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良雙眉一挑,指著台下的老人喝道:“不要以為你當日做過兩日都司副使,便以為自己的個官家!欠債還錢,便是報官亦是天經地義!”
這時,已是正午,瓦肆內遊人眾多。看到這一幕,卻是無人敢理,一些膽小的早已遠遠避開,生恐惹禍上身。一些膽大的閑漢,卻指點著站在台上的少女起哄鼓噪。一些同情那父女的也隻是搖頭歎氣,無可奈何。
李成看的直皺眉頭,這人真是給男人丟臉啊,這樣無賴,欺侮人家小MM,簡直太無恥了嘛!不覺向身邊的一名閑漢問道:“這樣欺壓人,莫非沒有人來管嗎?”
身邊的一名觀眾看了一眼李成古怪的頭發,搖頭道:“這種事情,瓦肆之中多有發生,官府一向仗勢欺人,如何會管這種閑事?”
素娥看到老人衝出來,身形一晃,躍下木台,上前扶著老人,鳳目含淚。低聲哀求道:“大官人再寬限幾日,待父親病好了,奴家自會每日多演數場,到時候,自然可以還錢了。何況,我們所欠費用一直都在慢慢交還,官人如何催得如此焦急?”
沈良雙目一瞪,不屑地喝道:“本官人的錢,想什麽時候要就什麽時候要,難道還要你吩咐不成?”
說著,向身後早已不耐的兩名大漢喝道:“給我把這丫頭帶回去!走!”
他話音未落,旁邊的李成實在按捺不住,冷冷地插言道:“不過隻是推遲交上費用,並非不還。這位官人又沒有言明期限,這位姑娘什麽時候還錢,那便該算是官人默許的!如今這樣催討,恐怕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吧?”
這番言論說的在場的圍觀者同時點頭不已,雖然這種提法有些古怪,可是也十分有道理,大家隻想著那父女欠了錢,自然該還,卻沒有想過什麽還款期。這時,看到那父女淒惶柔弱的境遇,本就同情,不覺都大感李成所言有理,竟同聲喝起彩來。
沈良沒有料到這時竟然會有人當中掃了自己的麵子,大為惱火。待看到李成那奇怪的發型時,更加怒道:“你是什麽東西,竟然敢官本大官人的閑事,果然是活得不耐煩了?”
李成有心幫那少女一下,隻是因為自己初來這古代世界,多少有些顧忌,說話才存了三分客氣,這時聞言,不覺冷笑道:“在下李成,自西域而來,不過是想要調解此事,在下說的不知是否有些道理呢?閣下也不用如此生氣,隻要你們重新簽訂借款合同就可以解決這件事了。”
沈良似乎也是初次聽到李成這種怪異的言論,一時無法反駁,又看到台下群情洶洶。加上李成體形彪悍,古怪的發型十分類似於西夏的黨項人,又自稱姓李,便疑他是西夏貴族,若是動手,自己眼下絕難討到便宜,且擔心李成身邊還另有高手隨行,不禁冷笑道:“我同喬氏父女的事情如何用你這外鄉人來管?本官人在這朱家橋瓦肆之中一向如此,若是她們父女能還錢便是,還不了錢,那就休要羅嗦!”
這時,素娥忍不住向眾人,含淚福了一禮,黯然道:“這位李公子,各位鄉親,素娥先謝過大家的仗義之情。隻是,家父病體難愈,素娥無奈隻能出來拋頭露麵,如今,所欠官人的兩千文,並不敢賒欠,隻求宮人寬限幾日便好。”
李成也不願意在這種情況下同沈良這種地頭蛇過分結怨,隻是看到小MM實在可憐,心中不忍。英雄救美啊,總算今天做一次英雄了,機會難得!便從懷中取出那賣掉瑪瑙數珠換來的二兩白銀,隨手扔給沈良,冷喝道:“這是二兩紋銀,可換兩千四百文。這位姑娘欠你的錢,在下替她還了,你若是再敢欺人,我們隻能去見官了!”
接過李成扔來的銀子,沈良雖然不甘,卻不舍得到手的銀子,隻好恨恨地向素娥怒道:“今日算你們走運,既然有人還了錢,沈良今日還有要事,懶得同你們糾纏,我們走!”
說畢,帶著那兩名皂衣大漢,推開圍觀的眾人,悻悻而去。眼看一場鬧劇如此收場,圍觀的眾人,不覺都為李成舍得那二兩紋銀咋舌。
素娥小心地扶著老人,來到李成麵前同時跪倒在地,低呼道:“我父女謝過壯士,仗義相救,請恩人受我們大禮拜謝!”
李成哪裏見過這種場麵,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把兩人攙起來,謙虛地笑道:“不過是點小錢,實在不用如此客氣,兩位快些起來吧。”
那老者扶著素娥,含淚搖頭道:“老夫喬世昌,從前神宗時做過幾年都司副使,因當日荊國公之事被罷職,家中隻此一女,相依為命。又因今年黃河水患,無奈之下來到汴梁尋找當日舊友以求謀生,卻不料困在這瓦肆之中賣藝為生,也連累了素娥遭此羞辱。今日多虧官人援手,否則,素娥清白必定難保。如此大恩,我父女真是今生都難以報答。”
李成聞言心中大為歎息,雖然還不清楚,他們為何沒有找到汴梁的舊友,想想世態炎涼,也就是略微地猜到了幾分,看他父女淒惶無助,不覺扶著老人在旁邊的茶攤上坐下,點頭歎道:“老伯不必客氣,不過是一些小事罷了。”
喬世昌回頭看了一眼身邊羞澀地垂首而立的素娥,點頭道:“兩千多文錢,足夠我父女一年所需了。我們欠他的不過八百文卻讓官人破費了二兩白銀,這讓我父女如何但當的起啊!”
李成聽他話中的意思,恐怕是擔心自己見色起意這才出手,不覺搖頭道:“錢財身外之物,何況我也算身強體壯,哪裏都可以賺到一些糊口的錢。老伯不用擔心。”
喬世昌聞言,心知自己誤會了李成,不由慚愧地搖頭道:“公子如此坦蕩,倒叫老夫慚愧了。隻是不知,官人現在何處棲身,我們也好改日登門拜謝。”
李成忙笑道:“我就在旁邊的李家行院暫住,老伯前去恐怕有些不便。”
此言一出,喬氏父女同時神色一變,素娥忍不住不自在地插言道:“官人原來是在行院中留宿,想不到……”
李成知道她誤會了自己,不覺搖頭歎道:“我是在汴梁走散了,迷了路。誤闖到李家行院,好在他們小姐容我暫住在下人房中,待找到同伴之後再行離開。在下同行院中的師師姑娘隻見過一麵而已。”
聽李成這樣說,素娥那清麗的玉容攸地染上了一層醉人的紅暈,呐呐地道:“是素娥誤會官人了,真是該死。”
李成微微一笑,正要安慰一下小姑娘。隻見一名身穿皂衣的中年人上前拱手道:“這位官人,我家小主人相請,請官人隨我前往。”
李成詫異地看了一眼那人,拱手道:“你家主人是什麽人?為何如此相邀?”
喬世昌在旁邊也不安地道:“莫非是沈大官人找了什麽幫手?官人還是休要前去,免得中了那廝奸計。”
李成還沒開口,那皂衣中年人便躬身道:“我家小主人並非那沈良請來的幫手,官人放心便是。”
李成自恃身無長物,便是打劫的也不會有什麽損失,若果真是沈良對自己心存不軌,憑自己的身手應該不會讓歹徒得到什麽便宜。
想到這裏,不覺笑道:“既然如此,請閣下前麵帶路,我去見見你家主人便是。”
說畢,示意喬氏父女不要擔心,這才跟在那中年人身後,大步向瓦肆外走去。
跟著那中年人,來到瓦肆旁邊的一家酒樓,上了二樓的雅間,甫入房中便看到四名青衣大漢手持刀劍,簇擁著一名十三四歲的錦衣少年坐在迎麵的太師椅上,他頭戴束發金冠,身穿大紅織金繡龍袍,腰間係著一條綴著白玉的腰帶。麵容白皙,一雙鳳目,雙眉略有些稀疏,正是小孩子還沒有長開的模樣。這時正向李成凝神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