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零後中專生的豔遇與仕途

整合三橋糧管所多種經營業務的導火索已經點燃，第一步能不能將炮仗送上天炸響，就看今天下午的站長、經理會議。

針對會議內容我作了充分準備，在年前走訪、調查的基礎上，草擬了《整合意見草案》，幾經所領導班子內討論、修改，還征求過一部分所人員的意見，但為了發文我與朱所長產生了分距。

朱所長說：“小李，你去讓老施以文件方式下發，讓所經營部、各糧站實行就行了。”

我道：“朱所長，我想先以草案的方式發下去，供大家討論，然後開會收集建議和意見，統一認識，再作修改後下發實施。”

“百人百條心，到時統一不起來怎麽辦？還是直接發下去實施，到年終視情況再修改。”

“真沒法統一，就求同存異。”我繼續發表自己的觀點。

“做領導要有領導的決斷，我們領導班子討論決定的意見，不用這麽婆婆媽媽做事。”

我聽朱所長這麽一說，心中犯難，為這麽一件小事就遇到了相悖的觀念和工作方式，真想不到。做領導不能太武斷，缺乏民主作風，至少得尊重中層一級管理人員和具體經辦人員，可能有我們沒想到的事。我有心堅持自己的做法，但必竟剛來也得尊重朱所長，今後的工作還得靠他支持和幫助，再說他是法人代表。想到這裏，我婉轉地對朱所長說：“朱所長，你看這樣行嗎？按你的意思將《整合意見》先發下去，然後我們再召開會議聽聽反饋情況，這樣以後萬一遇到什麽問題，也好早作對策。”同時拉攏錢副所長道：“錢所長，你看呢？”

錢副所長看看朱所長，等朱所長說：“開個會，可以，順便布置一下年後的工作。”

錢副所長才跟著說：“我沒意見。”

老施將擬好的文件草稿遞給我說：“小李所長，按所裏慣例，誰分管，誰簽字。”

我看過後，在“意見”後麵加上“（草案）”，第一次在領導意見欄簽上“同意”和自己的姓名說：“老施，你就這樣發下去。”

從回憶中退出，我到會議室沒見金書記，征求朱所長後去邀他出席會議。

輪到我講話，不免有點緊張，會議還是被我轉向上下互動的軌道：“新年依始，發展我所的多種經營業務是今年的重頭戲，我們想先聽聽大家看了《整合意見（草案）》的建議和想法。”我特地加重了“草案”兩個字的語音。

所經營部朱經理手裏拿著《草案》稿，首先發表意見：“糧站商店進貨由經營部統一按進價劃撥，全所零售統一價格，糧站對外批發統一為代經營部業務，全所批發價格規定統一上下浮動標準，對這四統一，我表示讚同和支持。但對經營部占用資金要算利息，要求我們自己養活自己，我反對。”

朱經理的一番話立即炸開了窩，整個會議室亂轟轟一遍，我手中的鋼筆不知該在本子上記些什麽，不知如何把控會議。

朱所長朝我看看，一臉嚴肅提高嗓音說：“大家靜靜，一個一個說。”

慢慢靜下來，A糧站商店的A經理說：“四統一我也沒意見，但是從其他公司進貨，他們的發票價格不是實際價格，有扣率和回扣，還有根據進貨額多少有配售一部分緊俏商品，這些怎麽辦？”

“是啊，緊俏的商品經營部全賣了，扣率全部歸經營部，這不公平。”

“這樣的內部劃撥價，還是被經營部剝了一層皮。”

我恢複平靜插言：“糧站裏的站長、經理先說，一個一個來。”

古鎮姚站長說：“那麽我們不開店的糧站就享受不到多種經營的成果了，既然是一個所的職工，這也不合理。”

“是啊，經營部、商店如果虧損了，扣不扣工資？”

“搞什麽整合，大家吃吃大鍋飯不是很好。”

“還不如分家，經營與收購、平價供應徹底分開。”

財務組的女孫組長說：“搞多種經營甜頭沒嚐到，我們活倒多了許多，還是三個人，腳舉起來也來不及。”

我一聽跑題，馬上刹車：“大家踴躍發言，為所的工作群策群力，說明大家都希望把多種經營業務做好並得到發展，發到大家手裏的本來就是一份‘草案’。”我見朱所長拿起文件在看，接著說：“不完善的地方可以修改，首先大家要統一的是，這個‘草案’對全所的多種經營開展是否有利，有利的我們就照辦。我們糧管所就好比一條河，我們每一個人就是這條河裏的船，大家一定明白水漲船高的道理，當然所有的船不可能並頭前行，看各船上的老大能力會有先後，就是並頭前行還有中間與邊上之分。

“我今天再重複一遍我來報到會議說過的一句話，‘我來三橋是來向各位前輩學習、取經的’剛才A經理提到的扣率、回扣、緊俏商品我確實沒有了解清楚，擬定‘草案’時沒有考慮到，官剛做，但官僚作風已經露頭，我向大家道歉。”

我不再抵頭講話，一掃眾人，圍著乒乓桌四周內外兩層的與會者，鴉雀無聲，我說：“大家就《草案》還有其它意見和建議請繼續發表。”

相互之間，你看我，我看你，也有交頭接耳的，沒有人發言。我思路漸漸清晰，翻閱一下筆記本內容說：“我綜合解釋一下，如有說得不對的地方，請大家再提出來。”

“A經理提到的扣率、回扣、緊俏商品等優惠問題，我猜想不是所有商品都有優惠的，優惠的程度肯定有高有低，朱經理對吧？”

朱經理在下麵點點頭，說了句：“這優惠還要靠嘴吧爭取的，不是阿貓阿狗都能享受的。”

“朱經理有這個能力，那麽為全所職工都爭取一點，我相信朱經理也不會斤斤計較。好，這個矛盾我看這樣解決，相互信任、理解是前提，對配售的緊俏商品，經營部要根據進來的比例和方式配售給糧站，這是一。第二，對價格的扣率由所財務直接扣減商品成本。第三，對回扣一概上交，否則一旦發現作貪汙處理，私拿回率本來就是違紀、違法的事。”

“參加訂貨會，吃頓飯，拿個紀念品算不算貪汙？”朱經理站起來問。

“你不要給李所長出難題。”朱所長訓斥朱經理。

我已完全進入狀態，思索一下，不客氣地說：“有問題能放到桌麵上挑明是好事，朱經理提出的問題，我認為不能一律無限上綱上線，再說對方也有個底線，如禮重了就存在行賄受賄的問題，對方也不敢。如果有人專吃、專拿，貪圖個人小利，專進滯銷商品，給單位造成損失，當然要追求當事人責任。為了對當事人負責，經營部以後外出進貨，須得兩個人一塊去，我不知現在經營部外出進貨的情況，如果已經這樣做到的，請繼續發揚，這一條請老施也加入《意見》中。”

我有意借喝茶作停頓，見無人提出異議，繼續說：“利息一定要算，所裏的資金從銀行貸來也要支付利息，不算利息產生暗虧都不知道，反過來說做生意連這點利息也賺不回來，做這個生意就沒有必要。我理解朱經理提出來的意思，無非就是賬麵數據大小的關係，我們應該講究實效，至於賬戶處理、政策處理是所裏統籌考慮的事。”

“最後一個就是分配機製問題，《草案》中的分配方式隻是粗線條的，現在蛋糕還沒有做出來，規定得太細難於操作，逐年完善，給朱經理一點壓力，相信能變成動力，共同努力，做大蛋糕。現在是起步階段，《草案》僅僅是規範操作程序，隨著發展，責任製、承包製，我們都可以嚐試。大家說怎麽樣？”

我的問話引來的鼓掌不是很熱烈，有鼓掌我也非常滿足了，我側頭對朱所長說：“我的講話結束了。”額頭有點癢，我用手擦一下，竟然手指上有汗的水跡。

朱所長宣布散會後，聽到出門的人群中傳來議論聲：“思路到底不一樣，說起來一套一套的。”

“人家是正宗的中專生。”

“是受過培訓的大學生。”

“今天連朱經理也無話可說了。”

朱所長捧起茶杯對我說：“小李，一開始，我真為你捏把汗。”

“全靠你壓陣，我聽到亂成一鍋粥，心都慌了。”我一邊收拾乒乓桌上的茶杯一邊說。

“你今天的表現不錯，令我刮目相看。這衛生讓炊事員來搞。”

“反正我沒事。”

朱所長走了，我為自己在今天會議上的表現和結果感到由衷的滿意和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