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裏海市很重視培養藝術人才,每年都舉辦一次大型藝術交流活動,當然,主角都是愛好藝術的學生們。這一屆,東方墨是美術組的評委,今天晚上,藝術節閉幕式,東方墨被邀請到場,和幾位藝術家一起筆會,慶祝此次活動圓滿落幕。
地點是本市一家豪華的展覽中心。一樓大廳裏,四張桌子拚在一起,鋪上氈子就成了個巨大的畫案。東方墨與其餘三位畫家各站一邊,俯身揮毫潑墨,身後則簇擁著一堆人,畫家們每畫一筆,後麵就有人嘖嘖稱奇、連連叫絕。
連日來發生的事情令東方墨心神俱疲,他的心早就不在畫畫上麵了,此刻不得不硬著頭皮胡亂塗抹,還好自己主攻的是現代水墨,既然是現代的,那麽看不懂隻能說你不夠現代。
一張鬥方宣紙上畫了幾團墨跡,有大有小,有深有淺,隨後又在空白處點了幾個紅點和黃點,東方墨草草簽下自己的名字,蓋章的時候卻是很認真,或許正是過於認真了,所以才把名章蓋反了。
似乎一切紕漏都沒有人看出毛病來,東方墨放下筆,很快就有人把大作掛在了牆上,一大票人像蒼蠅一樣圍過去,指手畫腳,傳進東方墨耳朵裏的大多都是頌揚之詞。
東方墨喝了一口水,他不是那種愛慕虛榮的人,他知道剛才畫的那張畫簡直就是垃圾,甚至還不如垃圾,可自己有名了,隨便點幾個墨點也能賣錢。唉,如果那些人知道自己是個殺人犯,那還會有人再錦上添花嗎?
世態炎涼,或許他們更擅長落井下石。
東方墨舉起紙杯又喝了一口水,眼角餘光似乎瞄到了一個熟悉的背影,那個背影過於細長,佝僂著腰,細細的脖子探出老遠,站在人群裏,正指著東方墨的畫跟人口沫橫飛地白話著。
東方墨悄悄躲在一個大花籃後麵,他從心裏討厭那個人,甚至不想見到他,他就是圈子裏的敗類,前妻的弟弟——紅黴素。
東方墨把紙杯丟進花籃中,轉過身,走出門,還不能離開這裏,因為市裏的領導還沒來。他站在門外抽出一根煙,吸了一會兒,就覺得身後有隻幹枯的大手按在自己肩膀上。東方墨隨之聞到了一股熟悉的狐臭夾雜古龍香水的味道,不用回頭,就知道一定是那個他最不想見到的人。
“姐夫,最近還好嗎?”紅黴素套話道。
“還好,以後別叫我姐夫了,給外人聽去了不太好。”東方墨皺著眉說。
“沒問題,姐夫,對了,你站在這裏等人嗎?”
“不,我出來吸根煙,你忙你的去吧!”說著,就朝屋裏走,沒想到卻被紅黴素拉住了胳膊。
“姐夫,陪我去趟廁所吧。”
東方墨冷冷地一笑,隨口說:“開玩笑嗎?上廁所用得著我陪,難道你還怕廁所裏有鬼……”當他說到“鬼”這個字時,心裏竟然抽搐了一下。沒想到紅黴素的臉一下子拉長了,本來那張臉就長,加上故意擴大的鼻孔,看起來活脫一張大驢臉。
“姐夫,你看出來了?告訴我,你是怎麽看出來的?”紅黴素神頭鬼臉地問。
“啊?!你什麽意思啊,我不明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東方墨十分謹慎地問。
紅黴素瞪大眼睛左右搖擺自己的頭,好像身邊站著看不見的人,而後壓低了嗓子才說:“姐夫,我不瞞你,最近我真的撞邪了!”
仿佛一股陰風從東方墨的領口鑽進衣服深處,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你別亂說好不好,快三十的人了,還疑神疑鬼地信這些。”可是,東方墨卻又有一絲好奇,頓了頓,還是問道,“你撞的哪門子邪啊?”
“姐夫,廁所在樓上,上麵黑糊糊沒有一個人,我憋不住了,你陪我上廁所我就告訴你!”
於是,東方墨不得不跟著紅黴素走進電梯,當電梯的鐵門關閉的那一刻,東方墨還沒能預料到,不幸即將發生在眼前。
雖然有幾盞走廊燈亮著,但二樓依舊很昏暗,廁所在走廊的拐角處,東方墨沒有跟過去,隻是站在電梯口等著紅黴素。
電梯對麵有扇門,用紅色皮革包裹著,就像電影院裏的那種隔音門,其實,那個房間本來就是個小型的放映廳,能容下五十個人,文化節歌舞比賽時,都會選在這裏。
不知為什麽,東方墨一見到門,心裏便會立刻滋生出沒來由的恐懼來。
一扇門虛掩著,露出一道幽深的縫隙,東方墨當然不會無聊到推開門看一看,說實話,他現在已神經衰弱,沒那個膽量了。
嘴裏那根煙吸到了煙屁股,他轉個身麵對電梯門,伸出右手去摸煙,本想續上一根,就在這時,耳中傳來一聲輕微的響動——
咯吱咯吱,吱呀吱呀……
東方墨急忙轉過身,四處掃視,嘴裏還叼著沒點燃的煙。
那聲音沒有了,他朝前走兩步,看了看走廊盡頭的洗手間。紅黴素看來是在蹲坑,一時半會兒出不來,他想下去,可覺得這樣太不仗義了,況且他還想聽聽紅黴素所謂撞邪的經過,因為他仿佛覺得和紅黴素有種同病相憐患難兄弟的感覺。
這時,輕微的聲音又傳出來,東方墨看到了,是放映廳的那半扇門在慢慢地晃動,難道是風?可這室內哪兒來的風啊?!
強烈的好奇心暫時戰勝了恐懼,驅使著東方墨一探究竟。
一直走到放映廳門口,他的手按在門上的皮革上,軟軟的很有彈性,而後緩慢推開門,合葉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裏麵很黑,東方墨知道腳下是一排排的坐椅,也是紅色的,但靠背很低,坐的時間長了脖子非常不舒服。
他摸索到最後一排坐椅,停下來,想了一下,而後往回退了半步。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了,要是被朋友們看見,自己該如何解釋。
東方墨正欲回身走出放映廳,就在前排坐椅裏,忽地亮起了一點火光。他停下來,把腦袋轉向掛著幕布的那一邊,接著,火光又閃了閃,亮光轉瞬即逝,但在這黑暗中卻十分顯眼。
“是誰在那兒?”東方墨喊了一聲。
沒人回答,一秒鍾過後,火光又閃了一閃,那情形就像坐在前排坐椅裏的人,在撥動打火機。
不知為什麽,東方墨疾步朝發出亮光的座位走過去,那裏根本就沒有人,隻能聞見一股燃燒化學氣體的味道。會不會是紅黴素那小子在跟自己開玩笑,搞惡作劇,從而讓自己在朋友之中再次出醜,目的是為了替他姐姐報仇?沒錯,那個渾蛋什麽都能幹出來。
東方墨狠狠地在心裏罵著,轉回身就加快腳步朝外走,可剛抬腿就撞到了一個人。從瞬間的觸覺分析,那人肯定不是紅黴素,紅黴素一身都是骨頭,而黑暗中的人身體卻是軟軟的。
“誰?!”東方墨伸出雙手朝前摸,“是誰,誰在那兒?”
什麽也摸不到,腳下也沒有被撞倒的人,他下意識掏出自己的打火機,打火機是名牌,打著了可以燃燒很長時間不熄滅。
火光瞬間照亮周圍一圈視野,那場麵很詭異,像極了某部恐怖片的經典畫麵。
東方墨直愣愣像一根木樁,他舉著火光在黑暗中繞了一圈,什麽也沒看見,起碼光線到達的地方,什麽也沒有。
一口氣憋的時間足夠長,他這才想起了呼吸,呼出的二氧化碳吹得火苗扭曲搖擺,把四周映襯得更加鬼氣森森。沒人願意隻身待在黑暗裏,更何況黑暗中還潛伏著不可名狀的陰森。他轉過身,風令火苗抖動得更加厲害,還沒來得及邁腿,隻覺身後居然又有一隻手毫無生息地按在了肩膀上!
如果自己不是教授,這會兒肯定朝後飛出一腳,把紅黴素那豆芽菜般的身體踢飛出去,可自己畢竟是個有身份的人,要注意一些形象。當他橫眉冷對地把臉轉向身後之時,卻沒有看見紅黴素那張幹癟的臉,出現在麵前的,是一張女人的臉!
其實,那張臉很正常,沒有七竅流血,也不是一臉慘白,那僅僅是一張女人的臉,而且還十分清秀漂亮,隻不過晃動的火光把那張臉渲染得有些不真實。
東方墨沒有喊出聲來,他拖動著一條早已失去知覺的腿,奮力地朝門口跑去,那逃跑的勁頭就像一個在戰場上負了傷的戰士。通向門口的過道並不長,也不知撞倒了幾把椅子,反正他是活著逃了出來。
電梯門緊閉著,他顫抖著手死命按著朝下的按鈕,連打火機掉在地上他都沒意識到去撿。電梯門緩緩地張開,東方墨一個箭步衝進去,居然沒有看清裏麵還站著一個人,那個人很瘦弱,此刻已被東方墨撞翻在地,後背緊貼在了牆壁上。
“姐夫,你這是想幹什麽!”紅黴素齜牙咧嘴叫苦不迭。他說他蹲坑回來,沒見到東方墨,便乘電梯下了樓,可樓下也沒有東方墨的人影,於是不放心,再次上樓尋找東方墨。就這樣,電梯門一開,紅黴素就被一股力道撞得貼在了鐵牆上。
電梯下到一樓,紅黴素扶著東方墨直接走出筆會大廳,雖說是一樓,可門口也有很陡的樓梯,還好有紅黴素扶著,東方墨才沒有從上麵一直滾到馬路上。
“姐夫,你怎麽了?怎麽了這是?”紅黴素迭聲問。
東方墨緊咬著嘴唇,跌跌撞撞來到馬路邊。他伸手叫來一輛出租車,紅黴素跟著上了車,東方墨隻對紅黴素說了兩個字:“回家!”而後便癱軟在後排坐椅裏,就像一個喝得爛醉的酒鬼。
付了車錢,紅黴素攙著東方墨上到三樓,一進家門,東方墨就按亮房間裏所有的燈,並且神經質地把屋中每個角落都檢查了一遍,做完這些之後,他癱坐在沙發上,低著頭,像一隻泄了氣的皮球。
“姐夫,你到底看見了什麽?”紅黴素靠著他坐下來,頗為關心地問。
“我沒事了,呃……今天謝謝你了。”東方墨指了指櫃子上的煙酒,“那些東西,你隨便拿些回去,你可以走了。”
紅黴素看一眼煙酒,不為所動地說:“姐夫,你到底怎麽了,難道還瞞著我不成?我們畢竟,畢竟原來是親戚……”
東方墨沒心情搭話,他靠在沙發上,雙手垂在兩腿邊,一張臉憋得有點白,白裏透著青灰色。
“姐夫,我不能走,你……你這樣我怎麽放心離開你。”紅黴素的小眼睛轉動著,“姐夫,你……你是不是和我一樣,也看見……看見不幹淨的東西了?!”
“難道你也看見了?!”東方墨明顯被紅黴素誘導了,說出了一句不打自招的話,隨即他就反應過來,輕咳一聲,遮掩道,“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你不要亂說話好不好……”
“不瞞姐夫,”紅黴素故意把那張雷公嘴湊近東方墨,“其實,怎麽說呢,前些日子,我也曾遇見了一些無法理解的事情,後來還好請了位高人,才把那些事情擺平,所以,這些天我很少一個人出去玩,那是因為之前留下的後遺症……”
“後遺症?”東方墨挪了挪身體,離他遠一點,“你什麽意思,你遇到了什麽?高人又是誰?”
“唉!”紅黴素歎口氣,“誰知道呢?反正是太恐怖了。姐夫你是不是也……你不說我也不問了,那我就先說說我的經曆,我一說,你一聽,千萬別當真就是了。”
且說半個月前,紅黴素又去了一趟腸道酒吧,他喝著杯中酒,雙眼如炬,像一對小蜜蜂一樣尋找著落單的女人,因為兜裏沒錢了,他妄想用自己三寸不爛之舌覓得一朵免費的野花。
畢竟酒吧是個帥哥紮堆兒的地方,僅憑紅黴素那副尊容,想吃白食確實存在難度。一個小時就這樣耗過去,紅黴素隻得結了酒錢,憤憤地離開吧台。
朝門口走時,他的雙眼還在不死心地尋找機會,突然,他發現一個陰暗的角落裏,端坐著一個孤獨的女人,粉紅色的連衣裙,看背後,的確婀娜多姿。紅黴素悄悄靠近她,心中暗忖,即便這個女人不漂亮,他也認了。
紅黴素說了一句慣用搭訕的話,女人點點頭,他就一屁股坐到了她對麵。
一見女人的臉,紅黴素立刻心花怒放,女人不是一般的漂亮,漂亮得超乎想象。紅黴素要來一瓶酒,就與女人對飲起來。女人不愛說話,隻是傾聽著,不時淡淡地報以微笑,更顯得神秘而性感。女人挑撥著紅黴素那顆好色的心,令其越陷越深。
他本想把女人灌醉,而趁著酒後衝動借機下手,沒想到一瓶酒喝幹了,女人沒醉,紅黴素卻有些睜不開眼睛了。
女人又笑了,笑得很迷離,或者說這個女人本來就不真實——眼角、嘴角、眉梢……畫畫的人都知道,這些地方必須處理到位了,才能把人像畫出神采來,可麵前的漂亮女人,仿佛這些細節都很模糊,就像一幅沒有畫完的肖像畫,或者本來就是一張畫著美女的肖像畫,貼在了對麵這個人的臉上,所以她看起來才會那麽漂亮。
迷人的臉在紅黴素眼前晃動起來,雖然他意識到了這一點,可色迷心竅的他,有點不管不顧了。
“我喝……喝……喝多了,咱們走吧……”紅黴素斷斷續續地說。借著酒勁,他的手按在女人的小手上,那隻手很軟,好像沒有骨頭,又像是被堿水泡大了的魷魚。
女人還是淡淡地笑,跟著搖搖晃晃的紅黴素走出腸道酒吧。風一吹,紅黴素胸膛裏就翻江倒海起來,四麵八方的景物也開始旋轉。
門口停著一輛轎車,紅色的,是紅黴素找朋友借來的,他暈暈乎乎地拉著女人的小手,鑽進車裏,“我要送你回家,你坐好,告訴我你家在哪。呃,先告訴我方向盤在哪,好不好?”
女人怪怪地坐在他身旁,挺直著後背,像個塑料人。紅黴素在車上摸索半天,胃裏一股酒氣撞到頭頂,他就像一攤爛泥,栽到了女人的懷裏。
紅黴素感覺身體一會兒朝上飄浮,一會兒朝下沉陷,意識裏覺得自己可能正在接近地獄。這女人身上有一股子怪味兒,不是香水味,不是胭脂味,而是一種水腥味。很快,他混混沌沌地昏睡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迷迷糊糊地感覺到車體越來越顛簸,難道女人開動了車子,送自己回家了?可是,他並沒有透露給女人自家的地址啊!
他忽然想到,從腸道酒吧到市中心,都是新修的環線,平坦而寬闊,怎麽會這樣坑坑窪窪呢?
紅黴素掙紮著抬起頭,驚奇地發現車正在荒郊野外行駛著……
車燈射出去,土道慘白慘白,兩旁是歪歪扭扭的倒栽柳,密匝匝的柳葉就好像是一頭頭亂發,隨風呼啦啦地亂響,遠處則是無邊無際的黑暗……
這是哪?!
紅黴素的酒陡然醒了一半,一下坐起來,他發現自己趴在副駕駛座位上,開著車的正是那個穿粉色裙子的漂亮女人。他盯住了她,車燈的反光照在她臉上,不僅模糊也更白了。
“你要帶我去哪?”紅黴素假裝鎮定。
“回家。”女人淡淡地說。
“怎麽這麽偏僻,你家在哪啊?”
“前麵。”女人抬起一隻手,朝前僵硬地指了指。
突然,車停了,紅黴素瞪圓眼睛朝外看著,黑洞洞的一大片,分不出天分不出地,哪有半個家的影子。
“你去哪?”紅黴素驚恐地問。
女人推開門,下了車,直愣愣地朝土坡下麵走去,一點點消失在了荒草叢中。
紅黴素雖說害怕,但還是大著膽子走下車,他踮起腳朝低窪處一看,哪裏還有女人的蹤影,荒草底下有的隻是一條黑沉沉的冒著臭氣的河水……
故事講述到這裏,東方墨早已身如篩糠,抖做一團。
紅黴素貌似很關心地摸了摸東方墨的額頭,說:“姐夫,你頭好燙,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你……你到底怎麽了?”
出乎意料的是,東方墨居然撲向紅黴素,死死地抓著他的領子,呼吸急促地問:“你看清那個女人了嗎?那張臉,是不是朵朵花,是不是?”
紅黴素從未見過東方墨如此駭人,他嚇得臉都白了,低聲反問道:“誰?朵朵花又是誰?”
是啊,紅黴素不會知道一個陪酒小姐的名字。東方墨的雙手軟下來,頭腦也冷靜了,沉默了半分鍾,他才緩和了語氣問道:“那後來呢?你是如何脫身的?”
“哦,事情是這樣的……”紅黴素搓了搓雙手,“我見坡下黑糊糊雜草叢生,就知道今兒個走了背字兒撞了邪,我哪敢久留,借著當時頭腦還算清醒,趕忙發動車子離開了那裏。”
“後來呢?還有後來嗎?”東方墨皺著眉盯著紅黴素的眼睛。
“後來我就回家了,之後我全身就開始不舒服,說不出哪疼,就是不舒服,就如同身上穿了一件被冷水打濕了的內衣褲,總之,幹什麽都感覺怪怪的,再後來……”
“你倒是說啊!”
“再後來,我就跟一朋友提起這件事情,朋友給我介紹了一位高人,經他指點,我覺得這些天好多了,身上也輕鬆了不少,但還是怕黑,害怕一個人獨處。”
“你說的高人,他……他是幹什麽的?他為你做過什麽?”東方墨十分謹慎地問。
“呃……”紅黴素一臉為難的表情,“姐夫,這好像不能隨便說吧,我告訴了你,萬一不靈了,那女人又來找我,我可受不了!”
紅黴素遞給他一根煙,點著了,東方墨深吸一口,由於吸得急,他難受得咳嗽起來。
“我……我想見見你說的那個……那個高人,給我牽個線搭個橋,如何?”
“姐夫,你見他幹什麽?”紅黴素假裝一臉不解,“難道,你……我可什麽都告訴你了,你卻半個字也沒說,況且你找人家高人幫忙,起碼也得心懷誠意,你如此支支吾吾的,人家高人怎麽給你禳解啊!姐夫,你說我說的在理不?”
東方墨沒言語,依舊默默地吸著煙,一根煙眼看就要燒盡了。紅黴素準備給他續上一根,東方墨卻擺擺手,站起來,踮著腳走到門口,拉開門,朝黑暗的樓道看了好半天,而後關好門,重新坐回沙發上。
也許,東方墨不想再獨自承受那種恐怖了,他想找個人,把可怕的經曆說出來,雖然紅黴素並不是一個可靠的人,可那又怎麽樣,這件事畢竟是他引起的,如果他不介紹自己去那間腸道酒吧,自己也不會認識朵朵花。所以,朵朵花的鬼魂之所以去找他,正是為了報複!
現在,東方墨和紅黴素成了一根繩上的螞蚱,即便東方墨打心裏瞧不起紅黴素這樣的人,可木已成舟,隻能被那鬼魂牽著鼻子朝無法掌控的方向走。至於自己今後將會處於一個怎樣的恐怖境遇之中,卻沒人能夠真切地告訴他。
接下來,東方墨破釜沉舟,把誤殺朵朵花並把屍體拋進河裏的事情說給了紅黴素。
或許你會問,東方墨怎會把心中偌大的秘密告訴紅黴素這樣一個不能給人絲毫安全感的人,這太不合乎常理了。那麽我打一個比方,如果你不慎掉進水中,慌亂之中隻能摸到一根柔弱無力的水草,你會不會死死地抓牢它?我想,你肯定比想象的抓得更加牢靠,雖然那水草不一定就能救得了你!
朵朵花不是東方墨殺的,紅黴素沒有懷疑,因為紅黴素知道,東方墨沒有精神上的疾病,他很正常,根本沒動機去殺死一個陪酒小姐。
“原來是這樣。”奇怪的是紅黴素也沒過多表露出驚奇,就像聽一個毫無懸念的故事,“姐夫,照你這麽說,那一夜我遇到的女人……很可能就是朵朵花,因為我的關係你們才認識的,她才有了接下來的慘死,她死得冤枉,所以先找到了我,對了!”他突然想起了什麽,“今天在放映廳,你嚇成那樣,難道也……”
“嗯。”東方墨痛苦地點點頭,“我看見了她,她就站在兩排坐椅之間的過道裏,一眨眼就不見了。你說……你說我該怎麽辦?她為什麽要纏著我,是她非要來我家的啊!”
“姐夫,你別急。”紅黴素的臉上少有的鎮定,“既然事情發生了,你也不要過於擔心,等明天,明天我就把那高人請出來,你們聊一聊,花些錢,沒準就能把事情解決了。”
最後,紅黴素拿著兩瓶洋酒離開了,屋子裏又隻剩下東方墨一個人。
東方墨對睡覺已經感到恐懼,深夜最難熬,朵朵花的等級越來越高,顯然不僅僅隻會在夢中出現了,今夜,誰知道朵朵花又會變成什麽可怖的樣子?今夜,她會不會輕飄飄地從門縫裏穿門而入,像一具僵屍一樣站在臥室之中!
東方墨躺在**睡意全無,直到太陽出來,他才打了一個小盹。光明帶給活人勇氣,十點左右的時候他去學院轉了一圈,沒什麽事,在食堂吃了一碗麵,就回家了。
坐在沙發上,東方墨手裏握著手機,等待著紅黴素的來電,越是著急,電話就越不響,忽地,他這才想起來,他剛剛換了新號碼,新號碼隻有學校的老師知道。他趕緊從通話記錄裏翻找紅黴素的電話,找到了,撥過去。紅黴素的語氣很驚悚,他說一上午不停地在給東方墨打電話,他還以為東方墨出了什麽意外。
東方墨打斷他,問他該辦的事辦完了嗎。紅黴素說,高人現在不在家,傍晚的時候可能會回來,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晚上可以帶他去東方墨家裏。
不知為什麽,東方墨心中有些猶豫了,他沒見過那個所謂的高人,萬一是個不三不四的神棍,領進家門讓鄰居看見總不會有什麽好影響。
紅黴素進一步解釋說,高人很低調的,有別於那些神漢,因為他不會捉鬼隻會防禦。家是人心靈的港灣,隻要把不幹淨的東西拒之門外,時間長了,那東西也就知難而退了。
話聽起來確也合乎情理,沒有別的辦法,東方墨也實在被嚇怕了,這才懸著心答應下來。不過,他叮囑紅黴素說,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千萬不要搞得沸沸揚揚、大張旗鼓,總之,一切越低調越好。
紅黴素把胸脯拍得山響,說:“我辦事,你還不放心嗎!”東方墨心裏嘀咕:就因為是你辦事,所以才最不放心。
這一下午可謂難熬,東方墨心裏沒著沒落的,像隻老鼠一樣在屋裏來回走動著,外麵的天都擦黑了,手機終於在這個時候響起來。
“姐夫,半個小時後我們就到。”
掛了電話,東方墨的心一下就提到嗓子眼兒,來的會是個什麽人?萬一把家裏搞得烏煙瘴氣那還了得!可人家已經在半路上了,拒絕肯定不合適,況且自己還背著那個陰魂不散的朵朵花。也罷也罷,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愛怎麽著就怎麽著吧!
半小時之後,天更黑了。東方墨透過窗玻璃看見一輛紅色二手轎車停在自己車子旁邊,隨後,紅黴素跑下車拉開車門。東方墨死死地盯著車裏即將出現的那個人,心裏七上八下的。
說實話,東方墨有點失望,因為那隻是一個中等個子的普通男人,雖然看不出年紀,但從穿著及行動上,半點高人的感覺也沒看出來。
那個人跟著紅黴素朝樓門走,突然,他站住了,毫無征兆地站住了,他抬起頭,眼睛直直地盯著東方墨所在的窗口,眼神很肯定,仿佛已經知道樓上的某一扇窗戶裏,正有一雙眼睛在注視著自己。這令東方墨吃驚不小,下意識朝後退了退,當他再低頭去看的時候,樓下空空如也,接著,門外便傳來了敲門的聲音。
東方墨擦去額頭上的汗,假裝鎮定地打開門,門一開,起初看見的是紅黴素那張令人生厭的臉,他探頭朝樓道裏看過去,那個神秘人正隱藏在黑暗中。
“師傅,您請進,這位就是我姐夫,嗬嗬,以前的姐夫……”
東方墨的臉在抽搐,他本想微笑,笑容僵在臉上,不知道這種場合他該說什麽。他這輩子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撞了鬼,還請來了神棍來驅邪,所以,臉上的笑聲才幹澀、枯燥,嘴角帶動著臉皮一起哆嗦起來。
進來之人令東方墨倒抽一口涼氣。
那個人身穿一件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夾克衫,灰色的,和水泥牆麵一個顏色,裏邊是白襯衣,藍色牛仔褲,一雙黑色布鞋,高矮胖瘦都和東方墨差不多,但那張臉卻殺氣騰騰,尤其是一雙三角眼,上眼皮低垂,看人的時候黑眼珠朝上翻起來,目光冷颼颼。
看他年紀也與東方墨相仿,但這也不好說。那人兩隻手隨意地垂在身體兩側,手裏沒有羅盤也沒有桃木劍,灑脫得就像一個出來散步的普通人。
東方墨一直退到沙發前,才勉強伸出一隻手。高人撇著嘴,目光炯炯,環視屋子一圈才看見東方墨伸出的那隻手,他沒有握手的興趣,隻是朝東方墨略微點點頭,淡淡地說:“不必做那些浮誇的寒暄,我很忙,有事說事吧。”
那冷峻的眼神落在東方墨臉上,他警覺地發現有一絲似曾相識。
“好,呃……您先請坐。”
東方墨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他,求助般地看向站在門口的紅黴素。
“那什麽,基本上就是我之前跟您介紹的那樣,您看看,想個禳解之法,有勞,有勞師傅了。”紅黴素擠過來,點頭哈腰地說。
高人點點頭,並沒有要坐下的意思,一雙三角眼卻凶狠地盯著東方墨的額頭,沙啞著聲音說道:“你的臉上有一團黑氣,看黑氣的成色,應該有一段時間了,如果你早些找到我,我還可能化解一些,可現在,那團黑氣已經逐步實體化,單純地化解,恐怕不行。不過,我既然被你請了來,也隻能亡羊補牢做些什麽,但願可以減少你的憂愁……”
東方墨是這樣打算的,不管怎麽樣,先聽他如何說,再作結論。
“你門口正對著樓梯欄杆,而欄杆在這一層扭曲了,變成了銳角,角對門多不吉利,銳角就更加凶險,並且你家大門對著臥室的門,那個銳角一直衝入臥室,主凶,容易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他的話很平淡,就像買菜時的討價還價,可傳進東方墨的耳朵裏,猶如一枚重磅炸彈。從高人進入屋子滿打滿算不超過五分鍾,他居然把自己不幸的婚姻算了個一清二楚。難怪結婚兩年多沒孩子,又離了婚,難道都是因樓梯口那個銳角造成的,如果早一天知道而加以預防,或許……
可東方墨又一想,這些事情紅黴素知道得一清二楚,會不會是他嘴不嚴實說出去?想到這,東方墨沒有表態,隻聽高人繼續講。
“你可以在門前麵擺一張案子,買個方形的魚缸放在上麵,但不要堵住浴室的門,這樣,門口的不吉就被擋住了。如果從五行相生相克的理論分析,外麵的銳角屬金,金生水,金轉化成了水,便會失去力量,況且魚缸是玻璃的,可以反光,把煞氣反照出去,我想,這樣會好一些。”
東方墨是文化人,對於風水方麵的書也讀過幾本,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他聽罷高人的一番論說,心裏就已經信服了一半。
“還有,你的沙發擺放的位置也不妙。”高人走到沙發前麵,伸出右手,手指短且剛直,五根手指動了動,“沙發有靠,即為靠山,所以沙發要靠牆擺放。像你這樣,沙發後麵留有過道,也屬不吉,後背空****一片,人無靠山,是散泄之局,難存旺氣,而且長久坐在沙發之上,總覺得腦後生風,背後藏人。人缺少安全感,你說,能不招災惹禍嗎?”
東方墨從原來的半信半疑,到如今的完全信服,隻用了不過十分鍾的時間,看來眼前站立的還真是個世外高人。
“是是是,承蒙先生指點迷津,多謝,相遇恨晚啊!”東方墨作揖道,“我明天就按先生所說,重新規整一番,但不知這樣做了,是不是那些怪事就不會再找上我了?”
沒想到的是,高人聽他這樣一說,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東方墨與紅黴素麵麵相覷,二人都不敢多言。
“哪有這麽簡單。”高人揚了揚眉毛,“你呀,你是看不出來,此刻就在你頭頂三尺之上,正懸浮著一團黑雲,你到哪裏,那團黑雲便緊緊跟隨。我不知道怎麽才能令你聽明白,又擔心嚇到你,不過你得知道,一切恐懼都來自人的內心,正所謂疑心生暗鬼,這話一點兒也不假,你也是個有文化的人,應該不難理解我的意思吧!”
“呃,我好像理解了,先生是說,恐怖的源頭是來自我的心魔,是我心生惶恐使得那股子怨氣化成了實體……”
東方墨還沒有說完,那人就瞪起了三角眼,問:“你是說已經實體化了?難道你看見過什麽?!”高人的聲音也多出一絲驚懼。
“呃,我,我……”東方墨低下頭,搓著雙手,吞吞吐吐起來。
“姐夫,你就直說吧,難得先生想幫你,你要是再遮遮掩掩,讓人家怎麽推測啊!”紅黴素坐在一旁煽風點火。
東方墨不想進監獄也不想被朵朵花嚇死,他在苦苦地權衡,要不要把實情告訴這個麵露凶光長著一對三角眼的人。如果說了,他會不會報告給公安部門?但他有必要這麽做嗎?他是神棍,在公安眼裏,什麽高人、神醫都是坑害老百姓的騙子,他把自己捅出來沒有一絲好處。
那麽這個男人應該為的是求財,人既然有需求就有弱點,人有了弱點就什麽都好辦了。這樣一想,東方墨就敢於把賭注壓到高人這一邊。
“可是先生,呃,我也不知從何說起。”東方墨眨著眼睛,偷瞄一眼高人,進行最後的試探,“先生,如果我和盤托出,您能保證不透露給外人嗎?”
“哼哼!”高人連眼皮也沒抬,冷笑著,“你講與不講與我沒有半點關係,我也沒有閑心去給你散布謠言。我還很忙,先告辭了!”說著,他起身欲走。
東方墨咬咬牙,繞到高人前麵,抬起雙手,說:“先生莫急,先請坐,我這就細細道來。”接著,他真就把事件的經過說了出來,當然也有一點小小的改動,原本是他不小心把朵朵花推倒的,卻說成了朵朵花因洗澡過程中不慎自己滑倒摔死在浴室裏,除此之外,東方墨並沒有撒謊,也沒那個必要。
那個人認真聽著東方墨的述說,眼睛一直都在下垂的眼皮裏滾動著,像是在盤算。直到東方墨止住話語,他才緩慢地抬起頭,摸著下巴,緩慢地說:“一念之錯!一念之錯啊!不過,在這個世界上,凡事都有因才有果,絕不存在真正沒來由的事情。就像一片落葉飄落在你麵前,很多人都認為那不過是一種巧合,其實,這個世界上絕沒有真正的巧合,那隻是無數前因結合在一起從而造就出的結果。”
東方墨沒心情聽他廢話,要是比抒**感,東方墨比他不知強上多少倍,可自己的秘密被外人知曉,心中忐忑,也隻能靜靜聽下去,實在不耐煩了,他才敢催促道:“先生,您指點一下如何破解,花多少錢無所謂,隻要把這些事平息下去就行!”
“這不是錢的問題,呃……”高人擺擺手,示意東方墨沒必要太過激動,“治病講究對症下藥,你還得仔細想一想,想想這幾天遇到的那些怪事,最重要的是細節,尤其是撞邪時的細節……”
“細節,我想想。”東方墨兩隻大手按在褲子上來回搓著,“起先是做噩夢,對,就是噩夢,我夢見有人拽我家房門,還有,我夢見自己出現在了河邊,荒草裏就立著一扇門,我打開來,看見裏麵居然是我自己,我細加分辨,才看出原來門裏有麵鏡子,然後又夢見自己掉進水裏,被一團水草纏住,被憋醒了,還有……”
“好了好了,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隻不過在夢裏,頭腦裏的記憶被扭曲放大變得更加恐怖而已,但畢竟是夢,並不會直接傷害到你,我想了解你的親身經曆!”高人加重了語氣。
東方墨聽到“親身經曆”四個字時,全身又是一哆嗦,因為他馬上想到昨天在放映廳見到的那可怕一幕,朵朵花就出現在那裏,雖然沒有變成冤鬼模樣,但東方墨心裏知道,那是遲早的事情。
“是是,她真的出現過,就……就在昨天晚上,我還看見了她,對,之前我還接過她的電話,在電話裏她一直重複著她死前那晚說過的話。我該怎麽辦?先生,您必須得救救我,我……”東方墨亂了分寸,一雙布滿冷汗的手抓住高人衣袖,“救救我,先生,別讓那女人再出現了,一定要幫幫我!”
“我——遇到劫匪了!”東方墨高聲說。
“劫匪?!什麽意思?”高人的眼皮撩起來,白眼球大黑眼珠小,這種眼睛俗稱鷹眼。
“當天,我把箱子拎下樓,剛放進後備箱,坐進車裏,就有一把刀子橫在我脖子上,而後我就把錢包裏的錢都給了他……”東方墨慌張地看向紅黴素,卻見他比自己還慌張。
高人一臉冷漠地搖搖頭,“不是這個,這些跟我們沒關係,後來呢?”
“後來,”東方墨回憶著說,“後來,我疑神疑鬼地開到河邊,把箱子拎出來,抱著屍體丟進河水裏的同時自己滑倒在河邊,也險些淹死在河裏,然後……對了!我記起來了,確實很奇怪,非常的不可思議……”
高人的眼睛睜得更大,一道寒光閃過去,好像終於等到了關鍵情節。這時的紅黴素才鬆了口氣,十分好奇地問:“哦?姐夫,快說說,你到底遇到什麽了?”
“是,我說我說,可……”東方墨抬起臉,咧著嘴,“可我也不知道看見的是什麽,真的,當我把空箱子輕輕放進後備箱,坐進車裏,本以為事情告一段落,慣性使然,不慎又按亮了前車燈,關燈之際,我似乎看見不遠處有個黑影,奇怪的是,那人手裏也拎著一隻大箱子!當時我有一種錯覺,好像那個人就是我自己,但我倆不是同一個世界的,在時間上,他比我延遲了將近一個小時,不知道我無意中觸動了什麽機關,才讓我看見了以前的我……”
“後來呢?”紅黴素也很好奇。
“後來黑影就鑽進胡同裏,消失不見了,隻是瞬間的事,我沒敢久待,隻當是眼花了,就把車開回了家。”東方墨解釋著。
“你說那個人和你一樣也拎著一隻大皮箱?”高人的一對小眼珠死死地盯著東方墨的眼睛,壓低了聲音問,“那你有沒有看清他的臉?”
“沒有!”東方墨沒有半分懷疑地回答。
“姐夫,你確定那個人手裏也拎著一隻和你一模一樣的皮箱嗎?”紅黴素又問。
“不確定,我怎麽能確定呢,隻是一閃,我就把前燈熄滅了,連那個算不算人,我都不能確定!”
“你們先不要說話,讓我好好想一想。”高人又閉上眼睛,臉上雖然沒有表情,但太陽穴有條青筋卻突突亂蹦著,顯然,他的腦子肯定在飛速旋轉著。
高人不說話,東方墨點上一根煙,直到一根煙吸完,高人才緩緩地睜開眼睛,他深深歎了一口氣,才說道:“你遇到的事過於難處理,我想我是愛莫能助,你,還是好自為之吧!”
高人輕蔑地嘴角朝上翹了翹,似乎見慣不怪這種毫無意義的威脅表情,他嘴裏說要走,可屁股卻沒有離開沙發,這時候,他才冷哼一聲,說:“辦法倒是有一個,但不知你敢不敢去做!”
東方墨與紅黴素互望一眼,紅黴素搶先開了口,問道:“先生,究竟是什麽辦法?您不妨說出來聽一聽!”
“哈哈,哈哈哈!”高人的笑聲令人後背發冷,“說出來,就必須去做,不做,最好不說,省得節外生枝,造成更嚴重的後果!”
“犯法的事情我是絕對不會再做的!”東方墨堅定地說。
“笑話!”高人又瞪起三角眼,“我時刻勸人向善,怎麽能讓你去做傷天害理之事!”
“呃……”東方墨軟下來,“那您為什麽要那樣反問我?如果不犯法,還有什麽敢做不敢做的?”
“嗬嗬!”高人又幹笑兩聲,“其實,敢不敢做還為時尚早,因為我不知道,那具女屍是否已經被焚毀……”
“什麽?!”一提到女屍,東方墨不但揪心,胃裏也有一股股酸水向上翻湧,“您到底什麽意思?”
“我所說的避讓之法,也是唯一的辦法,雖然聽起來駭人了些,但絕對是行之有效的辦法。”他頓了頓,仿佛在編造語言,“如果屍身未毀還存於世間,你要拔取女屍身體上的三種毛發,混合自己的血液深夜吞入腹中,十二個時辰不可進食,而後……”
“啊?!”豆粒兒大小的汗珠從東方墨的額頭上滾下來,他都顧不上擦,“您不是開玩笑吧,這,這也太,太……”
“三種毛發,必須各不相同,比如頭發、眉毛、腋毛、汗毛等等都可以,但必須得是三種不同的毛發。把毛發燒成灰,摻和進你自己的血液裏,夜半時分,吞服下去,靜靜地等待一整天,我想,那冤死的魂靈就再也找不到你了,你也就因此而解脫了。”
“我還是不明白,什麽叫再也找不到我了?”東方墨的臉都白了,他絕沒膽量去屍體身上拔毛,“先生,有勞先生,您再想想別的辦法,好不好?!”
高人閉上眼睛,從鼻孔裏哼出一聲,說:“沒有其他辦法了。其實,我所說的辦法也隻是一種消極的避讓,隻因那個魂靈怨氣太重,沒人有能力把它完全驅逐出去。之所以讓你取其毛發,並且必須混合自己的血液吞服下去,乍聽起來確實令人費解……或許你也曾聽聞過,古代戰場上沒有輸血這一手段,一旦有人身負重傷,失血過多,那麽就會讓其喝下新鮮血液用以救命,這是因為,喝水和飲血是有區別的,水會變成尿液排出體外,而鮮血卻不會,一部分鮮血會流進人體的血液裏,從而增加傷患的生存機會。當你吞下混合女屍毛發的血液後,毛發的灰燼就會融進你的血管裏,那麽,在怨靈眼中,你就變成了和它一樣的物質,它再也嗅不到你的氣息,你把自己藏了起來,所以,它也就永遠找尋不到你了。現在,你該明白我的意思了吧!”
高人看了眼被嚇得幾乎崩潰的東方墨,他轉動了一下脖子,站起來,低聲說:“你求我幫你,辦法我已經說了,至於你做與不做,我就不管了。當然,這一切還得看老天是否給你這個機會,如果女屍早就焚毀了,嗬嗬,那麽,即便你下定決心想做也做不了了。”他一邊說,一邊朝門口走了兩步,而後又轉過身走回來,一隻手按在東方墨的肩膀上,雖然力道很輕,但還是把東方墨嚇得站起來。
“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間萬物皆為化相,心不動,萬物皆不動,心不變,萬物皆不變。你,以後好自為之吧,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