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昔日的女明星藝名喚作白芳菲,其實小的時候,我也看過她的電影,隻不過那段記憶過於久遠,少不更事,早就記不清了。

話說在十多年前,也正是白芳菲演藝事業如日中天之時,和很多注重事業的名人一樣,她的家庭生活卻並不像事業那樣一帆風順。

眾所周知,藝人的愛情和婚姻大都不如意,古往今來皆是如此,白芳菲的第一次婚姻失敗了,她生有兩女,而且還是雙胞胎,分別取名為蕊兒和雪兒。女兒們繼承了其母的美麗,乖巧可愛不用言表。

和前任丈夫分手以後,兩人各自撫養一女,白芳菲把姐姐蕊兒留在身邊。當時事業如火如荼,拍戲的檔期都排得滿滿當當,使得她很少有時間來照顧女兒。雖說蕊兒在物質方麵比起其他孩子可謂優越,但這些對於一個小女孩來說並不十分重要,她或許更需要的是,父母對她無微不至的關愛。

年幼的蕊兒很壓抑,不願與人主動交流,她經常抱著一個洋娃娃坐在小**靜靜望向窗外,如果沒人打擾她,她有時一坐就是大半天。

那段時間,蕊兒總生病,而且幾乎每晚都做噩夢,每當她從噩夢中驚醒,哭著喊媽媽的時候,看見的總是保姆那張冷漠的臉。睡眠不好必然會導致體弱多病,白芳菲百忙之中帶著女兒走遍各大醫院多方診治,但成效甚微。後來托人請了個中醫世家開了幾劑方子,效果依舊不遂人所願。老中醫看蕊兒可憐,又收了重金,他把白芳菲叫進屋裏,對她說,孩子太小,那些藥物對於孩子來說多吃百害而無一利,最好試些民間土法。

白芳菲急切追問,老中醫捋了捋胡須,麵帶慚愧之色,說自己本是名醫之後,本不應該相信那些迷信之說,但民間老輩人經常談起,小孩子的眼尖,能看到大人看不見的東西,所以在黑暗中行走,容易目睹一些駭人之物而把自己嚇到。老中醫歎口氣,建議白芳菲給孩子找個風水先生,為孩子驅驅邪,或許這病就能有所好轉。

想想,老中醫出的主意真乃荒唐可笑,隻是他醫術不精,醫不好病人的病,編造的權宜之計而已,老中醫無意說之,白芳菲卻深信不疑。

在白芳菲的記憶中確實有這麽一個人物,此人道號“無歲齋主”,是個當時小有名氣的風水先生。

無歲齋主據說法力高強,不但給一些港台明星看過風水批過八字,而且還為一些名流巨賈看相測字指點乾坤,傳得沸沸揚揚,神乎其神。白芳菲對其也隻是聞名,並未真正見過,於是便問了幾個朋友,才把他的住所打聽出來。事不宜遲,她就帶著女兒前去拜訪。

“無歲齋主何許人也?真有學識還是江湖騙子?”我的聲音把白芳菲從回憶中拽回了現實。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無歲齋主並不是想象中那樣老氣橫秋,而是眉清目秀非常年輕,看年紀最多不會超過三十歲,跟他寒暄一陣,我便開門見山談起蕊兒的病情。

“無歲齋主聽完我講述的病狀,他微笑著撫摸了一下蕊兒的頭,手掐指決推演片刻,然後從佛龕上取下一隻薄胎瓷碗,碗中盛著半碗清水,他把瓷碗遞到蕊兒麵前,並未多加言語,說也奇怪,隻見蕊兒伸出小手,接過瓷碗一飲而盡。無歲齋主接過空碗放在一邊,跟蕊兒閑談了幾句,蕊兒卻一改往日孤僻的性格,變得開朗起來。”

白芳菲的聲音漸漸低沉,像是自言自語,“唉!可能蕊兒跟他前世有緣,或許那無歲齋主真就法力無邊,不知他使了何等手段,蕊兒竟一字一句地敘說起困擾她多時的噩夢來。她說在夢裏夢見了妹妹,也就是雪兒。開始雪兒還和她在一起玩,但好景不長,雪兒很快便消失了,蕊兒當然不能放棄妹妹,她就大聲呼喊著四處尋找。很快,眼前的一切被突如其來的霧氣籠罩了,蕊兒找啊找啊,可怎麽也找不著,直到在一片空地上,看見了一攤鮮紅的血!每每在這一刻,蕊兒就會從噩夢中驚醒。”白芳菲低下頭,似乎也深陷於那可怕的情景中。

“後來您女兒的病好了嗎?她的噩夢到底預示著什麽?”我打破沉悶。

“當時聽了蕊兒那些話我也感到異常恐懼,我的心很不踏實,開始擔心起另一個女兒的安危。跟前夫分手以後就斷了來往,我打電話想要詢問一下,可接電話的卻是個陌生聲音,昔日的住客早已搬走了。就這樣,十多年了,我和雪兒從此就斷了聯係。”

“我想蕊兒可能是過於思念妹妹,才會做那樣的夢,那個無歲齋主是怎樣說的呢?”我又問。

“是的,無歲齋主也是這樣寬慰我的。”白芳菲的眼圈紅了,兩顆淚珠從臉頰滑落,她抽出一些紙巾,把淚水拭去,哽咽著說,“孩子是無辜的,都是家長的錯。雖說蕊兒留在我身邊,其實我也沒有盡到一個做母親的責任,幹我們這行的,天天在外麵奔波,很少有時間顧及家庭。唉!舊事多提無益,無歲齋主很喜歡蕊兒,他開了一些安神補腦的藥方,讓我按時給她煎服,又拿來一個荷包給蕊兒戴上,說這荷包本是古物,不但可以治療失眠,而且還能驅邪避凶……”

“荷包!什麽荷包?”我驚呼一聲站了起來,“荷包是不是紫色的,上麵繡著一朵十三瓣白色小花?”

“對,你怎麽知道?”白芳菲麵露驚詫之色。

這就對了!我沉浸在自己的思路裏,對白芳菲的問話充耳不聞。自從收了那塊晦氣的石頭,怪事便接踵而來,那些荒誕的經曆就像鬼魅一樣令人難以琢磨。我急切地需要一條紐帶,才能把這些如同迷霧一樣的線索串聯起來。這是一條重要的紐帶,有了它,所有淩亂的分岔便可編織成一張縝密的網。

現在,我終於看到一線曙光,所有迷惑也即將被光明所取代。想到這,我問白芳菲,“您說的那個荷包不但我見過,王助理也見過,而且我還知道,那荷包裏不是空的,裏麵還裝著一塊石頭,對吧?”

“王助理,你怎麽也見過那荷包?”白芳菲看著三瘋,三瘋便把他去作璞軒找我的經過大致告訴了她。聽罷,她點點頭,對我說:“馬先生,我知道你說的那塊石頭。”我張了張嘴,白芳菲卻打斷我,“我知道你想問什麽,請不要打斷我,現在我就把經過告訴你們。”

無歲齋主的確是個神秘莫測的人,沒人知道他的實際年齡,據朋友說,十年前見到他時,他就是這般模樣,似乎他的麵容並不受歲月所左右,依舊還是那般年紀。他沒有妻小,隻顧潛心學道,不但對古代黃老之術有所研究,而且對現代醫藥學也有特殊的偏好。

蕊兒跟無歲齋主頗有緣分,一見他便倍感親切,他為蕊兒診脈並且開了藥方,詳細告訴白母怎樣煎服。白母深表感謝,並奉上重金。無歲齋主倒也不推辭,給多少就要多少。

或許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緣分存在,蕊兒自從見到他的那一刻,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變得開朗、愛笑,臨走的時候,蕊兒還戀戀不舍地拉著他的手不放。無歲齋主俯身摸了摸蕊兒的頭,轉身進入內間,不多時,手中多出一物,便是那件繡著曇花的荷包。荷包是中國傳統服飾中人們隨身佩戴的一種裝零星物品的小包,古時講究人家尤其喜歡佩戴,其內多設有夾層,可以放些香料或是驅蚊的草藥。

無歲齋主手托紫色荷包,荷包上有一黑絲細線,他把它小心翼翼地戴在蕊兒胸前。說也奇怪,不知是藥起了作用,還是那荷包真的驅邪避凶,蕊兒晚上的睡眠大有改善,身體也逐漸壯實起來。

白芳菲又點燃一支煙,繼續說:“蕊兒的病情大有好轉,我當然很高興。為了感謝無歲齋主,我又帶著蕊兒去拜謁過多次,一來二去的,便熟悉起來。蕊兒漸漸長大成人,她自幼天資聰慧,或許是受到無歲齋主的影響,她對醫學也有了濃厚的興趣。蕊兒不像其他女孩喜歡聽流行歌曲穿名牌衣服,卻頗愛買一些古代中醫藥學的著作研讀,讀到不理解的地方,她便去跟無歲齋主請教。雖然沒有拜師,蕊兒已經把無歲齋主當成了老師,也的確從他那裏學了很多知識。蕊兒對中醫學越來越癡迷,這或許就是她高中畢業考入醫科大學的原因。”

白芳菲突然提高了聲音,“都怪我當時沒阻攔她,蕊兒那時年齡尚小,如若我強硬一些,把她送入名牌大學並不是難事。如果她沒有學醫,以後的所有事情也就都不會發生了。可行醫救人畢竟是好事,所以對她選擇的這一專業我並沒有反對,蕊兒的成績很好,以全校第三名的成績考進了醫科大學。大學期間她也沒和無歲齋主斷了聯係,似乎比以前更加親密了。”

聽到這裏,我心裏感到陣陣不平,覺得她說的蕊兒越來越像無香了,可無歲齋主又是何方神聖?究竟在這迷霧中充當什麽角色?

“蕊兒畢業時我希望她留在北京,留在我身邊,於是托關係找了幾家大醫院讓她去實習。唉!不知道她是中了什麽邪,非要去一個偏僻的山村當老師。這次我極力反對,反對的結果卻是蕊兒的不辭而別。我的心都碎了,可怎麽辦呢,女兒大了有自己的理想,也隻能由她去了。沒想到這一別……”白芳菲的眼圈又紅了,顫聲道,“馬先生,我請你來的目的,就是希望你能協助王助理,幫我把女兒找回來,如果我能再見到蕊兒,花多少錢我都願意,馬先生,求求你一定不要拒絕我。”

我糊塗到了極點,不得不問白芳菲,“我現在很迷惑,據王助理說,他曾驅車前往您女兒所在的學校,並在那裏發現了一具女屍,您看見那屍體後,就斷定那是您女兒的屍體。可剛才聽您話裏的意思,讓我幫您把蕊兒找回來,好像蕊兒沒有死。可那屍體又是誰呢?”

白芳菲似乎預感到我要這樣問,她停頓片刻解釋說:“你問得很好,這的確很難理解,而恰恰隻有我才能把這件事解釋清楚。剛剛已經說了,蕊兒和雪兒是對雙胞胎姐妹,剛生下來時,她倆的腹部連著一點皮,醫生說這並不嚴重,做個小手術就可以解決。可畢竟是手術,在二人的腹部還是留下了一塊暗紅色的如同小棗形狀的疤。

“王助理在學校發現屍體後,我就披星戴月來到公安局的停屍間,果然在屍體上看見了那塊熟悉的疤痕。當時我悲痛欲絕,感覺天都要塌下來一般,隻能秘密疏通關係,把女兒拉到一家僻靜的殯葬公司,想為她做一場法事,超度超度她那可憐的亡靈。

“王助理攙扶著我回到賓館,萬念俱灰的我倒在**一動也不想動,就在這時,手機響起來,我本不想接,但手卻鬼使神差地按了接聽鍵。手機那端沒人說話,而且異常的安靜,就如同從另一個世界打來的一樣。

“我不得不‘喂’了一聲,但那邊依舊寂靜無聲,剛想關閉手機,那邊卻說話了,確切地說那不是一句話,而是兩個字——媽媽!我驚呆了,大口地喘著氣,緊捂著心口,手機那頭又喊了一聲——媽媽!那是我女兒的聲音,眼淚撲簌簌地流滿了我的臉頰,我顫抖著捧起手機,一時卻哽咽得說不出話來。

“電話裏邊的聲音也很激動,她對我說,她並沒有死,那具屍體不是她而是她的妹妹雪兒,她讓我不要過於傷心,還說一定要為妹妹報仇雪恨。

“她讓我把妹妹的屍體好好安葬,但不要過於張揚,也不要向任何人提及此事。我剛要問她究竟在哪,她卻打斷了我的話,說她現在處境很危險,而且並不知道危險來自何處,最後說了一句讓我保重身體之類的話,就匆匆地掛斷了電話……”

“那您有沒有再給她打過去?”我焦急地問。

“沒用的,那隻不過是個公用電話。”白芳菲輕輕歎了口氣,“雖然死的不是蕊兒,可畢竟也是我的女兒,心裏依舊肝腸寸斷。我想起蕊兒剛才的囑托,她讓我不要把發現妹妹屍體的事情張揚出去,便吩咐王助理把請來的法師辭退,第二天天剛亮就悄悄地把屍體運走焚化了。”

原來如此,我回想起最初薛強對我說的話,那具腐屍的確在他沒醒之前就被拉走了,看來他二人說的並非虛言。但很快我又想起那石頭的事,據薛強說是個濕淋淋的鬼把石頭從屍體的身上取走,那個“鬼”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過?如果是人假扮的,那扮鬼的人又是誰呢?

想到這,我問白芳菲,“那塊石頭是怎麽回事?王助理說他曾在屍體的腹部看見了一道傷口,難道真如薛強說的那樣,有……”我沒敢說那個“鬼”字,不得不停頓一下繼續說,“難不成那石頭真是從屍體的腹部取出來的?人肚子裏怎麽會有石頭呢?”

我在說話的時候,仔細地觀察著白芳菲和三瘋的臉,他們的臉上倒是沒有出現明顯的變化,隻是當提到屍體的時候,白芳菲皺了皺眉,看來她真的是心疼女兒。

白芳菲稍微定了定神,嘶啞著聲音說:“對於石頭我也是知之甚少,雪兒屍體的腹部的確有道刀傷,而且是死後才被人劃開的,究竟為什麽要這樣做,我真的不知道,甚至連雪兒為什麽會出現在白霧村,我都一無所知。關於那石頭的事情,我也隻是從王助理口中得知,所以才吩咐王助理去跟蹤你,為的是想把事情搞清楚。誰料想查到現在,不但沒有任何頭緒,而且那迷霧還越發濃重了。”

“跟蹤我?為什麽要跟蹤我?”

“實在是出於無奈,馬先生請你務必不要生氣,我也是沒辦法,因為王助理說蕊兒曾出現在你的畫廊裏。”白芳菲看了一眼三瘋,示意讓他替她解釋。

三瘋朝前邁出一步,“是的,那天我本來是跟蹤薛強,卻看見他去了作璞軒,那時我還不知道你就是作璞軒的老板,隻是藏在暗處等待薛強出來。就在我等得不耐煩時,卻無意中看見一個黑衣女人從作璞軒經過,她沒有駐足,隻是經過時抬頭看了看你畫室的窗戶,然後便不急不緩地走了,沒有露出任何可疑之態。

“街上的行人雖然不多,但三三兩兩還是有的,當時根本沒注意那女人,隻把她當做一個偶然路過的行人。可奇怪的是,就在我跟蹤薛強的過程中,竟不止一次看見了那個黑衣女人,這引起了我的懷疑,她到底是誰?難道僅僅是巧合嗎?我覺得這不可能。雖然我見過那女人幾次,但都沒有看清她的麵目,直到有一次她進入了你的畫廊,就直挺挺地坐在那張紅色沙發上,不說話也不動。就在這時,我看見一個中年男人進了作璞軒,那男人剛進去,黑衣女人便匆匆地離開了。我趕緊掏出照相機飛快地按動快門……”

“照片呢?快給我看看!”

三瘋點點頭,從包裏掏出筆記本電腦,不多時,我就看見了令我魂牽夢繞的白無香的臉。

“真的是無香!”我不禁脫口而出。

“你說什麽?”白芳菲沒聽清我的話,“照片上的女人你見過吧?”我默默地點點頭,她接著說:“她就是我的蕊兒。”

蕊兒?蕊兒就是白無香,白老師的名字叫蕊兒,那麽白無香就是白老師。她遇到了什麽匪夷所思的事情,以至於如此神出鬼沒地行事?她背後究竟隱藏著什麽秘密?或者說令她如此小心行事的緣由是什麽?難道是有人威脅著她?那威脅她的那股勢力又是什麽?果然如同白芳菲所說,麵對的迷霧越來越濃重了。

“馬先生,你在想什麽?”白芳菲看我眼睛有些發直,小心地問,“你見過我女兒,她還好嗎?她為什麽會去找你?都跟你說了些什麽?求求你告訴我。”

“呃……”一連串的問話令我腦袋立刻就大了,回想起無香對我做的那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我即便滿身是嘴也沒辦法說清楚。但看到白芳菲那充滿擔憂和渴望的眼睛,我不得不現編幾句搪塞她,“無香,不,是蕊兒,她挺好的,還是那麽漂亮,呃……她沒有說什麽,其實她就是請教我一些字畫上麵的事情。”

“字畫?”白芳菲和三瘋都很驚愕,幾乎不約而同地問我,“什麽意思?沒聽說蕊兒喜歡字畫啊!”我歎了口氣,發覺嗓子異常幹渴,於是喝了一口水,就把第一次見到白無香的經過告訴了他們。他們聽後朝我投來懷疑的目光。好在我處事老練,說的話也非虛言,這才令他二人相信。

白芳菲緊皺眉頭,“以前沒發現她還喜歡字畫。”我看了看窗外,天光已然有些昏暗,我如坐針氈緊張萬分,生怕他們再追問下去。

果不其然,白芳菲又問道:“那次見麵之後,蕊兒又去找過你嗎?”我隻好解釋說:“還見過一次,那也是最後一次,她把我收的那塊石頭拿走了,然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又是那塊石頭?”站在旁邊的三瘋摸著下巴做思考狀。

是啊,都是因為那塊石頭。我被三瘋的話帶進回憶中:想起了一臉愁雲慘霧的薛強,還有老謀深算的師行剪,他們都接觸過那塊石頭。想著想著,我的頭皮一麻,因為我想起師行剪講的二十多年前在白霧村發生的事情,開始我還以為他和三瘋發現的是同一具屍體,三瘋年輕莽撞,把那屍體撈了出來,但現在看來以前的推測確如齊小傑所說,都是錯誤的。白霧村,那到底是一個什麽鬼地方?為什麽地下要埋這麽多屍體,而且還都是不腐的女屍?薛強為什麽要把石頭賣給我,真的是一個偶然嗎?既然那個“鬼”把石頭取了出來,為什麽不拿走,反而要留給一個搬屍工?白無香幾次三番地去我畫室,她到底是何目的?……

這時,白芳菲站起來走到我身邊,她伸出兩隻手緊緊地握住我的手,眼淚順著眼角流淌下來,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說:“馬若水先生,我實在無能為力了,求求你幫幫我,如果蕊兒再去找你,你能不能立刻通知我?”

我張了張嘴,沒等我出聲,三瘋伸出一隻手按在了我肩膀上,“若水,想必你現在的心情也和我們一樣,急切地想把整個事情搞清楚,撥開迷霧,看到事情的真相,把蕊兒解救回來!”

這幾句話說得我熱血沸騰。不錯,連日來,我一直被這慘淡的霧氣包裹得透不過氣來。為了滿足好奇心,揭開謎底,當然主要是為了心上人白無香,即便會麵臨極大的困阻,我也要涉險一探究竟。

想到這裏,腦袋陡然一熱,血往上湧,我用力地把手拍向桌麵,竟把喝下一半的水震得跌落在了地毯上。

三瘋冷峻的臉上露出少有的微笑,“既然你答應了,我們就商量一下到底下一步該怎樣做。”

“白霧村!我必須要去那裏闖一闖,那個被迷霧包裹著的詭異的村子。”我堅定地對三瘋說。

“為什麽非要去那裏?”三瘋心有餘悸地問。

“你和蕊兒都去過白霧村,而那塊石頭也來自那裏,這不難推測,似乎那裏就是這些事情的起源地。為了撥開迷霧,我必須去那裏實地考察一下,或許到了那裏,迷霧就會煙消雲散,即便不能,我想也會對我們如今掌握的線索有更深一層的理解。”

我的一席話說得鏗鏘有力,而且非常有條理,三瘋和白芳菲都點頭稱是,隻是三瘋的臉上略顯擔憂之色,他沉默片刻,才勉強地說道:“好,我可以帶你去那裏看看。”

“嗯。事不宜遲,我們什麽時候動身?”我看向三瘋,有些急不可耐。

“既然你答應了,就聽你的。”

“好,我回去把畫廊的事情安排一下,然後咱們就出發,我倒要看看白霧村是否真如你們所說的那樣詭秘。”

白芳菲的眼神也充滿了希望,她把那些錢重新推到我麵前,“馬先生,這些錢你務必要收下,畢竟因為蕊兒的事,浪費了你那麽多寶貴時間,這僅僅是一點補償。”三瘋看我還要推辭,便插話說:“這樣吧,回頭我把錢存到卡裏,咱們帶著路上用,若水你看這樣好嗎?”我沒做聲,隻是點點頭。

事情談到這裏,時間也的確不早了,我便起身跟白芳菲告別。白芳菲親自送我到樓下,讓三瘋開車送我回作璞軒。

在不久的將來,我就會因為這個草率的決定而後悔,但現在我卻一無所知而且還有些得意,覺得自己很快就能拯救白無香於水火,像電影裏的英雄一樣,抱得美人歸。

坐在吉普車裏,我無意中摸到一個瓶子,正是白天喝水的那個瓶子。我擰開瓶蓋湊近鼻子聞了聞,問道:“你給我喝的水裏麵加料了吧?”

三瘋歉意地點點頭,“是啊,兩片安眠藥,我主要是怕你等得不耐煩,問東問西的,況且那時還不知道你對這件事情是什麽立場。你睡著了,我才能安心開車嘛。”

我把瓶子丟到一邊,枕著胳膊躺在後排坐椅上想著心事。三瘋覺得車裏氣氛有些冷清,打開了音響,響起了一個女人的歌聲。他把音量調小,對我說道:“我雖然去過白霧村,也安全地回來了,可在我內心深處,還是隱隱覺得那裏過於詭異,似乎暗藏殺機。我倒是不擔心我自己,主要是怕你有危險。不過,正如你所說,那個地方確實很可疑,的確值得再回去看看。”

“對了!”三瘋似乎想起了什麽,“若水,你沒有說實話哦!”

“你什麽意思?”我問。

“你和蕊兒不僅僅隻見過兩麵吧!在白芳菲麵前我沒有揭穿你,現在隻有我們兩個人,你就沒必要隱瞞了。”

我心頭一緊,隻是一動不動躺著假寐。三瘋發出一陣笑聲,令我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隻聽他說:“若水,實不相瞞,最近這些日子,我一直都在監視著你,昨天你是不是去了美術學院找董德權?”我又是一驚,昨天從董德權畫室出來時,的確在樓梯口看見一個似曾相識的背影。

“其實監視也不是壞事,畢竟是為了保護你。跟你說了也沒關係,我在你樓上的畫室裏,放了一個微型竊聽器。”

“竊聽器?!你真變態!”我立刻從靠椅上坐直身子。

“你生什麽氣?你又沒老婆,一個光棍能有什麽隱私。我不也是擔心你出危險嗎,你也看見薛強的下場,不知他現在怎麽樣了。”

“得了吧你,快說竊聽器放哪了?”

“呃……我不能告訴你。我都是為你好,不過你也不要擔心,那個竊聽器估計是山寨的,使用說明上寫著可以在兩公裏的範圍內實行有效監聽,沒想到根本就聽不了那麽遠,我不得不爬上你家樓頂,在那裏才能聽得清楚一些。”我突然想起了網絡上那些被泄露的視頻,心裏都涼了半截,沒想到自己一直生活在別人的監控下,就像實驗室的一隻小白鼠。

“你的警惕性很高,雖然我加倍小心,可還是被你發現了。”三瘋側過臉笑了笑,笑得很勉強,見我一臉怒氣,他不得不繼續解釋,“是這麽回事,昨天下午我跟蹤你到美術學院,看見你和那個帥哥同學進了董德權的辦公室,我在門口蹲守了大半天,才看見你們出來,聽著你們的對話,我發覺你們查到了一些重要線索,所以我就準備夜裏去你樓上聽聽。”

“我真猜不透你,都半夜了你才去,還能聽見什麽?”我冷冷地說。

“這個你不用擔心,那設備有錄音功能。”三瘋有些得意。

“什麽?!那你都聽到什麽了?”我氣得臉都綠了,想起以前跟無香的那些對話……難不成都被他錄了音?隻覺得豆大的汗珠一顆一顆從腦門上滴落下來。

“說實話,真沒聽到什麽。”三瘋覺得我那句話說得頗有深意,於是追問,“你什麽意思?難不成還隱瞞了什麽秘密?”

“沒有!”我驚呼一聲。

三瘋嘿嘿地笑了,笑得很猥瑣,“別擔心,那些錄音我沒給白芳菲聽,你是不是喜歡上了她女兒?嘿嘿,你為什麽總‘無香無香’地叫喚,尤其是在夢裏,就像隻野貓在叫春,哈哈!說實話,蕊兒長得真的很漂亮。”

我的臉如火燒般地開始變紅,三瘋卻越說越起勁,“蕊兒變化很大啊,記得幾年前我遠遠地見過她一次,那時她還是個學生,很陽光的那種,不知為什麽,在白霧村待了兩年多,竟變成了這樣,就像遊魂一樣神出鬼沒,看來那裏真的不是一個簡單的地方。若水,你怎麽不言語了,還在聽嗎?”

我勉強地“嗯”了一聲,忽覺想到了什麽,“我想起了一個人!”

“哦,什麽人?”

“無歲齋主。”我詭秘地說,“他會不會也跟這件事情有關係?”

三瘋把音響關了,語氣一下變得深沉,“其實我早就想到了,依靠經驗判斷,那個無歲齋主必定和整件事有關聯。”

“那你還不去查他,天天跟蹤我幹嗎?”我反問道。

“他失蹤了。”

“失蹤了,什麽意思?”

“事情剛剛開始調查時,我就去過他以前住的地方,那裏已經人去樓空,沒人知道他的真實姓名,以及他的出身、來曆,也就無從查找了。”

“看來又多了一個神秘人物。對了,畫室除了竊聽器還有別的嗎?你沒在裏麵裝攝像頭吧?”我心驚膽戰地問。

“還沒有,如果你需要的話……”三瘋調侃地說。

“謝了,我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