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我來這地方的目的是為了查出唐軟軟失足落下山崖的真相,可能很多人會笑話我,我不怕別人笑話,因為這場意外的確很令人懷疑。我要像偵探一樣搜集線索推理案情從而破案,這些對我來說非常陌生,我不知道自己能查出什麽來,但是我心裏就是想要把此事的前因後果調查清楚,就算最後得到的所有線索都證明唐軟軟失足隻是偶然,那麽,我就能心安理得地去麵對昏迷不醒的唐軟軟了。
我一個人在租住的那間小公寓裏足足昏睡了三天,有時候一覺醒來,我就下意識去開電腦繼續寫唐軟軟的書,但很快我就意識到,即便我把這本書完全寫出來,稿子終將不會被發表,也就是說,我費盡心力寫出來的文字不會被讀者讀到。
隻要這樣一想,我的心就立刻一陣冰涼,我隻能呆呆的,盯著電腦屏幕上那已經完成了四分之三的稿子不知所措。
有時候我會敲一行字然後刪掉這一行字,有時候一直呆坐在電腦前幾個小時一動不動,有時候我自己問自己:難道就這麽放棄這個稿子了?這可是我真正意義上的第一個長篇,我怎麽可以就這麽輕易放棄呢?還是堅持把全文寫完吧,這樣才對得起唐軟軟,也對得起原來我對她做過的那件事情,不是嗎?
可是Hugo已經明確告訴我,即便唐軟軟不久之後可以醒過來,這本書依舊不會被出版,並且他還說出了一句相當殘忍的話,我記得非常清楚,Hugo說:每個人都會變老的,尤其是女人,唐軟軟已經超過二十五歲了,她這麽一病,就算痊愈了起碼還要休整很長一段時間,到那時唐軟軟都快三十歲了,三十歲的女人怎麽跟那些九零後的新人比,怎麽去跟那些小妖精們爭。
我知道Hugo說得有道理,唐軟軟真是不幸,她在她人生最黃金的時間出了這種意外令她退出了娛樂圈,唐軟軟那麽好的一個人,老天為什麽要如此懲罰她,難道是老天在忌妒唐軟軟?
全國各地有那麽多的山,比津海的山高、比津海的山陡的山無以計數,每天都有遊客登山,每天都有遊人在山上拍照,但是極少聽見哪一座山上會失足掉落一個遊客,而這種荒唐事居然發生在了唐軟軟的身上,這不是老天在忌妒是什麽?妒忌?真的是老天在忌妒她嗎?為什麽要忌妒一個女人?
我的思緒不知怎麽就飛向了一個極為恐怖的深淵,想一想真的很可怕,因為忌妒真的是一種非常可怖的情感。
我認為老天不會輕易去忌妒一個漂亮女人,因為那些漂亮女人都是老天的傑作,老天怎會舍得傷害自己精心培育出來的花朵呢?所以說,還是人更容易忌妒,可怕的還是心懷叵測而又心理陰暗的人。
之所以我會這麽想,想到了忌妒,那是因為就在唐軟軟事業和年齡最好的時候,在她身上出現了這種很少會發生的意外,太巧合了,難道不巧合嗎?倘若真要發生什麽的話,為什麽不早幾年發生?為什麽不晚幾年發生?我知道這樣想過於矯情,矯情歸矯情,難道這不令人生疑嗎?
那麽究竟是老天忌妒唐軟軟,令她在最好的時候失去了最好的機會,還是某一個人忌妒唐軟軟從而令自己多一個機會呢?這麽一想,似乎第二種猜想更有可能一些。
因為老天太強大了,就算老天耍花樣我也沒辦法,但是如果真的有第二種情況,某一個人對唐軟軟有著什麽非分之想從而精心設計出了這一場意外,不對,這就不能叫作一場意外了,而是一場陰謀,一場謀殺!
想到這裏,我全身已經被冷汗浸透了,我從**直挺挺地坐起來,發現電腦還沒有關,由於我的動作觸動了鼠標,電腦從休眠中亮了起來。
窗外是一片黑沉沉,夜深人靜,電腦屏幕的光有一些刺眼睛,我盯著那些白底黑色的宋體字,那些字仿佛開始一個個分離、抖動、旋轉,它們好像是在屏幕上麵活了起來,而我腦中也仿佛劃過一道閃電,或許那道閃電就叫作靈感之光,沒錯,此刻對於這篇寫了一多半的稿子,我有了新的靈感和寫作動力。
這篇完成了四分之三的稿子是唐軟軟的傳記,主要人物當然就是昔曰的大明星唐軟軟了,如果我把整篇稿子按照原先的思路寫完,這本書依舊還是唐軟軟的傳記,還是一本出版無望的作品,既然沒有人為唐軟軟的傳記付稿酬,那麽我為什麽不改變一下寫作思路,按照自己的想法繼續完成這個故事呢?
如果我在故事之中再加入幾位主人公,把我最近經曆的事件自然地加進故事裏麵去,那麽這就不是一部單純的個人傳記,而是一部完整的小說了。
要知道,一部完整意義上的小說就是我個人的獨立作品,那麽我寫出來,即便不能及時出版,那麽這部作品仍然是我的著作,我還這麽年輕,總有一天會碰到出版的機會,隻要我一直努力下去,我知道這個機會早晚會被自己抓住的。
隨著我的手指在鍵盤上快速敲打,電腦屏幕上的那些文字似乎因為我心情的改變而變得更加躁動起來,一個個宋體字開始自由組合,組合成詞語,詞語與詞語之間組合成一個句子,然後一排排的句子組合在一起成了一個段落,我終於體會出靈感迸發的那種收也收不住的快感了。
為了更加引人入勝,新故事的主人公換成了第一人稱“我”,故事的開頭,是從我親身經曆的那一段往事寫起的,為了充實情節,我還要加入了一些我熟悉的人作為小說的輔助人物一起出場,比如Kelly、魯賓、陶爺、Hugo等等,好吧,現在就讓我開始用另一種全新的思路去改寫整個故事吧……
對於新故事的寫作我可以說是廢寢忘食,邊寫邊修改,一晃又是幾天時間過去了,上一次在醫院裏見到唐軟軟到現在已經有一個星期的時間了,我很關心她的病情,很盼望就在我瘋狂寫作的過程中她已經悄悄地醒了過來,回到了人間,於是,我懷著緊張的心情給Hugo打電話,可是Hugo說,唐軟軟依然沒有醒轉的征兆,她現在已經從高級病房搬出來,住進了山區別墅裏。
我問Hugo說“我很想去別墅看望唐軟軟,陪伴唐軟軟,可以嗎?”Hugo愣了愣才回答:“我並不反對你去看望病人,我也不能剝奪你的權利,隻不過我抽不出空親自開車送你,因為現在公司給我安排了別的工作,希望你能理解。”
“這沒有關係,我可以自己找車去。”
“那好,你請自便吧。”
我感覺Hugo的語氣也沒有以前那麽熱情了,以前這家夥稱呼唐軟軟都是很親切地稱呼“軟軟小姐”,而現在,他隻是很生硬地直呼唐軟軟的名字。
放下手機之後,我的心又是一陣悲涼。
青年公寓附近有一輛小麵包車出租,可以跑遠路,我找到了司機師傅,對他說我想去山區,司機問我是往返還是單程,我說單程,司機說就算是單程他也要收我往返的費用,因為那地方太偏僻,他回來不會有生意。
我想了想就同意了,因為車子很破,屬於黑出租,就算是雙倍的價錢也比較便宜,但是令我有些疑惑的是,麵前這位司機似乎看起來有那麽一點點麵熟,而且司機說了一句話令我更加不解,當我問往返山區要花費多少車費時,司機卻對我說價錢還是老樣子,好像我以前跟他有過交涉,我猜想,司機肯定是認錯人了。
唐軟軟以前說過,那棟別墅有很多空房間,可以提供給我寫作,現在我去別墅住幾天,一邊陪她說說話一邊寫作,她應該不會拒絕,就算她現在想拒絕也拒絕不了。當然,看望唐軟軟隻是其一,我還有別的意圖,因為毫無證據,所以我先不在這裏說出來。
我把一些換洗的衣服和筆記本電腦一起塞進提包裏,行李不多,很大程度是由於熱天不用穿太多衣服,提著提包我走到門口,然後又停下來,心裏好像還有什麽事情需要處理似的,但是想一想又不知道忘記了什麽,當我第二次把房門拉開時,耳朵眼裏一陣發麻,好似有個人在叫我的名字,我揉著耳朵有些心神不寧,黑出租司機在樓下等得不耐煩了,他拚命地按著喇叭,我的心就更加煩亂了。
究竟是遺漏了東西還是忘記做什麽了,我檢查了煤氣又檢查了水管,最後把電閘也關閉了,這時候耳朵眼又傳來了喊叫聲,我知道這不是真實存在的聲音,隻是我的主觀幻覺,當我把視線移到床頭櫃時,我看見了桃花源盆景,這才明白那聲音很可能是裏麵住著的陶爺發出來的,不知陶爺用了什麽精神力量控製了我,雖然我認為陶爺這個新角色隻是我由於空虛寂寞虛構出來的一個人物,但是既然把陶爺虛構了出來,我就必須把這個人當成真的。
我匆匆進了臥室,盯著盆景,假如我住進別墅肯定會很多天不能回來澆水,那麽盆景裏的植物很可能就會枯萎,怎麽辦?我端起盆景,其實整個盆景不太重,既然我要外出長住,那麽就一起帶著盆景去看望唐軟軟,臨出門前,我沒有忘記把噴壺放進提包裏,然後平端著這一盆有些靈異的盆景走下樓去。
一路無話,我結了車錢,把提包放在地上,雙手端著盆景,對著別墅門口的對講機說:“喂,請開一下門,有人在嗎?”別墅裏肯定有人,昏迷不醒的唐軟軟二十四小時需要人照顧,Hugo也說過,他為唐軟軟請了一位私家護士每日護理。
很快,對講機裏傳出問話,是一個中年女人的聲音,她問:“你是誰?”
“我是曾經給軟軟小姐寫傳記的作家,我今天來主要是為了探望軟軟小姐,請你開一下門好吧。”
門開了,一位穿著淺粉色護士服裝四十歲左右的女人從樓門口迎出來,她對我說:“你就是顧先生吧,唐軟軟的男助理已經告訴我你有可能會來。”
“是的,我叫顧直,請問你怎麽稱呼?”
“我姓張,你叫我張護士就可以了。”張護士幫我提起地上的提包,她好奇地問我,“顧先生,難道你是從很遠的地方趕來嗎?”
“嗯……是的,所以,我希望在這裏暫住幾天,可以嗎?”
“我沒有意見,不過你要事先跟唐軟軟的助理溝通一下。”
“好的。”
“這是你送給唐軟軟的禮物嗎?”張護士指著我手裏的盆景好奇地問,“探望病人一般都送鮮花,你居然送盆景,在醫院工作很多年,這還是我頭一次見到,很有創意嗎?”
“嗬嗬,”我應付地幹笑了一聲,把盆景暫時放在一個地方,然後問張護士,“軟軟在哪裏?她最近一星期的病情有所好轉嗎?”
“在樓上她的房間裏,病情嘛,沒有惡化也沒有多少好轉,但是我會盡力照顧她的,這個你放心,我其實也是唐軟軟的影迷,希望她快些好起來重新登上大熒幕。”
“謝謝你,張護士。”
“你不用客氣,這是我的工作。”
上到二樓,張護士輕輕推開唐軟軟臥室的門,我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消毒藥水的味道,這是整棟別墅最大的一間臥室,我是熟悉這裏的,因為我和唐軟軟發生那件事情的時候就在這間屋子的同一張大**。
我抬高腳不敢發出噪音,慢慢朝床走進去,唐軟軟還是那樣一臉平靜地躺在**,隻不過這張床要比醫院的床寬大一倍,唐軟軟躺在上麵顯得非常瘦小。床邊立著一副金屬的輸液支架,上麵掛著藥液瓶,她的手腕上依然輸著營養藥劑。
“我剛剛為病人擦了身體,床單也是新換的,”張護士說,“每周周末,醫生會來這裏為病人檢查身體,更替藥物,醫生說,長時間的輸液不進食對人身體是相當不利的,所以從下周起,我會用鼻飼的方法把胃管通過鼻腔送到病人胃中,通過胃管往病人胃裏注入一些水果和蔬菜汁液,這樣,病人的身體才能更健康一些。”
“那麽她目前的這種狀態是不是植物人呢?”我問張護士。
“這也不好說,有一些症狀很像植物人的症狀。”張護士在我迫切的目光下繼續解釋道,“植物人一般是指,大腦皮層功能受到損害,病人處於不可逆的深度昏迷狀態,喪失意識活動,但皮質下中樞仍可維持自主呼吸運動和心跳,此種狀態與植物的狀態類似,處於此種狀態的患者被稱為植物人。植物人的腦幹仍具有功能,向其體內輸送營養時,還能消化與吸收,並可利用這些能量維持身體的代謝,包括呼吸、心跳、血壓等,對外界刺激也能產生一些本能的反射,如咳嗽、噴嚏、打哈欠等,但機體卻沒有意識、知覺、思維等人類特有的高級神經活動……”
我給Hugo打電話,Hugo說那棟別墅是唐軟軟的私有財產,我是否住在這裏他無所謂。既然沒人反對,我就住進了唐軟軟對麵的一間小客房裏,距離唐軟軟很近,隻要她的房間出現什麽異狀,我就能第一個聽見。
把盆景放到窗台上,然後澆了水,我對著盆景小聲說:“陶爺,咱們暫時住這裏幾天,你不反對吧?”陶爺沒有說什麽,我認為他不會反對,何況窗台上還能照到不少陽光,比我那陰暗的小公寓強多了,我想陶爺會更喜歡這裏的。
接近中午的時候,我又看到了趙嬸,趙嬸是當地人,是唐軟軟雇傭的,以前隻要唐軟軟住這裏,中午和傍晚趙嬸都會在自家的小菜園裏摘些水果或蔬菜送過來,有時候也會送一些肉類和魚,但是很少,因為唐軟軟不怎麽喜歡吃肉食。
趙嬸認識我,我來別墅好幾次了,她雖然不知道我是為唐軟軟寫傳記的作者,但她知道我和唐軟軟是朋友,趙嬸不愛說話,看見我隻是點點頭或者微笑一下。今天趙嬸用小籃子提來了玉米、青椒和幾個雞蛋,這些東西不是給唐軟軟吃,而是給張護士送來的。
“你來了。”趙嬸放下小菜藍,長歎了一口氣。
“嗯,我來看看她。”
“多好的姑娘啊,這麽年輕,不知道怎麽會發生這種事情。”
“趙嬸,發生意外那天你在場嗎?”
“我是後來才知道的,其實那地方並不是多危險,山裏住的小孩一放學就去那裏玩,都沒看見誰發生過意外……”
“趙嬸,她失足的地方離這裏遠嗎?”
“不遠啊,非常近,就在那邊。”趙嬸伸出手指著東麵的一個方向。“趙嬸,現在你有空嗎?你能帶我去那裏看看嗎?”
“好吧,我帶你去看看也行,挺近的。”
跟著趙嬸走出別墅大門,朝東的方向有一條土路,上麵鋪了不少石頭子,為的是雨天防滑。走在這條蜿蜒向上的土路上,我思索著該問的問題。
我來唐軟軟的山區別墅主要有三個目的,第一個目的是為了陪伴唐軟軟,第二個目的是為了寫作,第三個目的比較難說清,也沒辦法告訴別人,因為連警察都沒有查出什麽,我清楚自己不如警察聰明,我也從沒有想過自己某一天要做偵探。
如果我說我來這地方的目的是為了查出唐軟軟失足落下山崖的真相,可能很多人會笑話我,我不怕別人笑話,我最怕被人輕視,但是這場意外的的確確很令人懷疑。我要像偵探一樣捜集線索推理案情從而破案,這些對我來說非常陌生,我不知道自己能查出什麽來,但是我這心裏就是想要把此事的前因後果調查清楚,就算最後得到的所有線索都證明唐軟軟失足隻是偶然,那麽,我就能心安理得地去麵對昏迷不醒的唐軟軟了。
大約十五分鍾後,我和趙嬸站在了一個平緩的地方,那裏有一塊大石頭,石頭底下長著一棵很小的樹,是一棵扭巴巴的鬆樹,四周都是灌木,中間有一塊小平地,也就二十來平方米,趙嬸停下腳步,她指了指鬆樹下麵,說:“就在這裏。”
沒幾步我就走到那棵鬆樹底下,朝下一望,下麵確實有一塊菜地,菜地裏種著洋白菜,地頭還有一間小土坯房,小屋住不了人,好像是存放農具用的。
“就從這裏掉下去的嗎?”我回頭看著趙嬸,很疑惑地問。
“是啊,就是山下菜地裏的農民發現的,然後用馬車把人送去了村醫院。”
如果沒有身臨其境,在腦中我會把唐軟軟失足的地方想象成一處危險重重的懸崖峭壁,可現在我站立的這個地方有五層樓房那麽高,而且山坡很平緩,可以明顯看出哪裏有路哪裏沒有路,假如是夜裏看不清道路,走錯了路從這裏滑下去還有可能,可是唐軟軟發生意外時是在白天,我想不通,這麽一個很容易就辨識出的平緩山坡,唐軟軟怎會看不出來呢?
看到現實中發生意外的所在地,我更加生疑,我招呼趙嬸走過來,仔細地向她詢問“具體是從哪個地方掉下去的,你能不能指給我看?”“這我不知道,因為我沒在場,出事的時候,我在自家的地裏幹活,是鄰居告訴我的,所以我才去了村醫院。”
“那麽你怎麽肯定唐軟軟是從這裏掉下去的?”
“因為……”趙嬸指著下麵菜地邊上圍起來的一圈幹樹枝,“因為人是在那裏被發現的,隻有從這地方落下去才能一直滾到那裏去。”我環視了四周,除了一塊大石頭和鬆樹,這裏再沒有更高的地方了,也就是說,不可能是從更高的地方滾下來經過這裏才一直滾到菜地邊的,我又想起了一個新問題,問趙嬸說:“這個地方無論我怎麽
看也不凶險,從這裏掉下去的可能性不大,你說唐軟軟會不會是在別的地方遭人襲擊了,然後被放在菜地邊緣的呢?”
“你這樣的問題警察已經問過我們了,我也說不清楚,警察也沒有查出有誰襲擊過她,我也不知道,不過,這山坡上麵的一些植物有不少折斷的痕跡,警察從這裏下去一路檢查,說是發現了她身上穿著的衣服碎片,對,還有手機也是在山坡上發現的,發現了這些之後,警察就相信人是從這裏滾落下去的了。”
“還有一件事我想問一問。”
“嗯。”
“在唐軟軟出事的前一段時間,在這棟別墅裏,有沒有來過什麽生麵孔,或是可疑的人?”
“這我不知道。”趙嬸搖搖頭,“或許你已經看到了,這裏有很多高級的小樓,裏麵住的都是有錢有勢的城裏人,他們一般會雇傭我們當地人平時給他們看房子或是定期打掃衛生,我就屬於這種人,既然我們做了這一行,就必須少聽少問,房主家的任何事情對我們來說最好都不要打聽,那樣會令人生厭,既然房主高價雇了我,我就不可以亂說話,就算是警察這麽問我,我都是這麽說的。”
“趙嬸,你的回答讓我糊塗,唐軟軟家究竟來沒來過生人?”我皺著眉繼續問,“是沒來呢?還是來了你也不告訴我?”
“我不知道,因為我沒看見,我也沒注意,我隻是送菜的時間才去,進屋出屋都沒超過三分鍾,就算有什麽人,我也懶得抬眼去看,省得讓別人討厭,這點規矩我還是懂的。”
“那好吧,謝謝你趙嬸,你先回去吧。”
“你不跟我一起下山嗎?”
“我想從這山坡爬到下麵去看看,我看這山坡根本就不陡,趙嬸你別管我了,回去給家人做飯吧。”
“嗯,那你小心些。”
山坡看起來不陡,但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想要有驚無險爬下去也不太容易,我雙手攀著附近低矮的樹幹,眼睛看著腳下,用雙腳試探著找平緩的地方去踩。腳下多是一些山石和泥土,我以為可以發現些什麽痕跡,比如腳印或者折斷的樹枝,可這麽多天過去,加上雨水的衝刷,僅憑肉眼我什麽也看不出來。
一路謹小慎微地走下去,不但搞得滿身是汗,自己**在外的胳膊也被劃破了好幾道口子,總算是下到了山底。我繞著菜園走了一圈,裏麵拴著的一隻小狗看見了我,吠叫個不停,就在我準備離開時,從那間小土坯房裏走出一個中年男人,看到被太陽曬得黝黑的麵龐,我就知道他很可能一直在這裏種地。
“請問……”我隔著幹樹枝圍著的菜地,問那個男人,“前不久在這菜地附近,是不是出了一件事情?”
“你說從上邊掉下人的那件事情嗎?”
“是啊。”
“你是什麽人,警察還是記者?”
中年男人這麽問我我並沒有感到奇怪,因為失足墜崖的人不是普通老百姓而是大明星唐軟軟,案發地點肯定會來過不少媒體方麵的人暗中采訪。
“我……我是受害者的朋友……”
“那個女孩現在怎麽樣了?”
中年男人好像並不知道發生意外的女孩是大明星,也不知道唐軟軟就住在附近,看來趙嬸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合格。
“情況不太好,還沒有醒過來。”
“那你來這裏幹什麽?”
“我來這裏看看……順便了解一些情況,”我想了想,才問道,“那天發現女孩的人是你嗎?”
“不是,是我本家一個兄弟,不過是我幫著他把女孩送去村衛生室的。”
“那麽給我講講經過好嗎?”
“沒什麽經過可講,一個大活人躺在菜地邊,很容易看見的,她身上都是土,臉上也有傷,一看就是從山上一路滾到這裏來的。這女孩是城裏人打扮,我估計是來旅遊的,我們這地方由於離著市區近,天氣好的時候遊客特別多,發現有人受傷我們就找來一輛馬車,把她抱上車往醫院趕,就這樣。”
“那麽你有沒有看到什麽可疑的人從山上經過呢?”
“沒有,再說如果有什麽人下山,也不會從山坡上走下來,下山的路不在這裏,在上邊。”
這個男人說得有道理,如果當天真有嫌疑人把唐軟軟從高處推下去,那麽嫌疑人會順著我和趙嬸上山的土路下山,這樣才最合理最便捷。
我向這個男人打聽出了另一條回到別墅的路,花費了一個鍾頭的時間才繞回了別墅,張護士看到我髒兮兮的慘樣子,驚奇地問:“你這是怎麽了,難道也從山上掉下去了?”
“沒……沒什麽,”我想搪塞過去算了,“我就是隨便在山上轉了轉,沒事沒事,我先洗澡去了……”
“等一等,我覺得你有事情瞞著我。”
“沒有啊,我能有什麽事情瞞著你。”
“今天你剛到這別墅裏,就不聲不響地跑出去,還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就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我這裏有消毒水,需不需要我給你處理一下,要是感染就糟了,這樣熱的天,人體排汗特別多,很容易感染傷口的。”
張護士的性格與趙嬸完全相反,趙嬸不愛打聽與自己無關的事情,而張護士也許是一個人住在這裏照顧病人很無聊,她對我這個突然出現的人非常感興趣。我知道,我要是不跟她說點什麽,她就會一直纏著我問下去,纏著我還好些,我最擔心她把我的這些異常舉動添油加醋地轉達給Hugo,那樣對我就十分不利了。
雖然比較嘮叨,但是張護士看起來是個很熱心的女人,就在她幫我消毒傷口的時候,我對她輕聲說:“如果我告訴你我來此的目的,你可不可以保證,不把我說的話告訴給別人?”
“那要看你是什麽目的了。”張護士很感興趣地眨眨眼睛。
“我是唐軟軟最好的朋友,我當然不會做出對她不利的事情,我來這裏的目的是……”我下意識壓低了聲音,“發生在唐軟軟身上的這場意外,我覺得十分可疑,我想認真查一查,秘密查一查,所以,這件事情不可以對演藝圈裏的任何人說,尤其是她的助理……”
“你的意思是……”張護士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唐軟軟很可能不是失足,而是……”
“先不要亂講!”我阻止張護士說。
“你能查到什麽呢?”張護士舉著棉簽停下手。
“我真的是不知道,現在連警察都沒查出什麽來,不過我心裏覺得可疑,所以自己想試著先查一查,等真的查到了疑點再報告警察,你也是唐軟軟的影迷,你能替我保密嗎?”
“嗯,那好,我替你保密就是了,但是你想怎麽查呢?”
在山裏的第一個夜晚我卻怎麽也睡不著,披上一件衣服走出房間,坐在陽台上,對麵是黑魆魆的遠山,天上是密麻麻的星星,在城市裏是很難看見這麽多星星的,我還以為自己長大了,天上的星星減少了,原來沒有,星星還是那麽多,它們都躲到了安靜的地方圖清靜。
下午我一個人陪在唐軟軟的床前,我把最近寫的故事念給她聽,我故意念得很慢,生怕自己語速太快令她聽不明白每個句子的意思,因為念得慢,所以隻念了一小段,她聽了故事的開頭,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但是我知道,她肯定能夠聽懂。
這部小說裏麵有我也有她,是屬於我們的故事,我會一字一句地念給她聽,全部念給她聽。也許,等她聽完了整個故事之後,唐軟軟,我的女神,她就會從睡夢中清醒過來,我相信這個世界會有奇跡出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