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洪搖搖頭:“她已經病入膏肓,再加上這些日子憂心戰爭,心力交瘁,又經過那樣一場激戰,幾乎完全摧毀了她的體質,現在隻怕神仙也難救了……”

“就沒有任何辦法了?”

“她拖了這麽些年,已經不容易了……”

“你以前不是說成親就可以讓她的病好起來麽?”

“依貧道看來,現在即便成親,也不見得就能完全複原了,何況……”他看了一眼石良玉,躬身道,“恕貧道直言,看樣子,她並不會和陛下成親。”

石良玉大聲道:“我們已經成親了,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已經公告天下冊封的皇後!”

“可是,這得她自己答應才行。陛下,您看她的樣子會答應麽?”

石良玉無話可說,想了一會兒才道:“真的就沒有其他辦法了?”

“沒有任何辦法了。貧道隻能盡力開一些輔助治療的藥延續她的生命,走一天看一天。”

“好,你就盡力而為吧。”

“遵命,貧道告退。”

“你下去吧。”

這一整天,藍熙之都處於昏睡狀態中,到傍晚時才勉強睜開眼睛,喝了藥後已經什麽東西都吃不下了。

她迷迷糊糊地躺下,見石良玉還不眠不休地守在床邊,低聲道:“你去休息吧,你每天處理很多事情,別累壞了……”

他看著她日益黯淡的眼睛,就如一盞燈,漸漸地、漸漸地,就要油盡燈枯了。心裏劇烈地疼痛,世界就要毀滅一般的恐懼,他卻並不表現在臉上,隻拉住她的手,柔聲道:“熙之,我陪著你。”

“不用,你太勞累了,你應該好好休息。”

他伸手摸摸她的枯瘦的麵容,淡淡道:“熙之,我今晚陪著你好不好?以後,我想再陪著你,恐怕也是沒有機會的了……”

那是一種純潔而關切的眼神,是江南的誠摯翩翩少年的依戀而美好的眼神,也是她最喜歡他的那種純良的眼神。她點點頭,微笑起來:“水果男,你陪著我吧。這些天,我越來越害怕天黑,我怕,自己閉上眼睛後,就再也看不到天亮了……”

眼淚立刻就要湧出來,石良玉強行忍住,上了床,在她身邊躺下,將她輕輕抱在懷裏,微笑道:“你不要胡思亂想,我就在你身邊,你什麽都不要怕。我會天天給你點著燈的……”

“嗯。其實,我也不是太害怕。如果再也看不到天亮的話,我想,我就會看到蕭卷了……嗬嗬,如果能看到蕭卷,天就是永遠不亮了,也沒有什麽關係啊……”

“熙之,熙之!”

他輕輕叫她的名字,喉頭發緊,聲音哽咽。

她在他的懷裏,氣息微弱:“水果男,有一件事情,我覺得特別對不起你……”

“什麽事情?”

“你對我那樣好,我卻屢次對你食言、傷害你……”

“熙之,我沒有怪你,我從來都沒有怪過你……”他緊緊摟住她,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熙之,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自私,希望你在身邊陪伴我愛我,所以一直強迫你,逼迫你。在舊都的那天晚上,因為我的無禮發瘋,你被我害得受了重傷。後來又因為朱瑤瑤,害你自傷心脈……熙之,我多次傷害你,你卻從來都是原諒我、寬恕我,是我對不起你,你一點也沒有對不起我……”

她聽他這樣沉痛的後悔,笑起來:“我‘逃婚’的那天早上,你說永遠也不會原諒我的……你看,我現在都還記得呢……”

“熙之,需要被原諒的是我並不是你。你走後,我很傷心,因為那天早上,你說‘愛一個人就決不會利用她’,我才明白過來,以前,我並不是愛你,而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不顧你的感受傷害你。比起蕭卷對你的好,我真是大大不如,所以,你不喜歡我也是應該的……可是,熙之,那時開始我突然醒悟了,我以前的種種行為,隻會讓你距離我越來越遠,所以,我希望換一種方式,讓你真正接受我……”

他的每一個字都從心底滑過,她伸手摸摸他的臉龐,微笑起來:“水果男,你一直待我好!除了蕭卷外,就是你對我最好了。嗯,還有朱弦,他也對我很好的。可是,我總是覺得,他不如你親近,我也不知道那是為什麽。有些時候……我很絕望的時候,想起你就會覺得開心一點,對自己說,誰都對我不好了,水果男也會對我好的……嗬嗬……”

她那樣柔和的聲音,如即將逝去的哀樂響在耳邊,他哽咽著,“熙之,你要活著,一定要活著……”

“嗯。能活著我就盡量活著……如果不能活著了,我也不害怕……你放心吧……”

他再也壓抑不住地失聲痛哭起來:“不,熙之,無論如何你都要活著,我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一個親人,沒有一個朋友了,你決不能再拋棄我離去了……熙之……你決不能離去……”

藍熙之伸出無力的手,勉強抱住他的頭,微笑起來:“水果男,無論我在哪裏,都會保佑你,關心你的……”

“不,我不要你關心,不要你保佑,隻要你在我身邊就好,熙之……”

她的手慢慢鬆開,臉上還掛著微笑,又昏睡過去了。

他輕輕抱著她,看著燈光下她那樣死灰的逐漸毫無生氣的麵孔,心痛得幾乎要發狂。過了許久,他才低聲道:“熙之,我決不能讓你死!隻要你能活著,無論什麽辦法,我都要試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