狠啊。”陳禦風接著說:“子秋,帶人上來!”
閆子秋帶著一個人上來,大家都吃了一驚,李添荷更是嚇得臉色發白。
替身
走上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戴鬥篷的人。讓李添荷吃驚的是明明被他射中的人,怎麽竟然還能走上來。更讓他吃驚的是,弩箭明明穿過鬥篷的紗布,直挺挺的插在喉嚨處,而此人走路不急不慢,顯然是沒有死,甚至都沒有受傷一樣。
李添荷臉色慘白,垂頭喪氣的坐在椅子上。閆子秋小心翼翼的替來人拿掉鬥篷,慢慢揭開紗布,這時,大廳裏除了陳禦風外,無不大驚失色。
到底是什麽人?會讓眾人都顯得那麽吃驚呢?
自然是他們意想不到之人,而最令人意想不到的,莫過於是死人。
沒錯,上來的就是個死人。
他們都知道,或者親眼所見被殺之人,而此時正站在自己眼前。
他,到底是誰?
蕭缺山,走進來的竟然是蕭缺山。李添荷明明親眼看到蕭缺山在大理寺刑場被弩箭射殺,而此刻竟然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麵前。而剛才自己的弩箭也分明射到了他的喉嚨。
閆子秋拉開紗布後,在蕭缺山喉嚨部位有一個小包裹,弩箭正是插在包裹上,而打開包裹後,裏麵有一塊磁鐵,弩箭正穩穩的吸在磁鐵中央。
“怎麽可能?”李添荷嘟噥著。
陳禦風說道:“李添荷,你找蕭缺山當你的替死鬼,可是我自然也會安排別人給他當替死鬼。”
“難道你當時就懷疑我了?”李添荷說。
“當然沒有,但是我當時能確定蕭缺山定然不是凶手,而如果看到蕭缺山被頂替凶手被殺,那麽真凶自然會放鬆警惕。”陳禦風說道。
“可那天我在現場,那人,那人是你找的替身?”李添荷問道。
“沒錯,選擇在大理寺馬球場作為行刑的地方,也正是為了讓人既看到現場又看不清現場。”陳禦風接著說:“我當時還可以觀察了下你,但是沒什麽疑點。”
“那你是怎麽懷疑到我的呢?”
“司馬空被殺,首先我都沒想到是你,可是我看了司馬空的後門,門上的鎖不見了,而能有鑰匙的人中,你就是其中之一。我還查了之前所有案卷中,在這個區域有房產的人,你就是其中之一。我裝病的目的也正是為了迷惑你。而你還自作聰明上演被襲一事,妄想把這個案卷推入深淵和迷幻,可也正是你的自作聰明,讓我確認了你才是凶手。”
“我的什麽自作聰明?”
“弩俠出手每次都命中目標,洪天齊本來就是你給我們放的煙霧彈,而你竟然能在弩俠下活命,不覺得奇怪嗎?你的功夫能高過阮天紅?而我又讓閆子秋驗看的地上的血跡,都還沒凝固,如果說是你遇襲滴落的血跡,那早就凝固暗黑了。所以我肯定,就是你了。但是又沒有真憑實據,案件缺乏說服力,你更不可能心服口服。於是我邀請你到禦風樓住。”
“那麽說,後麵的一切都是你們演的戲了?”
“你說對了一半。你李添荷是個聰明人,要讓你信不容易。你要我陪你下棋,我自然再次的輸給了你,讓你放鬆警惕。同時這個戲為了更加逼真,天衣、童遙和閆子秋都不清楚,也不知道是戲。他們隻是在執行我安排的任務。就連刑部和開封府的人,也隻是過來擺擺樣子,站站崗。其他的他們並沒有別的任務。”
“可是,宮裏說皇帝要微服私訪,這個消息難道也是你安排的?”
“我雖然不知道你的消息是誰告訴你的,但是執事太監我是找過的,這個事情我就是讓執事太監傳出去的。而當時執事太監來禦風樓,你親眼看見嘛,定然會更加相信。”陳禦風接著說:“李添荷,你找蕭缺山給你當替身,殊不知一個死囚當了他的替身,而他又給皇帝當替身,真是造化弄人啊。”
聽完陳禦風說的話,餘天衣、童遙和閆子秋都驚訝的看著他。特別是閆子秋,眼神好像是在說,你夠可以啊,嘴風那麽嚴實,對我都不透露一點點信息。
“陳禦風,我低估了你,我曾經設想,你是我的射殺目標之一,後來我覺得你離我設定的罪大惡極級別不夠,所以放棄了,早知道我就先殺了你。”李添荷說。
陳禦風打開圍巾,隻見到脖子上有著一個項圈一樣的東西,隨即他往後按了一下,取下這個項圈,說道:“自從我明確蕭缺山不是真凶後,我就感覺凶手有可能會向我下手,罪名嘛,很多,比如說是奸人、幫凶、朱全忠的鷹犬等等,所以我就戴了一個。”
“我說了,先生之前從來不戴的,秋天也不至於冷成這樣嘛。”閆子秋說道。
蕭缺山說道:“多謝先生救命之恩,隻是這卑鄙小人利用墨家的名聲,到處行凶殺人,今天我就要結果了他。”
“這可不行,蕭兄。此人殺人眾多,鬧得老百姓惴惴不安,必須要公審,以安天下之心。”童遙說道。
“哈哈哈哈,要公審我,你們休想!”李添荷說完,左手往自己喉嚨處一插,隻見慘白的臉忽然便成青黑色,接著“咕咚”一聲,倒在地上。
陳禦風趕緊上去,準備施救,可是李添荷顯然每次行動都抱著必死之心,這種劇毒通過喉嚨早於深入五髒六腑,顯然已經來不及了。
餘天衣說了聲:“真是便宜了他!”
陳禦風歎息道:“可惜了,心思縝密,做事雷厲,上可以成就功名利祿安邦定國,退也能衣食無憂逍遙一生,可這誤入歧途,鬧得天下不寧,遺臭千古。”
無蹤
第二天,閆子秋起來後,發現陳禦風不見了。桌上留下了一封信,是轉交給刑部尚書的,大概內容就是關於這次案卷的後續安排。信中沒有一個字眼說自己去了哪裏,也沒有安排餘天衣、童遙和閆子秋,隻字不提。
閆子秋很傷心,沒能控製住眼淚,餘天衣和童遙則顯得很迷茫。雖然說自己也是皇帝親命的官員,但實際上自己一方麵也不願意做官,受不得管束,另外一方麵自己也明白,沒了陳禦風,去了朝廷也將會被鬥爭的墊腳石。
三人在開封城找了一天,一無所獲,雖然他們也知道,如果陳禦風想走,或者說想躲,他們自然是找不到的。可是陳禦風要找他們,自然會找得到。
想好後,三人決定在開封繼續經營禦風樓,相信總有那麽一天,陳禦風會回來。特備是閆子秋,她覺得自己的心都給了陳禦風,雖然有點單相思的感覺,但是除了陳禦風自己再也沒有心思去認識其他的男人了。
茫茫平原,滾滾黃河,黑壓壓的烏雲,一群低飛的鳥,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