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異怪譚之人間鬼味
大嬸已經足足笑了十秒鍾,祁穆偷偷回頭看一眼封百歲,後者隻是神情自若地對他挑了挑眉梢。
他咬牙,重新轉回來麵對現實,心裏已經恨不得把攤子上的瓶瓶罐罐全部扔在封百歲那張得意的麵癱臉上。
咽了口唾沫,祁穆正準備開口,沒想到被大嬸搶白道:“你是不是元靈大人?”
祁穆一愣,點了點頭。
大嬸臉上頓時笑開了花,擠出深深的褶子,“哎!你瞧我這人,先前他們跟我說元靈大人和燭龍大人來過我的攤子,我還不相信,原來是真的呀!”她探頭看向封百歲,“那這位就是燭龍大人了?”
封百歲矜持地頷首。
大嬸了然,“都是自家人自家人,那......兩位想要點什麽?”
被認出來以後,祁穆更是語塞,吞吞吐吐半天硬是說不出口,反而是大嬸恍然大悟般一拍大腿道:“噢——明白了!”然後飛快地拿了一小瓶春情露塞進他手裏,臉上帶著隻可意會的曖昧表情。
祁穆拿著那個精致的小瓶子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待看清以後頓時漲紅了臉,表情僵硬地問:“多少錢?”
“二位光顧我的小攤怎麽能收錢呢。”大嬸輕拍祁穆的手背,笑得愈發意味深長,“隻要你們用了好,多給我宣傳宣傳就行。”
祁穆額角的青筋猛地跳了一下,不自在地道謝離開,走出一段,看看身邊的封百歲,把瓶子朝他懷裏一丟,沒好氣地道:“你滿意了?”
封百歲的回答是把那小瓶春情露穩穩當當收好,心滿意足地點頭。
祁穆本來擔心這東西到了封百歲手上自己恐怕凶多吉少,著實嚴加防範了一段時間,總覺得應該提前做好心理準備和生理準備,但轉念一想他們的關係又不是剛剛開始,在一起的時間已經長得無法計算,彼此早就習慣了彼此,還用得著準備嗎?於是祁穆放鬆了,不就是那什麽什麽......多大點事!該怎麽辦就怎麽辦吧。
還沒等封百歲辦出什麽來,“香酒會”就到了閉幕的日子,今年選出的“酒王”是一個年輕的兔妖,他的桂花釀得到了妖眾們一致好評,雖然用料不及對手華麗,卻以令人驚喜的口感豔壓群香。
這酒祁穆也喝過一點,入口前就能聞到清爽的桂花香氣,溫和的酒液順著喉嚨流下時竟然像灼熱的火線般一直燒到了胃裏,最後咂咂嘴巴,還能回味出一抹淡淡的甜香,就算他再不懂酒,也無法拒絕這個味道。
選出了“三界第一釀”,當屆的酒王必須在這場盛事的最後一天免費提供酒釀供大家暢飲,這一天所有的小攤都會撤走,空出寬敞的街道和廣場,妖眾們擺開長長的宴席,盡情狂歡。
不知是誰泄露了封百歲和祁穆的身份,得到消息的妖眾都來纏著他們敬酒,一個兩個還行,到後來擠上前的人越來越多,祁穆臉色變了,偷偷拉著封百歲要跑,但是周圍妖山妖海,根本寸步難行,哪裏跑得出去。
封百歲表示他來解決,被祁穆果斷阻止了,他的解決方法無非就是武力威脅為主、暴力恐嚇為輔,祁穆不想在這種好日子還掃了這些小妖的興。
“那怎麽辦?”
“喝吧......”
話說的豪邁,可是麵對那麽多熱情的眼睛祁穆心裏還是有點發毛,妖界喝酒都是用碗,等這些全部喝下去恐怕他沒有醉死就先撐死了。
苦笑著灌下了幾海碗,祁穆覺得自己不行了,瞥一眼身旁的麵癱臉,和之前沒什麽區別,還是眼神清明、身形穩當。他捅捅封百歲,小聲說:“你的原形不是龍麽?很大的那種。”
封百歲嗯了一聲,等著他的後話。
“那......肯定能裝很多水吧?”
“所以?”
祁穆的微笑裏帶著幾分討好,“你想不想幫我喝?”
“不想。”
慕名而來的妖眾越來越多,大家都拚命往前擠,都想親眼見見傳說中的大神,卻沒發現兩位大神已經被他們擠得緊緊靠在一起了。
“喂......”祁穆拉著封百歲的袖子,周圍太吵鬧,他不得不貼在封百歲耳邊低聲請求:“你替我喝吧......”
也許是因為酒意上湧反應變鈍,這句話的尾音拖了好長才結束,聽在封百歲耳朵裏就神奇地多了幾分撒嬌的意味,這讓他愣了一下,心裏莫名地癢癢。
忍不住扭頭去看祁穆紅彤彤的臉頰,知道他確實撐不住了,封百歲沒再說什麽,伸手過去幫他擋住了麵前的酒碗,抬手時不經意碰到衣袋裏一個圓鼓鼓硬邦邦的東西,封百歲誌在必得地拍拍它,露出一個隻有他自己知道的淡笑。
洶湧的攻勢被封百歲分擔過去,祁穆終於有了喘氣的機會,他使勁眨眨眼睛,似乎清醒了點,看一眼那個站得筆直的背影,默默轉身撥開人群,不厚道地趁亂溜走了。
沿街的酒桌上擺滿了各式點心,卻沒有幾個妖來光顧——他們都忙著多喝幾壇免費的“三界第一釀”,過了今天可就沒機會了。
祁穆也不客氣,一路挑挑揀揀地吃著走過去,突然發現前麵的桌子邊上,竟然坐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愣了一下,正想著是不是自己看錯了,對方已經朝他這邊看過來。
果然!祁穆歎氣,整個妖界有那一身紮眼的黑衣和凶惡的皮眼罩,隻能是這個臭名昭著的蛇妖了。
他那隻犀利的獨眼掃過來,冷聲道:“不想喝一杯?”
祁穆扯著嘴角笑了笑,不自在地走過去坐下,看起來烏猜倒是悠閑得多,順手拿了個碗,提著酒壺給他斟滿。
一大碗通透醇香的桂花釀擺在麵前,祁穆摸摸灌滿酒的肚子,有點想吐。
“怎麽不喝?”烏猜催促。
“隻是奇怪你會留到現在,還以為你應該早就走了。”
“何必奇怪,”烏猜又提起酒壺來倒酒,淡淡地道:“次次如此。”
祁穆驚訝,難道其實黑蛇很喜歡參加這種活動,隻是表達方式有問題,所以被大家都誤會了?他忽然覺得這蛇妖好可憐......
烏猜的酒碗沒有斟滿,酒壺已經空了,他皺起眉頭,似乎有點惱怒,這時桌上及時出現了一個酒壇,送酒來的正是這一屆的“酒王”。小兔妖瘦瘦小小的,力氣倒很大,肩上扛著兩壇子滿酒還能蹦蹦跳跳,就是膽子太小了點,被烏猜的蛇眼一瞥,就嚇得哆哆嗦嗦不敢抬頭,祁穆趕緊說了聲“謝謝”,小兔妖白嫩的臉上立刻浮出兩朵紅雲,一個字沒說,羞答答地跳走了。
看著他遠去,黑蛇不屑地哼了一聲,道:“酒釀的不差,性子卻怯懦至極。”
“難道你們妖界有規定能釀出好酒的妖精必須是膽子大的?”祁穆反問。
烏猜避開了他的問題,反而理直氣壯地道:“妖界向來奉強者為尊,他這副性子阻礙了靈根,根本談不上修煉,現在是什麽樣子,百年後必定還是什麽樣子。”
“那又如何?”祁穆反感他說話的口氣,要是平常可能也就一笑置之,今天卻借著酒勁,毫不客氣地回了過去,“你是眾妖之首,但你能釀出那麽好喝的酒嗎?撇什麽嘴?有本事不要一邊喝著別人的勞動果實一邊講別人的壞話!”
“......”已經送到嘴邊的酒碗尷尬地停在半空,頓了一下,又重重地落回桌麵,烏猜眯起他那隻狹長的蛇眼,一時看不出情緒。
沉默半晌,他瞥著祁穆麵前仍然滿當當的酒碗,有些不悅道:“你怎麽還沒喝?”
祁穆無奈,隻好端起碗來豪邁地一飲而盡,然後抹了抹嘴,當他把酒碗放下時,旁邊突然飄來一句:“他還好嗎?”
“誰?”祁穆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不過很快就豁然開朗,“噢~你是說鴉啊......”
“鴉?”烏猜打斷他。
“這是我爸給他取的名字,撿到鴉的時候他受了傷,就在我家休養了一段時間,後來自己飛走了。”
提到鴉的傷,烏猜眸光不自然地閃了閃,不過酒勁衝上頭的祁穆並沒有察覺,他現在正忙著穩住自己的腦袋,一邊昏昏沉沉地問:“對了......他以前在妖界的名字......是什麽啊?”
“以前?”烏猜莫名地冷笑出聲,語氣又恢複了一貫的尖刻冰冷,“妖界前首領、偉大的眾妖之首,在位八百多年從未有過姓名這種東西。”
“沒有名字?”祁穆驚訝,語調有點飄了,他使勁甩甩頭,好讓自己能夠清醒一點,然後瞪著麵前的黑蛇,“那你以前都叫他什麽?”
這個問題顯然觸到了黑蛇的逆鱗,他的表情頓時變得僵硬,腦海裏似乎有什麽被忘記了很久的畫麵一閃而過,陰沉的嘴角繃得死緊。
但是祁穆已經沒工夫去管黑蛇的小疼痛了,他現在隨時可能從椅子上跌下去,隻能撐著額頭,努力想把視線變得清楚一點。
“你......別晃別晃!好好坐著......”他指著對麵的人,發出不滿的抱怨。
黑蛇的表情越來越扭曲,如果不是封百歲及時趕到,他很有可能已經扳斷了那根在他眼前作亂的手指頭。
封百歲的臉色同樣不好看,他本來以為祁穆已經回客棧休息了,結果這家夥卻跑到這裏和一個陰陽怪氣的蛇妖喝酒,竟然還醉成這樣。
他小心地抱起搖搖欲墜的祁穆,警告的眼神對上銳利的蛇眼。
“他在哪?”黑蛇問道。
封百歲挑眉,沒好氣地丟下一句:“聽不懂。”然後轉身就走。
烏猜攥緊拳頭,咬牙道:“你知道我在問誰,鴉...他在哪?”
“人間。”
說完這句,封百歲再不停留,徑直往回走。還有不少沒有敬到酒的小妖跟在後麵,眼巴巴看著他們離開,忍不住交頭接耳起來——
“怎麽回事啊?就走了?”
“你沒看到元靈大人醉了嗎?燭龍大人要把他抱回去睡覺。”
“難道他們是睡在一起的?”
“當然啦!他們是伴侶,本來就該睡在一起,用人類的話說就叫......‘洞房’!”
“‘洞房’是什麽?”
“這都不懂?我聽那些老妖精講人間故事的時候,就經常提到洞房,據說洞房以後就能生崽了。”
“還能生崽?可是我看兩位大人好像都是公的......”
“公的怎麽了?這兩位可是九重天外的大神,生崽這種區區小事還能難倒他們?想生多少都沒問題!”
“這麽厲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