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懷瑾沒說話。
一旁的官差到死打了個寒顫，說：“何止慘烈，那可是三十萬將士堆屍白骨，數萬計百姓流離失所，咱們這一路上遇到的流民，都是因為這場戰所致。”
顧嘉祺沉默。
回到集合處，眾人已經就打好了地鋪，決定就在這將就一晚。
顧嘉祺卻翻來覆去怎麽也睡不著。
她腦子裏想起這一路上遇到的流民，他們都是原本都是淳樸老實的百姓，卻被逼成了魔鬼一般的模樣，個個人不人，鬼不鬼。
打仗的事她不懂，但她覺得，受罪的不應該是這些無辜的老百姓。
顧嘉祺緩緩歎息一聲。
她看了看四周，大家都已經睡了。
顧嘉祺輕手輕腳的起身，然後進入空間。
上回收貨的土豆她留了種，重新種下，在加速生長的能力下，如今又豐收了。
但顧嘉祺卻沒急的挖。
她走到村子後麵，將空間裏所有土豆全部移出來。
原本長著雜草的地，突然出現一片鬱鬱蔥蔥的土豆藤，再月光下精神十足。
她再抬頭，竟然看見祁懷瑾不知何時出現，就站在對麵。
顧嘉祺嚇了一跳。
他該不會看見什麽了吧？
祁懷瑾剛來，他盯著眼下這一片土豆，眼底有刹那的懷疑和震驚。
剛剛這裏還什麽都沒有。
“這怎麽回事？”
顧嘉祺連忙搖頭：“不知道啊，我睡不著出來走走，就看見這個。”
祁雨湘揉著眼睛也走過來。
她一開始隻是好奇，大半夜的，顧嘉祺要和他哥說什麽。
然而走近之後，祁雨湘看著腳下的土豆藤，呆住了。
她其實並不認得這是什麽，但好歹知道是吃的，這麽大一片，她們估計半個月都不愁挨餓，頓時激動的不行。
“這是什麽寶貝？”
“顧嘉祺你還愣著幹什麽，趕緊拔啊！”
顧嘉祺見她要動手拔藤，連忙道：“這不是給你的。”
祁雨湘抬頭：“你什麽意思？”
祁懷瑾也看向她，目光若有所思。
顧嘉祺說：“我們不缺吃的，這塊地是在村子後麵發現的，說不定是村裏人種的，我們這麽拔了人家的東西，不太好。”
祁雨湘不知道這土豆是憑空長出來的，但祁懷瑾可清楚。
他聽顧嘉祺如此說辭，便明白她是想將這一整塊地，都留給村裏那些難民。
祁懷瑾並沒有阻止。
但祁雨湘不樂意了，她道：“什麽叫是他們種的？這分明是地裏長的，我找到就是我的，憑什麽不能拔？”
說著，祁雨湘故意彎腰，扯下一把土豆藤。
顧嘉祺不動。
她靜靜看著祁雨湘將地上的藤扯了幹淨，然後一臉得意的離開。
直到祁雨湘離開後，顧嘉祺才歎了一口氣，對祁懷瑾說：“你妹妹……腦子確實有點不太聰明。”
沒見過土豆，把沒用的土豆藤全給拔了。
土豆一個沒動。
祁懷瑾表情一言難盡。
顧嘉祺憐憫的看著他，忽然很心疼他有個這樣的妹妹。
祁雨湘離開了，顧嘉祺總算可以開始自己計劃。
她跑上山坡，然後用樹杈做了個簡易彈弓，朝著村民們休息的房間投去一枚石子。
山下頓時傳來動靜。
幾個人影小心翼翼的鑽出來，左右警惕。
過了好一會，他們才發現地裏的土豆。
眾人愣神，忽然瘋了一樣跪在地上，用雙手去刨地裏的土豆。
幾人的臉上都是又哭又笑，悲喜交加。
頭頂一輪明月，慘慘戚戚。
顧嘉祺不忍將此慘狀，默默別過臉。
一隻貓頭鷹從夜空中掠過，停在半山腰的樹上，發出尖銳的叫聲。
村民們高興哭泣的聲音，貓頭鷹的叫聲，重疊在山裏，徹底吵醒了還未徹底睡熟的祁雨湘。
她一睜眼，看見眼前站著一隻貓頭鷹，嚇得尖叫。
“救命！”
聲音巨大，在整個山上回響。
顧嘉祺和祁懷瑾對視一眼，各自心中暗叫不好。
待她們趕到時，聞聲而來的難民，已經將眾人團團圍住。
官差們雖然有武器，但都是在睡夢中，動作遲緩，一會的功夫已經被難民捆起來了。
這幾個難民，個個猶如瘋子一般，以絲毫不怕死的架勢，將所有人惡狠狠的盯著，祁雨湘早已嚇得魂飛魄散，發抖的身子猶如篩糠。
眼看難民拿著刀，準備下手。
顧嘉祺衝過去，“住手！”
動作太快，祁懷瑾都沒想到顧嘉祺會這麽不要命的衝過去，震驚的看著她。
顧嘉祺差一點就要落入難民的刀下。
她看著瘦到脫相的難民，說：“我們已經把土豆給你了，如果還不夠，我們還可以把身上所有食物都給你，隻要饒我們一命。”
眾人一聽，土豆竟然是她留下的，驚訝不已。
可看見她跟這群官兵們在一起，難民們又憤怒起來，“憑什麽？我們饒了你，誰來饒過我們？”
“我全家都死了，我婆娘孩子，還有我爹……全被朝廷害死了，你們都是些朝廷的走狗，都該死！”
說著，難民舉起刀。
落下的一瞬間，祁懷瑾攔住他。
一個難民的力氣當然是敵不過他，奈何對方跟不要命似得，祁懷瑾也沒想對他們動手，接連退讓。
顧嘉祺道：“你有親人，他們也有親人。他們入朝，也隻是想給親人一份好的生活，養活妻女，你現在殺了他們，跟你憎恨的人有什麽兩樣？”
難民的手一頓。
祁懷瑾見狀，將人反手擒住。
顧嘉祺見他們沒有危險了，這才蹲下道：“冤有頭債有主，他們不欠你的命。”
難民們痛苦的嚎叫起來，似乎要將心裏的苦悶，一並發泄幹淨。
顧嘉祺知道他們也不容易，於是主動找到官差，各人捐了一點自己的吃食，竟也匯聚成一大袋，交到難民的手中。
“不是很多，但應該夠你們吃一陣。”
“我們隻是被流放的犯人，拿不出更多了，你別嫌棄。”
難民們剛剛得了一大片的土豆，如今又看著顧嘉祺遞過來的袋子，頓時熱淚盈眶。
顧嘉祺見狀，笑著說：“我們其實是有求於你們，這塊地形我們不熟，想問問走那條道比較安全。”
難民知道顧嘉祺是幫襯他們，內心感激。
他指了指後山的一條路，道：“從這邊走，穿過山林，就可以躲過從朔山關過來的難民，隻是你們人多，要小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