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 拐角的幽靈坡(三)
男人看到自己的狼犬無力的伏下,警惕的抬頭:“你要幹什麽?”
蘇晴盯著他,伸出兩根手指:“這是多少。”
男人一怔,正想怒罵,提速高漲的情緒忽然間便定格了,接著男人瞪大了眼睛與蘇晴對視,就在這一瞬間,不知道蘇晴作了什麽,隻一陣手起手落,倏地,男人就這樣坐在椅子上睡著了。
我們坐在車裏的,看到蘇晴對著男人說了些什麽,但因距離太遠,沒有聽見。
稍後,蘇晴回來了。
“怎麽樣?”小美往張藝的邊上挪了挪,移了位置。
“沒用。”蘇晴坐進車裏。“不是暗示,張藝說得對,他應該是被某個東西‘拿’走了他的東西,如果想要拿回,必須親自去看年,不過,也未必能拿得回。”
接下來,我們又去看了那名出了門就回不了家的,和忘記了自己的寶寶的婦女。無法進家門的那是個人年紀看著也有三十左右了,因為不能自行歸家,所以總避免出門,三十多歲的男人了,也沒有交過女友。相親的對像聽到他這毛病,不是說他腦子有問題,就認為他有潛在的精神疾病。他和家人住在一起,有爸爸,有媽媽。爸爸工作已經退休了,媽媽在家裏陪著他,萬不得已要出門時,爸爸或媽媽總有一個是寸步不離的跟著他,照顧他猶如一個三歲的小孩。
雖有難言之處,萬幸的是到處都是宅男,他在家裏窩了十幾年的時間,已經窩成了電腦創業者,不必出門,守著那掛著閃閃發亮鑽石的網店,便能解決一家的經濟問題,加上爸爸的退休金,生活已是富餘。
見到他的時候,我們感覺到的是一如撫摸著狼犬的守坐在自家門口的男人一般,這名宅男的身上有著重重的安諡氣息。然這種氣息並非是來自他們天然的性格,而是因為無奈,在無數次的被現實擊垮和磨練後形成的,在安靜得一根針掉到地上都能聽到回響的家裏,我們感受到的是隱藏在這片靜諡之下的浮動,燥動。
“你們是什麽人?”坐在電腦前的男子眼睛裏流動著一種說不出來的情緒,令我想到的是潛伏在黑暗中的狼,正伺機報複。
張藝看過,蘇晴看過,這一次進來,是我和卓遠遠。因為不想來的人數太多,令受訪者感到恐慌,所以其餘人等在外邊的車內。
“吳新辰同學嗎?你好,我們是聖櫻高校來的學生。”卓遠遠稍微半步擋在我的身前,露出禮貌並且優雅的微笑。
吳新辰——該男子見了卓遠遠的笑容,臉上滑過一絲短暫的愕然後,身上的戾氣有小小的收斂。
“聖櫻高校的?來做什麽?”吳新辰的臉上有著淡漠,他掃視了自己的屋內一圈。給我們開門進來的是他的媽媽,這時候,吳媽媽手裏端著兩杯水,笑吟吟的走進來。
“阿辰啊,他就是我早上和你說過的,打算來你這裏進貨的客人啊。”
吳新辰在網上開了一個專門售賣各種小家電的網店,卓遠遠以上門選購看貨為由,帶著我進去和他做了新距離的接觸。在卓遠遠掏了五千元定了他的一批貨之後,終於取得他的信任,打開了他的話匣子。
吳新辰告訴了我們一些,蘇晴使用了暗示的方法,也無法從第一名中年男人身上獲得的信息。
“我記得……在那個坡上,有一家店,我不知道是什麽店,但是店裏麵有幾個人,有大人有小孩,他們招呼我進去喝茶。我被車子撞倒了,當時不覺得疼,隻覺得口渴得厲害,所以,我就進去了。”
吳新辰的聲音飄飄忽忽的,回憶的時候整個人都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裏。他的語意模糊,囉囉嗦嗦的一串,我們隻聽懂了這幾句。直到我們離開的時候,他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吳媽媽說,他就是這樣,一會兒憤世嫉俗,眼神凶狠得似誰欠了他一條命似的;一會兒又平靜安靜得像死人一樣,再不,就是當有人問起時,他的大腦和思想在好長一段時間內,都沉浸在過去,無法醒來。
他這樣子重重複複的嘀咕,至少得要好幾個小時,才能回複過來。
雖然經濟方麵不愁,網店小有盈利,(當然與吳爸爸吳媽幫助分不開,兩人都是高級知識分子,平時也能幫著回複顧客)但這種不正常狀態的生活,仍然像陰霾一樣重重的壓在吳新辰一家子的頭上。
表麵上看來似乎隻是回不了家的問題,實際上卻不那麽簡單。
之後我們又去看了忘記了自己寶寶的婦女家中。因為除了張藝看到人身後的一點虛影,又沒抓住怨氣,蘇晴找不出他們身上的問題,卓遠遠也沒有感覺到有什麽異樣。於是,這一次,是隻有我和小美進去探望。
該名婦女是除了雷明以外,最近的一次受害者。她的婚姻是在一年前離的,當時寶寶才兩歲大,現在也是隻有三歲。
婦女姓葉,叫葉燕影。她離婚後,也是與家人住在一起。
“我……我不知道我是怎麽了,我每天都覺得自己忘記了最重要的一個東西,可是我怎麽想都想不起來究竟是什麽。因為那個東西太重要,所以一天沒有想起來那是什麽,我就一天做不好事情,任何事情都做不好……”
葉燕影靜靜的坐在自己房間的床上,雪白的床單襯著雪白的衣裙,再襯著她蒼白的臉,厚重的眼圈,泛紅的血絲,瘦得形銷骨立,我們不難相信,這一年之內,她過的是什麽樣的日子,那幾乎可以令她的精神為之崩潰。
葉媽媽站在房間的門外,看著憔悴的女兒,三句話未說完,已是泣不成聲。
“那個……男人,根本就沒有考慮過影影的痛苦,她忘記了寶寶,比忘記自己還要難受。他隻怪她沒有照顧好孩子,卻沒有想過怎麽給她治療,就這樣……離婚了。”
“孩子,我們也曾抱過,放在她的麵前,可是不見孩子的時候她想得要命,見了孩子,她就突然像沒事人一樣,洗臉,梳頭,化妝,吃飯,穿衣,就是不看孩子一眼。”
“孩子的爸爸見了,不理解,於是就……”
“如果她真的忘了孩子,忘了過去,也就算了,重新開始嘛,反正孩子在那邊也有人帶,有人疼……可是,她忘記了,又根本忘不了……一年,她都沒有走出來,從來沒有走出來……”
小美忍不住轉身去輕拍著葉媽背安慰她的時候,我悄聲步入了房內。
感覺到我的靠近,葉燕影微微轉頭側過來,她的眼神平靜,像一潭清澈的池水,我相信眼睛那一頭的靈魂,仍然是正常並且完整的。
“我……還是想不起來我究竟忘了什麽……”葉燕影雙手按在自己的心口處,垂下的臉溫柔至極:“可是我知道,那一定是我最重要最重要的寶貝,所以,我還是要努力的想起來。”
這個女人,就這樣,拚命在自己的腦海裏,掙紮徘徊了一年。
我蹲在她的正麵,迎視著她的眼睛深處,望著她的靈魂說:“你,是不是喝茶了?”
葉燕影一愣,怔愕間似乎某種東西浮上眼睛的瞳孔內。
我定定的望著她的黑色瞳仁,繼續說:“是山坡上的那個店嗎?”
葉燕影的嘴唇動了動,唇形像是在說“是”,但是沒有發出聲音。
“能告訴我,那個店裏的事情嗎?”
幽靈坡就在小雞村裏,但是它的位置偏僻,又因為政府特意的要繞開它,因此漸漸發展之後,幽靈坡就慢慢被排斥在小雞村的範圍之內了。現在,它已經是在一處極偏遠的角落裏,平時已無多少人會出入這裏。
我們看著時間,此時正是午時11點38分。
太陽高高的掛在正空,四周圍沒有什麽樹木,陡峭的山坡頂上似乎就能連接著天上的太陽,抬頭望去,便覺刺目非常。
蘭博基尼停在坡底下,卓遠遠從車上的小冰櫃中拿出清涼的飲料,我們一人一瓶的喝著,順便商談了處理計劃。
“我,張藝,我們兩個上坡,蘇晴在坡頂上等著,你們兩個在這裏觀察。”
卓遠遠分配任務,一如打賭的雷明他們一樣,蘇晴在坡頂觀察大卡車什麽時候出現,他和張藝去觸點,我和小美因為無甚能力,所以隻能在坡底下當圍觀觀眾。
對於這樣的分配,我小有意見,但被卓遠遠駁回。小美則聲稱我在哪她就在哪,反正就我們兩屬非非人,沒異能的,當然要湊作堆。這麽一來,我就再沒有反對的餘地了,總不能讓小美跟著我冒險。
時間到了,在離12點還有5分鍾的時候,蘇晴提前上了坡頂,卓遠遠和張藝則從我們所站著的地方出發,往坡的中間急拐彎處走去。
我的手裏拿著已經啟動好的攝像機,對準著卓遠遠與張藝的背影,看著鏡頭裏他們一步步往山坡上走去的腳步,手心裏緊張得淌出了汗水,幾乎要握不穩攝像機了。