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原始的、野蠻的
這個問題就是，萬一兩個人勢均力敵，誰都打不死誰，怎麽辦？
一直耗著日夜不息？還是幹脆自殺成全對方？
啟明一進來已經感覺不對，轉身就要出去，卻發覺那薄薄的一層淡藍，就是無法穿過。撞在那堵無形的牆上，他頭一次感覺自己的拳頭與身軀是如此無力，不禁大吃一驚。
“在我死之前，你是別想出去了。”
蘇永悠然說道，鎮定了下來。他現在的感覺很奇妙，就像重新回到了過去，回到了當年做士卒的時候，沒有一點內力，也沒有多少感悟，隻是一個正常人，能夠舉起一把刀而已。
在這裏，蘇永可以說有一點微弱的優勢，因為他有兵器，而啟明兩手空空。
於是，憑借他先進的戰略理念，他搶先一步走前逼近，準備先下手為強。
啟明空有一副龐大強壯的身軀，卻被掏空了內力，落了個手無寸鐵，隻得避其鋒芒，一步步往旁邊退去。
場上的局麵一時間變得很詭異，本來追殺人的變成了被別人追殺，場麵倒轉了過來。
蘇永感覺手上薄薄的血刀逐漸變得沉重起來。
在瀑布之下，他曾試過不用內力來發出招式，依然精準無比得心應手。但此刻才發覺，無上幻境中大大不同，這裏他真的就隻是個正常人，而不是刻意收起內力的高手。
這裏力氣消耗得極快，他心中雖然明了雷霆三擊的技巧，卻再無法發出那般飄逸迅猛的攻擊了。
在他感覺兵器開始沉重起來的時候，再不敢等待下去。全力邁出一步，他雙手持刀砍了過去。
沒有風聲，沒有血月，沒有帶出紫色的刀芒。隻是一記平平無奇的砍劈，隻不過用上了雷霆三擊的刀法而已。
啟明的身材高大，他隻能砍到對方的下半截。
緩慢的第一擊砍了個空，第二擊擦著啟明的腰側而過。
勉強完成的第三擊眼看就要砍中大腿，卻被啟明突然伸出的雙掌夾住，再也無法砍下去。
啟明的防守姿勢甚為流暢，雙掌劃出的軌跡帶著一種奇特的美感，顯然也是一招妙著。
但這一刀帶著些許來勢，還是砍傷了啟明的左手。不過啟明的氣力比蘇永要強上那麽一點，加上雙手大如蒲扇，竟然架住了鋒利的血刀。
力氣用盡的蘇永無法進一步擴大戰果，趁著對方痛呼倒退的時候收回了攻勢。
現在血刀已經成了勝利的關鍵，他不敢孤注一擲。萬一兵器被對方奪去，他就隻有死路一條。
雙方退開後，就像兩隻野獸似地盯著對方，大口的喘著氣。
“你打不過我的。”啟明忽然笑了起來，他看了一眼手掌的傷勢，漲紅的臉上露出濃濃的自信來：“我走的是最古老的路子，在沒有內力之前，已經修習了武技很多年。在當時，沒有一個人比我出招更狠更準，也沒有一個人能有我那麽快的反應。”
“你對我用攻心術，是用錯了地方。”蘇永緩緩的揉著手腕，眼睛看向了刀刃的尖端。
他記得剛開始拿到這把刀時，血刀才剛出爐，顏色是大紅色。
但現在飲飽了鮮血，吸足了魂魄，已經變成了內斂的深紫。這是王者的顏色，也是最威嚴的色彩。
“我們隻能活下來一個？”啟明環視了四周一眼，無上幻境的淡藍色映照在他的雙眼裏，燃燒起了朵朵火苗。
蘇永沉默的點頭。
啟明笑了笑，忽然又問道：“他們怎會派你來？難道你不怕死？”
蘇永嘴角露出了笑意，大聲道：“你錯了，不是他們派我來，而是我自己要來的。”他左手手指輕輕一彈，血刀發出清脆的叮咚聲響，蘇永凝神聽著那聲脆鳴，仿佛又看到了鑄劍師蒼老的臉容，良久方悠悠一歎，“其實我是怕死的。不過，在我拿起這把刀時，會忘記這一點。”
“好，那我們就來個不死不休吧。”啟明忽然大步踏上，不顧右手的傷痛，砂鍋大的拳頭狠狠砸了下來。
他的攻擊非常精準，但那麽大的拳頭竟沒有帶出一點風聲。
這一拳直接砸在了蘇永的肩膀上，但蘇永在倒翻出去的那一刻，也狠狠一腳掃在了他的腿彎處。
由於兩人的力量都不大，這一下雖然砸的生痛，卻沒有造成什麽傷害，大家都不算吃虧。
但蘇永是個不願意受人欺負的主，被對方一擊之下，骨頭裏的血性湧了上來，下一刻瘋狂似地舉起刀，以雷霆三擊的招數對著前方猛砍起來。
在無上幻境這裏，他們用上了最原始、也最野蠻的方式，你砸我一拳，我砍你一刀，不一會，兩人都是鼻青臉腫，血跡斑斑。
一個滿身發達肌肉的高大巨人，跟一個一臉鐵血氣息的甲士相拚，竟然打的就跟兩個孩子一般。如果有武道高手看見他們這種打鬥，恐怕會笑翻過去。
“哈哈，好久沒打過這麽爽快的了。”啟明搖搖晃晃的摔倒在角落裏，看著地上的幾根斷指大笑。
“你居然還敢笑。”蘇永抹了把鼻孔裏流出的鮮血，冷哼道：“等下就把你肢解了。”
“未必，”啟明用幾根剩下的手指指著蘇永身下的一大灘血跡，嘿嘿道：“說不定是我把你揍扁了。”
“那就來吧。”蘇永強行運力想要站起，無奈頭腦一陣昏眩，隻得用雙手拄著血刀再次緩緩坐倒：“還是等等，先休息一下。”
“哈哈，我看等下你就失血過多死掉了，還不用我動手。”啟明仰天大笑。
半晌過後，兩人還是沒有站起。
無上幻境這裏的氣氛，真讓人想睡覺啊。兩個人同時心想道，隨即警惕的看了對方一眼。
“你還有力氣嗎？”蘇永問道。
“還有點。”
“那你過來吧。”
啟明大怒：“為什麽要我過來，你不是有刀嗎？來呀，過來把我肢解啊。”
……
“你怎麽老用這一招？”啟明兩隻手隻剩下三根手指了。
蘇永哈哈大笑：“因為你破不了啊，你看，我每一次使出，你都要掉一根手指下來。”
他的雷霆三擊用了好幾次，啟明的招數卻沒有一個重複，每一拳也都打的很精準，讓他變成了熊貓眼、香腸嘴。
不過，對方很快就不能再揮拳了。
因為手指不夠用了。
“你說下一刻我們怎麽打？”啟明整個人跌倒地上，全身沒有了一絲力氣，覺得眼皮比頭顱還重。
“我拿不動刀了。”蘇永身下滿是血泊，很坦白的說道：“如果再來一個回合，我恐怕要用嘴來咬了。”這句話說的有些含糊不清，因為他的牙齒已經被對方的拳頭敲掉了好幾個。
兩個人已經快要變成野獸。
……
“你為什麽要對付我們大地呢？”半晌後蘇永問道：“反正我們兩人隻能剩下一個，你就告訴我吧。”
啟明抬起頭來，本想看向天空，卻隻看到了無上幻境淡淡的淺藍，他歎了口氣：“人是很難滿足的，總覺得別人手裏的比自己的好，就想搶過來。”
蘇永沉默了好一會，又問道：“剛剛修習武道時，你就是這麽想的嗎？”
啟明癡癡地想了好一會，忽然歎了口氣：“往事不要再提，過去的心，我已經丟失它很久了。”
蘇永不由心中一歎。也許所有的強者，原來的心思都不是這樣的，隻是最後被欲望遮住了雙眼，才迷失了本性。
兩人對視著，啟明的目光漸漸暗淡下去。但當他看到地下的鮮血，雙眼的火焰重新點燃了起來。
“我活了千萬年，修煉的歲月難以計算，現在霸業眼看就要完成，不如……你成全我吧？”
蘇永放聲大笑：“你都活了這麽久，我卻隻活了二十幾年，相比起來生命才剛開始，正是最為精彩的時刻。還是你成全我吧，反正你活膩了。”
話音剛落，兩人同時在地上竄起，像兩隻野獸般撲向了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